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庸刚回到紫霄庄,就看见穆若愚躺尸般卧倒在门口。从呼吸平缓判断,似乎并没有受多重的伤。以这样的形式拦路,就仿佛在说:这里很有异常,请关心一下。
想了想,毕竟同居多年,他觉得不能视而不见,袖手旁观未免无情,多多少少也该表示一下。
于是,他踩着穆若愚的后脑勺走了进去。
“不对吧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慌张的蹲下来问‘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帮忙?’这样才对吗?”
穆若愚急急忙忙抬起头,呸呸呸的吐着泥,用手抹掉脸上的灰尘。
“可是,你不是精神十足吗?”
“那不一样。当你看见友人出现异状的时候,出于友情,不是应该关心的询问一下吗?”
“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异状呀,这种事情发生你身上不是很正常吗?倒不如说,你要是很长时间不做傻事,我反而要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
穆若愚震惊道:“什么时候我的形象在你心中变得这么奇怪了?”
白庸连忙摇头:“不不不,一开始就是这种形象吧。说实话,看到你这么震惊的样子,我才真正觉得震惊。”
“……这种事先放一边吧,言归正传,现在,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呢?”
“知道了,感谢你替紫霄庄大门松土,以后也请再接再厉。”
“才不对啊我又不是蚯蚓,为什么要松土?请严肃一点,我可是相当认真的。”
“从你躺在门口开始,就已经跟认真南辕北辙了。好吧,姑且就问一下,你为什么要躺在门口晒太阳。”
“这次换成晒太阳了吗……”穆若愚叹了一口气,随即以戏班学童也要鄙视的演技展现出悲伤的表情,“其实这里面有着比海还深,比天还高的原因,内中涉及到了江湖上的一桩大秘密,一旦泄露出去就会掀起腥风血雨。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话说当年华山论剑……”
白庸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你接着慢慢说,我先去洗澡,出了一身汗难受死了。”
“别走,听我说完啊”
这时,一旁的张小茹终于听不下去,插话道:“简而言之,他败了。”
“不要把真正内容这么简单的就说出来啊我特意准备了八百字以上的文章,居然用三个字就概括掉了,你这么做可是会令数万科举考生们痛哭流涕的。”
白庸有些吃惊,又有些觉得理所当然,毕竟人的好运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但还是觉得其中有些猫腻,如果是堂堂正正的战斗,穆若愚不该像现在这样完好无损才对。
张小茹解释道:“是对手偷偷在他身上放了一颗仙玉茅石,令他的气运颠倒,福运变霉运,结果才刚上场运功,一不小心运岔气,直接昏死过去。”
仙玉茅石,顾名思义,就是令一块仙家美玉变成一颗茅坑里的石头,当然效果也可能反过来。
这种石头非常罕有,传闻是从太岁星上掉落下来,世上也没有几颗,而且外形和普通石头没有两样,又没有任何法力波动,就算见着了也难以分辨。
仙玉茅石在普通人手中没有任何用处,也算不上什么法宝,但能跟气运搭上关系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是俗物呢?
有些人,天生有大气运,历史上就有不少这样的英雄枭雄。一出门就能捡到神器法宝,被人追杀却怎么也杀不死,哪怕落难也能有奇遇,一次次从逆境中重生,化不可能为可不能。
对于这种人,用一般常理解释不清,明明有一万个理由会死,却偏偏不死。后人只能归结说,此人有大气运。比如小说中的主角,虽然是虚构,但也很能说明这点。
仙玉茅石,专克这类有大气运的人。一旦带在身上,就会遭遇千灾万劫,次次都能要你的命,而且决不留情。哪怕你本领高强,世间第一人,也会发生运功时突然走火入魔,与人决战时心魔暴起,甚至平常赶路,天上都可能会掉下一块陨石来砸你。
越有大气运,就越是倒霉。俗话说命犯太岁,就是形容这样的下场。
听上去这东西根本就是天煞孤星,谁捡到谁倒霉,其实不然。
对于有福运的人自然是避之不及,可对于充满厄运的人就是天下第一神器。比如邪道的一些魔头,以人的魂魄精血来练功或修炼法宝,杀戮不断,造下无数罪业,这种人如果不是天生大气运能够加以抵消,就会劫难加身,通常都是不得好死。
所以在三百年前,经常有邪道魔头被境界修为远低于自己的年轻人打倒,法宝被掠夺,一身心血付诸东流,这就是所谓的报应。
若是这些大魔头身上带了仙玉茅石,就会转厄运为福运,杀戮越多,反而会增加气运,这时候,仙玉茅石就不再是仙玉茅石,而是茅石仙玉。不过一旦离身,则又会恢复原样。
除了给大魔头当护身符外,似乎仙玉茅石已经没有其他作用了,不能祭炼成法宝,也不能作为素材融入法宝,敌人也不会傻傻的将一块石头带在身边,算是一种鸡肋。
可即便如此,仙玉茅石本身是没有善恶的,所以玄宗的先人们发现此物后并没有销毁,权且当做收藏品收集起来。
弟子们鲜少有知道存在这种东西的,毕竟不曾在历史上留过名,而能够成为世人羡慕的玄宗弟子,或多或少都有不俗的气运,此物对他们有害无益。穆若愚的对手能想到利用仙玉茅石,着实出人意料,也算是一种以智取胜。
白庸想了想,安慰道:“运气迟早会有用尽的时候,不必在意,忘记过去,你可以重新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别这么轻易就将我过去的人生全部否定掉啊唉,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穆若愚一面严厉抗议,一面沮丧抹泪。
臧森罗摊开双手道:“无妨,事先就准备了两套方案,一切仍在预料当中。”
“呜哦”穆若愚吓得跳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出现的?不要用一直都在这儿的语气插话啊。”
张小茹纳闷道:“你在说什么?他本来就在这里。”
白庸点点头:“是啊,他一直都在。”
“难、难道说没注意到的人只有我吗?”
