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眉带着两百白夜堂的修士,从白头岭突围出来,不去边镇增援,反而回到州府这算得上是后方的安全区域,其中究竟是什么缘由,没有人能够猜得透,也不是他们所能触及的。
回到白夜堂还没几日,慕轻尘便已经结束了悠闲的酱油生活,被重新编入白夜堂的小队中,被派遣到北瀚州府中执行肃清任务。
现在对于整个北州战局危害最大的是什么?并非是齐朝大军,也不是北狼部洒落在北州大地上诸多猎杀小队,而是那一个不知隐藏在何处的特务组织。
边镇郡府的法阵控制中枢,那是戒备等级极高的地方,若是采用暴力侵入,别说是镇海境的修士完全束手无策,即便是明心境的修士,也是需要耗费大力气才能够打开。
而想要暗中潜入到其中,密布在周边每一寸空间上面的监测法阵,密密麻麻的各类禁制,足以让任何一位潜入者遭受到最为致命的打击,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法阵控制中枢遭受到毁灭性的破坏,最有可能的也就是内部人员作案,每一处边镇郡府中,除了白夜堂的某些高权限修士之外,也只有北州那几个大型宗门的高层才能进入。
现在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北州大地上,那几个大型宗门,全部都是笼罩在白夜堂的严厉监控之下,甚至是连东华道以及晋朝官府都派出了一定的人手,进驻北州各大重要地点。
现在整个北州宗门都是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于那个内奸的名头挂上号。
而慕轻尘等人现在所要做的,那就是肃清北瀚州府内,那些潜在的齐朝细作,看看能否从他们身上,找到关于那一个特务组织的蛛丝马迹。
当然,这等危局,也只是建立在三大道以及大晋朝廷尚未全力出手的情况下,一旦过来几位明心境,乃至是化神境的高人,这些阴谋诡计,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只是一片虚妄。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力量支持,完全是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最多也就是能够影响一时的局势,对于真正的战事,本质上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之所以放任不管,很大程度上还是想让白夜堂这些修士们得到一个绝佳的锻炼机会。
实力上面,自然是会有宗门内的高人,将敌方的高阶战力压制下来,他们所需要做的,那就是面对与自己同一层次,乃至是更高一层的敌人。
…………
在城中的一处酒楼中,白夜堂重新组编的六人小队围着一张圆桌而坐,这是回归北瀚休整之后打散重编起来的队伍,白头岭一战希眉长老所部打掉了三分之一的人手,也暴露出了这一部修士的诸多问题,现今打散重新组编也是正常。
一番简单的介绍之后,看着那些刚刚上桌的饭菜,却是没人率先动手,大家都是刚刚聚首,彼此之间完全不熟悉。
满桌的菜肴,也只有慕轻尘这位刚刚从连云山门内出来的修士才会吃得如此津津有味。
其余五人纷纷以理解的眼神看着他,当年他们刚刚走出连云山门的时候,也是如此,任何一个人在山中度过了数十年的苦修生活,只要他的心性还是正常状态,那么面对满桌的菜肴,即便只是凡尘间最普通的饭菜,也是如同那传说中的龙肝凤胆一般具有极强的诱惑力。
在座的白夜堂修士,全部都是出身于九大真传学府,在修为没有达到镇海境之前,青辰道的真传弟子是不允许服用任何形式的辅助丹药,甚至连受伤也只能使用外用的伤药。
而为了磨练他们的心性,在修为未曾进入到镇海境之前,大多数真传弟子更实在师长们的严格看管下,只能终日以诸如出尘丹、入灵丹等令无数弟子深恶痛绝的东西果腹。
走出纯阳殿,慕轻尘曾经以为自己回到白夜堂之后便不用再忍受入灵丹那恐怖的味道,但是自从离开东州,进入到北州的这几十天以来,不断地陷入到一场又一场的激战中,在这种环境下自然只能继续以入灵丹来抵御饥饿。
北瀚乃是北州的州府,繁华程度虽然远不如安定了上百年,天下最繁华的东州,但也远比边镇之地那般战火连天的荒芜之地好了太多。
他们所坐的包厢正是在窗边,楼下那是十丈宽的大道,密度极高的人流在其中穿梭,各种以最为低等的符纹、灵石驱动的木牛流马驮着庞大的货物在人群中缓缓挪动。
慕轻尘甚至还看到几副飞毯在半空中飞过,修行者的盛行,让修行界中的无数术法也是流传到世俗中来,但在朝廷以及各大宗门的联手管制之下,也只是那些效力底下的术法符纹流传出来,为整个世俗界的发展也是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
当然,那些具备一定杀伤力的符纹法阵,自然是不可能在民间流通,或许那些高门豪族在数百年间收集到了不少,也在不断地培养着属于自己家族的修行者力量,但是这些绝对与平民们无关。
“罗师兄,这北瀚府如此之大,我们要到哪里去找那些齐朝细作?”席间一名修士问道,他们的任务便是挑出这州府内的细作,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的黑手,但后者现阶段根本不现实。
慕轻尘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与自己无关之后,继续端起手中的碗筷,继续进行着‘消灭敌军’的大业,什么山珍河鲜,统统不能放过!
