到我这就变脸了,老怀欣慰呢?对后辈提携呢?也稍稍敲打敲打我吧?
白庸在心中腹诽了两句,奈何外人在场,倒也不要丢自己人的脸,只得无视,道:“没什么可计划的,攻营就如攻城,基本上没什么战术可言,兵分三路吧……洛红尘、俞子期、冼凡心一路,您老跟布施大师一路,我同扇那夜迦一路,最重要的是,敌方那名虚空造物的强者,两位前辈可一定要牵制了。”
戏无涯叹气道:“唉,又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任务,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要拼命压榨,歹命啊。”
布施拍拍他的肩膀,道:“能者多劳嘛,无涯道兄太极拳天下无双,贯通大道至理,上一回让粉碎虚空者无功而返,这回也该轮到另外的虚空造物者了。”
老奸巨猾的笑容,外加一副“我看好你哦”的表情,就差没将“背黑锅我来,送死你去”写在脸上。
戏无涯气愤的吹胡子:“说得倒是轻松,最后肯定是贫道负责挨打,你负责揍人。脏活累活都让我干了,你倒是打得痛快,同任不同命。我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你吃进去的是奶,拉出来却是米共,好意思吗?”
“要不,换换?”
“得了吧,你就喝酒吃肉在行,负责防守贫道真不放心。进攻的时候出错,最差的情况是打不死人,防守的时候出错,最好的情况是不被人打死。”
“哎呀呀,无涯道友对洒家的信任,真是令人汗颜,惭愧惭愧。噫吁唏,全乎安哉。放心吧,洒家对无涯道友可是十分放心,足以托付性命的信任。洒家的后背,就全交给你了。”
“哼,只怕贫道忍不住,看到背影恨不得捅上几剑。”
“哈哈哈,洒家皮糙肉厚,不怕疼,要不你现在插几剑,也好消消气。”
对对方的脸皮戏无涯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知说不过,也便闭上嘴在一旁生闷气,不过他的养气功夫上佳,过了一会也就尽数忘怀,不萦于心。
翌日,众人分路向着奇迹方舟前行。一路上,白庸试着同扇那夜迦谈话,发现她并不难交流,基本是有问必答,不愿回答的问题也只是闭口不言,并不因此而愤怒或警告,不过想让她主动开口就非常困难了,问她才会开口,不问跟哑巴没有区别。
幸好是否擅长说话跟实力没有关系,当初问鼎峰一对一挑战时,甚至能压制刑无私,足可信赖。白庸不禁有些感慨,之前还是必须除掉的强敌,现在却成了可靠的战友,人生际遇的变化奇妙,当真难以言喻。
两人一同行至奇迹方舟附近,白庸发现附近居然布置下了一套阵法,想来上一回正道四人的偷袭,让他们吸取了教训。
只是这门阵法布置的手段比较粗糙,基本也只是用来提醒有人入侵,防御能力可以忽略不计。这也可以理解,奇迹方舟体型大,想要全部容纳进去必须要护派等级的阵法才可能做到,而布置那么大的阵法,需要的材料不计其数,与其浪费珍贵材料在布置阵法上,倒不如全部用来修补万邪晶炉,好早日恢复动力。
红世双巫出发前,也不曾想过会出现入战的当日,万邪晶炉就会失去动力的状况,要不然奇迹方舟高高的飞在空中,就是最好的防卫系统,以及船舱内部的符文阵,也都是极为高明的阵法,因此就没有额外准备布置大阵的材料。
另外,他们的这边最通晓奇门遁甲之术的智天王造化命师被冼凡心的魂兵极招击杀,也导致没有这方面的大拿,没有材料,布阵者的水准又是二流,自然不能奢望布下的阵法有多么高明。
抵达目的地后,白庸并不急着触发阵法,首阵的任务,是由戏无涯那组进行。这是很简单的考虑,阵法遭到某个方向入侵,敌人未必能在第一时刻想到对方是分兵进攻,下意识会将所有注意力放到入侵的方向。
如果换成大家一起进攻,那么当敌人收到三路入侵的信号时,就会同样派人分兵三路,那时候万一白庸这路,或者洛红尘那路出来的是华颜红座,他们两路就要悲剧了,只能落荒而逃。
反之,当发现只有一路入侵时,无论敌人是全面冲出,还是派人抵挡,都是一样。如果全面冲出,当他们发现还有另外两路入侵的时候,只会更加手忙脚乱,华颜红座也不可能抽身离开,毕竟戏无涯与布施和尚的联手,不是其他手下能够抵挡得了的,她必须亲自坐镇;如果是派人抵挡,那更好了,只有担心敌人太强,哪有在意敌人太弱的,来一个杀一个,直到将华颜红座逼出,然后另外两路又可以发起进攻。
