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把县城里的所有药铺跑了个遍,问有没有春药卖,又详细描述了一下红丸的样子。又说,里面大概合有铅、汞一类的药。
药铺的郎中大惊:“师爷,铅汞如何吃得,那是要死人的。小老儿尊纪守法,可不干这种事儿。再说,真要助兴,有的是温和滋补的药物。譬如淫羊霍、斑蝥、海马。若想稳妥,可以用枸杞泡水,就是来得慢些。”
说完,他又道:“师爷最近是不是身体亏需,以至精力不济,常常是虚幌一枪就偃旗息鼓。放心,有小老儿在,保你子嗣绵长。来来来,将左手伸过来,我替你凭脉。”
“对了,听说师爷昨夜去了女牢,那就难怪了。等我给你看个方子,包师爷你重回十六岁。”郎中满面暧昧的笑容,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你这个郎中不正经,我又没病,摸什么脉。”
如此场景经过过几次,周楠昨夜去了女牢被妖精吸干的小道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县城,弄得他甚是狼狈。
好在到了下午,还是有好消息。
周楠想起昨天对霍寡妇的承诺,就到史知县那里道:“县尊,霍寡妇虽然蛇蝎心肠,可罪不至死,还请大老爷在判词上松上一松?”
史县尊一楞:“你昨夜果然去了女牢?”
周楠气愤道:“都是谣言,卑职去女牢那是还有口供没录完,怕交到提刑司被打过来重新录,凭多了一道麻烦,做了无用的活儿。这官场衙门里,其实说倒底都是文书往来,一切都得按照格式来,错不得。这才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周楠冤枉啊!”
史知县只是不信:“杀人命案,霍氏乃是首犯,必然以命抵命,如何能改?”
周楠道:“县尊忘记了,那霍氏怀有身孕。若是斩首,肚子里的婴儿可是无罪的,难道也要一并杀了。也是,明年秋决,婴儿也生下来了。可是,判决此案的时候可是在她的孕期。大老爷不妨在判词上补上一句,以示仁爱宽厚之心。”
“再说了,霍氏下药鸩杀牛二不假,可牛二的最终死因是中了霍立春一拳。”
他是一个现代人,按照现代的法律和道德观念来说,孕妇是不能判死刑的。
史杰人虽然觉得周楠实在是太无原则的仁慈,不过,想想,也就是多写几个字的事情,自己也能站在道德的高度上获取名声。至于刑部和大理寺最后怎么判,同他也没有任何关系。
惠而不费的事情,自然乐意去做。
果然,等到半年之后,刑部的判决终于下来了。霍立春,斩立决;霍寡妇斩监侯,待生下孩子之后,充实边疆为营妓。
史知县答应修改判词之后,周楠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心中叹道:我倒不是同情霍寡妇,那恶毒妇人死有余辜。可是,孕妇是不能判死的……我这该死的现代观念,还真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啊!
散衙之后,周楠决定还是去素姐那里走一趟,毕竟最了解梅大公子的是他以前的枕边人,问问她,说不准有什么收获呢/?
刚出衙门,就看到一个妇女带着两个孩子上前,高声问:“可是周师爷?”
这三人都是披麻戴孝。
周楠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我就是周楠,你等何人?”
那妇人叫道:“我是牛二的浑家,今日带了家中娃娃过来见师爷。”
听说他们是牛二的妻子、孩子,周楠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李画师为了查出牛二的死因,把尸体解剖得乱七八糟,家属自然不依。
尸体是周楠抬回衙门的,又停放在礼房,不找他还能找谁?
糟糕,这次怕是要被人家纠缠不说,还得赔钱。
突然,牛二老婆拉了两个孩子一把:“快给周老爷磕头。”
又哭道:“周老爷,谢谢你还了我家贼汉子的清白,也好叫孩子们将来能够抬头挺胸做人。能够报得此仇,我牛家上下皆感念你的恩德。”
“这个……快起来,快起来。”周楠急忙将两个孩子扶起来,连声劝慰。
心中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原来,如果不是因为周楠破了这个案子。牛二以后还真要被世人当成意图强女干良家妇女,然后被人活活打死的无耻败类。可想,牛家老婆和孩子将来要免得世人何等的鄙夷目光。
现在好了,牛二是和人通奸被另外一见的奸夫争风吃醋而杀,这性质却又不同。
强女干是大罪,至于牛二和霍寡妇的事完全可以说成霍氏勾引他在先,是霍氏自己不检点,须怪不得牛二。
牛二在道德上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人鄙视的地方。
这就是封建社会的封建伦理,叫现代人无法可说。
周楠看到两个老实单纯的孩子,心中突然有点欣慰。看来,为官一任也是能做点好事的的……不对,这算什么好事,感觉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味……我也不是官啊!
最后,牛二老婆突然又骂起来:“霍立春那贼子好生狠毒,杀了我家贼汉子不说,还用刀给他来了一个开肠破肚。贼汉子,你死得好惨啊!”说着有放声大哭起来。
周楠:“对对对,霍立春实在歹毒。放心好了,他犯此大案,必然会在菜市口走上一趟,也算是恶有恶报。”
大约是心中愧疚,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枚两钱重的碎银子塞给孩子,吩咐他们孝敬母亲。
牛家三口这才千恩万谢而去,看到他们的背影,周楠的心情终于好起来。
打发走牛二的妻子孩子,周楠大步走进素姐的书坊。
今天书坊的生意很差,按照安东的土话来说就是秋得紧。
秋是秋天的秋,形容商铺中的顾客和秋天树经过寒风的叶子一样稀稀拉拉没两片。
熟门熟路,周楠也管不了那许多,径直朝后院走去。
那个小伙计急忙追上来:“你要干什么,站住,站住!”
周楠横了他一眼:“公差办案,闲人回避,否则抓你回衙门喝茶。”
“好个公差办案,却不知道我又犯了何事?”素姐正在天井里洗衣服,见周楠过来,冷冷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