被到的那位罗师兄,正是这一个小队的队长,出身自玄夕府,凝罡大成的修为,若是放在平时,最多让他在白夜堂中再呆上一两年,然后就要回到连云山门,在自家师长的辅助下,冲击镇海之境。
出来外面历练这几年,该吃的都吃过了,该玩的,以他白夜堂修士的身份,在这北州之地,极少有什么东西是他玩不起的,这几年下来也腻了,刚起了回宗门的心思,却不想又碰上了齐朝南侵这等破事,让他原本计划彻底破产。
任谁遇上这等烦心事,心情定然是不会太好。
当下那位罗师兄丝毫不给面子,冷声道:“这是应该是侦测中心的人烦恼,问我何用。”
问话的那位修士出身自天狼府,与玄夕府的关系一直不错,刚刚分配到这个小队来,本想与这位队长打好关系,方便日后的配合,却不像是碰了一个冷钉子,尴尬无比。
“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一天不完成,兄弟们就要劳累一天,在这北瀚州府里面,可不比在边镇上面来得爽快,齐朝那些游骑狗崽子,这几年宰得可痛快了,可比在这府内翻老鼠舒服多了。”另一名修士连忙举起酒杯将话题引开。
“齐朝的游骑?兄弟你是在第十镇灵粹郡府驻守的吧?”罗师兄也知道自己情绪不对,每一个小队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内部的团结,连最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别妄想能够在战斗中做出什么配合,组建起来的这个小队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罗师兄也去过灵粹?”那举杯的修士稍显诧异地问道。
“当然,大名鼎鼎的第一战镇,怎么可以不去,在北州这几年,大半的时间都是在那里度过,只是近两年被调到白头岭,一身杀伐之术也是随之落了下来,不复当年。”罗师兄满脸唏嘘地说着,似乎是在追忆着身处于那灵粹战场的时光。
“灵粹郡府,第一战镇?那是怎么回事,给我们说说呗。”另一名年轻修士闻言也是兴致极大,这些在连云山门中憋坏了的修士们,脱离战场之后,最大的乐趣也只能是听着各路八卦秘闻,这些与他们之前所知道的几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修士之间的战斗虽然是极为惨烈,但是每一战之后,经过言语修辞而编纂出来的无数史诗传说,其中不少是随着岁月的增长而逐渐印入人们的心中,那些所谓的英雄,几乎都是在那一场场极为惨烈的战斗中幸存下来的幸运儿们身上改编而成。
“灵粹是北州二十七边镇第十镇,所处的位置由于当初设计错误,而过去凸出那一条平整的防御线,原本的防御线设计也只是二十六镇而已,也就是灵粹的存在,才多了一个现今的牧扬郡府。”罗师兄说着,双手在身前缓缓划动,却是以真气凭空幻化出一幅闪耀着金色荧光的北州地形图,上面在北部显现出来二十七个硕大的光点。
其余二十五个边镇,在晋齐两朝的那条光华平整的边界线上,紧贴着而立,唯有第十镇灵粹凸出了一大截,而第十一镇度墟郡府却是在灵粹郡府原本应该存在的位置,朝后凹陷。
“也就是因为这地形关系,从这北州二十七边镇设立的那一天起,灵粹郡府便是成为齐朝各路游骑、密探、细作、修士最为频繁的攻击目标,同样,那里也是我们二十七边镇中所布置防御力量最大的地点,每年差不多都有上万名将士、修士在灵粹周边被齐军击杀。”
那罗师兄的言语虽然平淡,但是每个人都能够感受到那一股敛藏的杀意。
数年的拼杀,晋齐双方在灵粹城外所结下的恩怨,早已经深深地植入了每一位曾经驻守在边疆的将士心中。
“我们白夜堂修士虽然都是出身自三大道的真传弟子,但每年身死在灵粹城下的弟子也不少,与我一同出山门的三位师弟,便是有两位永远留在灵粹城下……”
罗师兄说着,手中的玉璋杯被他无意间所逸散出来的磅礴真气压成粉末,连同其中的酒水也是被这一股沛然大力直接给碾碎。
席间的气氛陡然间沉寂了下来,这场战争还要持续多久,没有人知道,但是每个人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北州战事以启,那就是证明着西州之地也安定不了多久,或许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很快,席卷天下的大战又将再度开启。
此间所在座的人,还能够等到修为临近镇海境,回归宗门潜修的那一天么。
仇恨虽深不可解,但是修士的本心,那无比坚定的向道之意,却也并非是恩怨情仇所能阻止的。
在大道与情义之间,许多人难以抉择,而能够进入到青辰道真传之列的修士,更多的人早已经做出了决定,从踏入真传之列的那一天,他们便已经明白了大道漫漫路途上的无数艰难险阻,而也是更为坚定了那一颗朝着那不知在何处的尽头而去的道心。
此生未证玄门道,求者皆是无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