由谁进攻,虽然只是不起眼的细节问题,真正实施起来,却是能导引整个战局的胜负,白庸所说的没有计划,只是没有奇谋罢了,具体的行动布置自然是十分详细,以他谨慎的性格,恨不得将所有可能存在的变数,发生后的应对方法告诉众人。
不一会,一股强大浩瀚,震撼虚空的力量出现在戏无涯那一路的方向,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只要华颜红座不是胸大无脑的女人,便不会采取后一种对策。全军冲出,虽然有被声东击西的嫌疑,可说到底仍是在奇迹方舟这巴掌大的地方战斗,转移战力十分快捷,派手下一个个出去送死,那才是最愚蠢的决定。
时机降临,白庸就同扇那夜迦一起冲进奇迹方舟,没有收敛气息,相反的大肆释放真元气势,引来敌人注意。九黎大军发现敌袭后,自发的进行抵抗。
面对密密麻麻的敌人,扇那夜迦有些放不开手,出手间略显犹豫,招式也大多选择错误,带给敌人伤亡不大,似乎是没有对军方面的经验。
反观白庸,早已不是当初刚出山的雏鸟,出手凌厉,剑气挥洒,宛如纵横沙场的将军。他出招时用出的真元强度不高,大多散而不凝,如此一来波及的范围大,消耗的元气少,反正对付的是肉身境的士兵,就算强度不高也能斩杀,这跟对付高手恰好相反,对付高手自然是凝而不散才是最佳。
他挥剑时大多用的是环状的剑罡,扩散出去,那些来不及闪躲的士兵就会被拦腰斩断。这招在陷入敌军包围时极为管用,杀伤力巨大,反正周围没有友军,不怕误伤。
当然这并不是说剑罡挥出后,敌人就会像被割到的麦子一样成片倒下,这些九黎士兵都是百战精英,只要注意到,大多能躲过去。然而毕竟是人来人往的战场,前面一两排或许能注意到,后方的战士恐怕只能以直觉来闪躲,纵然有人提醒,也难以完全躲开,一个不小心就是身残命丧的下场。
这场杀戮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有三股强悍气息疾驰而来,白庸也趁隙收手,对于屠杀他并无太大兴致,仅仅是立场下的无奈之行。
“五神杀,白虎突!”
天阙武侯人未到,杀招先至,白虎拳劲带着啸天之音袭来。
“南无三曼多伐折罗赧悍!”
扇那夜迦双手合十,沉淀心神,口念不动明王真言,手上结根本印。心印、口印、手印三印合一,明王袈裟佛光四射,在焚烧的光明火焰之中,三头六臂忿怒相的不动明王腾然而出,六臂强行挡住疯狂的白虎,光明火焰一烧,将它烧得干干净净。
充分相信自己的天王统领,另外两人将注意力放在白庸身上,接近后,一者是熟人刚天王不动禁卫,一者是技天王夺天工姬。
不动禁卫同白庸有断腕之恨,虽然在红世双巫帮助下,断腕已经重生,可终究不如以前那般有力。眼下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倾摧楼城!”
一拳锤地,沉雄劲力沿着地面冲出,带着破空呼啸之声,隐约可听见巍峨长城轰然坍圮的声响。
不动禁卫虽是怒火燃烧,可惜他比以前更弱,白庸却比以前更强。
“云袖乾坤!”
白庸将领悟的太极化虚妙道如何乾坤拂袖功,轻松一挥,太极图飞扬而出,不动声色的将雄厚拳劲消弭于无,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日必须借助师傅帮助才能脱逃的他。
“来而不往非礼也,混元八卦掌!”
挡下对方一招,白庸的气息没有因此出现半点停顿,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快速运动下一绝招,八卦元力跟随而出。
不动禁卫没料到对方竟是如此轻松就化解自己的绝招,料敌不足,仓促应变间,只能以自身硬气功强行接下,当下拳掌相碰,余劲不止,被震出数十丈,一阵气血翻腾。
“怎么可能?不可能,那时候你明明没这么强,为什么增长得那么快!”
白庸没能趁胜追击,因为有暗藏在空气中的隐形杀招偷袭而来,那一根根透明的丝线,有着超强的柔韧性,切割空气不发出半点声音,在阳光下没有颜色,也不会反光,杀机内敛,根本察觉不到杀气,悄无声息,而且这种细微切割的攻击形体,最是防不胜防。
不过眼下的白庸早非吴下阿蒙,领悟生死之道对于危机来临最是敏感,这种直感并非来自于对杀气的反应,而是对自身遭遇危机的预示,敌人是否隐藏杀意都是一样,而且他的防御手段也是一日千里,面对最难防守的细线攻击,轻轻一挥袖,同样轻松化解,跟之前的刚劲没有两样。
夺天工姬眉头一皱:“真麻烦,居然是高手,见缝插针!”