路人甲:“是啊是啊。”
路人乙:“是啊是啊。”
路人丙:“是啊是啊。”
穆若愚怅然若失摸摸额头:“看来厄运的影响还在继续,我不行了……突然觉得身体好难受,得先回去休息了。”
戏耍成功的三人点点头,无比“体贴”地附和,恭送穆若愚离开。
这时臧森罗对白庸道:“数日前玄尊回来了,又从天外天世界带来不少新奇的东西,我拿来了不少,要一起看看吗?”
“当然,新鲜事物还是要抓紧学习的,不然被时代抛下可就不好了,要与时俱进嘛。”
臧森罗感慨道:“时代变化日新月异,跟不上就要被淘汰。上古圣皇未出之前,人们发明的术法不过五行、神识、卜卦七大类,招式不过千种,到如今,类别已经有近百种,招式更是无穷无尽,数不胜数。其中有三十种新类别是近三百年里出现的,几乎每十年出现一种。”
“这是理所当然的,三百年太平盛世,人人丰衣足食,强健体魄,无大灾祸,天洲人口暴增十倍,加上玄尊提出的义务教育,遍设学堂造就民智开启,人才辈出。以前凡人对修仙者还有抱有不知名的敬畏心,可自从玄尊将基础武道开放后,这层神秘面纱被揭开,连盲目的敬畏心也没了。”
玄尊开放武道典籍,是推动仙凡一体化的最关键举措。在那之前,凡人对修仙者的神通觉得不可思议,这种神秘感造就了敬畏心,也早就了修仙者的高高在上。可武道典籍公开,人人可以学习武道和术法,这种神秘感也就消失了。
打个比方,在以前双方的差距就是文盲跟儒士的距离,于文盲看来,对方不但认得那么多字,还能吟诗作赋,虽然自己什么也听不懂,可也会觉得非常厉害。在那之后,双方的差距就是乡里秀才跟儒士的距离,虽说吟诗作赋做不到,只能弄些打油诗,但他人做的诗自己已经有能力欣赏了,再也没有那种面临陌生事物的敬畏,只剩下对于对方才能的敬佩,而且心中可能还有不服气的想法——如果我能得到同样的机会,成就指不定比你还要高。
“不要拿凡人的道德来约束仙人”,这种说辞在以前就是修仙者为恶的庇护符,现在全是狗屁
修仙者的本质,大家都已经摸透了,再想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来糊弄人就变得可笑。
不过这种武道公开只在玄州和正州进行,在其他州全部受到了抵制,先不说道统上侵蚀和竞争,光是将修真者和凡人拉到同一层面,就令那些习惯高高在上的修真门派感受到威胁,畏之如虎狼。
就跟王朝统治一样,愚民政策对百姓而言是坏事,可对掌权者而言却是千秋基业的一道保障。
这也就造成玄州人才遍地都是,文明高度发达,其他州的高手来到玄州都不免要矮人一等。试想一下,一个小门派的掌门来到玄州,发现这里耕地的农民都有跟自己不相上下的武功,在路口喝茶聊天的几位大爷说不定都能一掌将自己拍倒,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不过有些事情瞒得了普通老百姓,却瞒不了有钱人,特别是走南闯北的商人,知道玄州武道公开,有能力却不能加入修真门派的富人自然是想尽办法将子孙送入玄州,哪怕不能崭露头角,回来后也能风光风光,这也变相造成玄州的商业异常繁荣。
如果不是玄门心法能修身养性,玄宗又是主张大道制行,不为而为,一旦任凭高人一等的欲望扩张,只怕是连地域歧视都搞出来了。现在的情形是,玄州本地人并不歧视外来者,反倒是那些在玄州镀金回去的家伙们,本领学了半吊子,脾气却高傲得不行,鼻子直接翘上了天。
除了一开始的抵触外,在发现玄州的高度繁荣后,有些州也开始有模有样的学习,开放基础武道典籍,不过会做的全都是那种一个大门派称霸的州。
比如白庸所在的禅州,是在一百五十年开放的,在这里禅音寺一家独大,哪怕培养出来了人才,也基本都是送入禅音寺,一点也不担心会便宜外人,因此顾忌就少。
这点心思不难理解,一家独大的州,大门派的目光都着眼在如何同外面的门派竞争,因此提升州内百姓的素质势在必行,基础水平提升了,门派里的优秀人才就多了。