双手十指连拨,无形丝线化切割为刺,攻击范围由线转化点,更难防范,而且出招时可以通过拨动丝线来转移位置,无法看清最后的攻击点,能随时随地的随心改变,比之刀剑的攻击要更难捉摸百倍,好似活着的蛇一样,不停扭动变幻。
白庸没有花心思去透析细线的攻击路线,他拿出忘忧拂尘,在身前划出一道太极圈,便将从各个方位攻击来的细线尽数缠住,以线对线,着实巧妙。
“你上当了!我的目的只是在困住你。”
夺天工姬不怒反喜,真元一催,以细线为媒介缠上白庸,与他进行内力的比拼,使得无法分心他顾。
“这回你死定了!再也没人能救你,别想像上回那样借助别人力量,哼,我绝对要将你打成肉泥,去死吧,移平山海!”
不动禁卫随即再出绝招,崩山倒海的拳劲铺天盖地而去。这是配合攻击的战术,一者困住敌人,并进行内力拼斗,另外一人就抓住无法反抗的机会趁隙出招。
“可惜,被困住的人是你自己啊。浩气归元,移星化极!”
白庸心分二用,一边输出真元牵制夺天工姬,使她同样无法移动,一边送出元神应接拳劲。自从思索如何能一招双式催动妖刀诀后,虽然没能成功想出想法,但白庸已经成功掌握在肉身与元神分离后,依旧能各行其事。
只见人首蛇身的元神巧妙的运用太极玄法,阴阳鱼流转,将庞大的拳劲尽数吸纳,汇聚成浓缩的球体,一阵回转之后,竟是斗转星移,尽数冲向无法动弹的夺天工姬。
可不是人人都能像白庸这般分离元神与肉体后还能自由运用,当下技天王重伤呕红,倒飞而出,细线啪啪啪的断裂掉。一样的算计,不同的结果。
可惜如今的白庸,只能让肉体按照元神离开前设定好的动作来行动,并没有应变自如的能力,要不然此时追上,必定能将人击杀。
“你的根基怎么可能会增加那么多!”
不动禁卫简直不敢相信,当初千方百计的算计才能从自己手上逃走的小子,如今竟然以一敌二,还稳稳占了上风。不仅仅是肉身修为,连内功也是今非昔比,尤其是方才的四两拨千斤,如果没有足够深的内功,根本做不到。
这可是绝招,而不是普通的拳打脚踢,哪能那么容易拨动?
半个月前之内被自己欺负的弱者,如今成长到将自己踩在脚底的高度,完全是判若两人的实力,刚天王一时间精神恍惚。
“战斗中也敢分心,你这是在自寻死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十年太久,只争朝夕。过去根基不如你,我就能斩下你的手,现在实力在你之上,我更能斩下你的头!”
白庸自然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分心,但他可不会因此就手下留情,反过来,还要借此狠狠打击对方的意志。
他运用《九章天韶》中的恸天玄音,动摇对方的心神,同时眉心一动,一道太极印飞出印在墨阳剑上。
一剑在手,白庸的气势陡然一变,如同掌握了万灵生死的仙王,凌驾于九天之上,俯视苍生,俯视诸天。他手上的墨阳剑闪闪发光,每一次光亮,都有一道黑白太极印旋转,光暗分明。
他的身体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个剑术姿势,似正非正,似斜非斜,却有一种天然的弧度,如同天地的弧线。
这一刻,不动禁卫感觉到对手和天地弧度合二为一,掌握了生死轮回的道义,而自己的生死也被对方掌握,有一种随时会被打入轮回的感觉。他想象,这一招剑术如果击杀而出,必定是惊天动地。
“可恶,就算我死,也要拖你下地狱!震荡乾坤!”
不动禁卫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凶兽,大吼一声,不顾伤势打出最强的一招。他重生的手腕本就比不得原来,这下强行运招,竟是承受不住压力,一下子爆炸,化作血气扩散,他却是恍若未知,一张脸被渲染得格外狰狞。
然而,出于意料的,白庸却是悄无声息的出剑,他的剑术姿势不变,如同叶枯飘落一般,自然而然,毫无造作的痕迹,整个人一下冲击过来,化为天道冲刷的气息,向着不动禁卫一剑斩下。
“天门永闭,地户常开,太极生死道,绝!”
庞大的邪元拳劲振荡天地,整个空间世界都被震得不停摇晃,如同奔驰的牛群,大地也在不停的颤抖。
然而白庸的剑就像是无边无际的大海,牛群虽是气势庞大,冲入大海中也不过溅起几朵浪花,沧海一粟。庞大的邪元拳劲一触及他的剑,就冬雪融化般,静悄悄的消失了,没有激烈的声响,也没有震动天地的气势,宛如画布上风轻云淡的一抹。
墨阳剑轻易化消拳劲,一剑刺在刚天王的胸口,却没能刺进去。
“哈哈哈,你杀不了我,没错,你杀不了我!区区上品法宝是破不了我的护体神功,除非是极品才有可能。我承认,我现在的实力的确不如你,但你也杀不了我!”不动禁卫握着断臂,仰天哈哈大笑。
听着疯狂且凌乱的言语,白庸看着对方,就像是看着一名疯子,他收剑回鞘,淡淡道:“还没发觉吗?你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