相比之下,那些许多门派相互竞争的州,目光放在内斗上,各自怀有心思,终归是舍不得那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的家伙占了多数,于是一旦某派出现要公开的迹象,就会受到其他门派共同的袭击。
这样的情况,造就的是强者越强,弱者越弱,但最终仍是大门派吞并中小门派,再开放武道典籍,这点是大势所趋,非人力可以阻挡。
再次来到臧森罗的房间,到处堆满了东西,依旧是那样乱七八糟。白庸也不奢望能从中收拾出一个干净的地方,只是小心避开,以免踩到东西。
这次臧森罗的确弄来了不少新奇的小玩意,很多光看表面都无法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作用,只有细细捣鼓一番才能明白。
幸好白庸也不是第一次弄这种事,做起来轻车熟路,他知道天外天世界习惯用“电”作为驱使物品的能量,很多东西都有类似的小开关,用来驱动能量。
白庸拿起一个正方体的物品,按下上面标有“开启”字样的按钮,接着就听到“哧哧”的声音,一个有着四个轮子方块物从东西堆中掉下来,落在地上缓慢行驶。
稍微摆弄几下,白庸就弄明白其中原理了,无非是用手中的东西来控制四个轮子驱动和转动,控制器上还有前后左右的操纵按钮,简单明了的道具。
“不过……真是挺无聊的,这玩意,速度太慢了。”
白庸想了想,就将东西仍到一边,他直接催动法力控制住四个轮子的方块,速度一下子激增,化作一道流光满屋子乱飞。
“真是落后的系统,速度慢,不能飞,也不能入水,这东西可真没趣。原理这么简单,应该是一件小玩具,这个像火铳一样的玩具,原理也是相同的?”
当初任之初用过的火铳法宝,是直接用法力催动的,这件看起来是没可能了,输入法力一点反应也没有,白庸找到一个类似开关的东西,按了一下,顿时“嘣”的一声,梭行小物体冲膛而出,不过被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
“看来这件玩具是这么用的,发射挺方便得……不过这玩具很危险啊,普通人不注意还是会受伤的。”
白庸拿起火铳,朝着自己的掌心不停地发射,感受了一下冲击力,觉得如果不用内功,就算淬炼过的肉体被击中也会觉得痛。
臧森罗道:“那不是玩具,而是武器。”
“武器?这玩意打得死人吗?”白庸对这件武器的杀伤力表示怀疑。
“对付高手的确不行,大概是专门用来屠杀平民的。”
“唔,那应该归类为刑具吧,的确用这东西折磨倒是挺不错的。”白庸用法力加持在射出来的梭行物体上,立时速度翻倍,一下子撞在房间的禁制上,爆炸成粉末。
翻了几样东西,都觉得挺无趣的,运用的手段太落后了,功能也没啥心意,只要运用法力就能产生更加优越的性能。白庸想了想,觉得干脆找一些根本没有运用技工的物品比较好,越是简单越是透出新意和创意。
“这种布片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布料那么少,亵衣吗?”白庸用手拉了一下,发现还挺有弹性的。
臧森罗仔细回想了一下:“据说是游泳时穿的衣服,我记得是叫做……比基尼,比较奇怪的名词。”
“游泳?原来如此,的确不会渗水,不过这东西穿身上不会太别扭吗?”白庸对着镜子照了照,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咦,貌似有两种款式,难道还分男女的?”
臧森罗也过来仔细挑选:“这种生活用品我没有专门的研究,不过既然是生活用品,应该是一眼就能看明白的才对,我想这种上下分开的应该是给女性的。”
他手里拿起一条有着两个圆团布片的带子:“很显然,男性的胸肌没有那么大,也不需要遮掩,那么这就是给女性用的,用来遮掩胸部的位置,跟肚兜的功能是一样的吧。”
“就算这样,上下连在一起也遮掩不了多少……虽说是游泳,暴露得也未免有点多,天外天世界的女性看来并没有什么羞耻观念,难道这东西其实是青楼专门用来勾引顾客的道具。”
书香门第出身的白庸觉得有些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