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金文小传

金小安的这个说法,还是说的好听些。

金小安在金文的眼中,不仅仅是不重要,简直就是如同草芥,毫无亲情可言。准确的说,金文恨金小安。

当然了,金文没有不恨的人。

他恨他父母,因为他父母没有给他“足够”的温情。

他恨他二叔,因为他二叔的天生残疾,会让别人联想到他是不是也基因不良。

他恨他兄弟,因为他兄弟明明非常无能,却竟然在父母面前还获得和他一样的宠爱。

他恨他的三任妻子,因为她们无法忍受自己那方面的无能。

当然了,这些恨,大多数是出自于他的心胸狭窄,而心胸狭窄,是出自于自私。眼中只有自己,没有别人,那自然别人稍微做一点损害自己的事情,甚至是并不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自己就会恨别人。

但即使他看许多人都带着恨意,他仍旧比恨别人更恨金小安。

因为金小安出生的日子,就是他高考落榜的日子。

他一向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这次的失败令他难以接受。然而当他怀着极度痛苦、极度失落的心情回到家中的时候,却发现大家正围着刚出生的金小安欢快地笑着。

仿佛金小安就是世界中心,而他就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废物。

在这一刻,没有人关心他考的怎么样,有的只是这个新生儿出生的喜悦。

而对于金文来说,这个新生儿的出生,丝毫不能让他有任何喜悦。因为他自己没有生育能力。他看着金小安那种可爱的脸,竟然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他自己一个人坐在外面的台阶上,他多么希望能有人不再围绕着金小安,来关心一下自己啊。一直都没有人过来,直到夕阳西下。

后来到了晚上,金山推门出来了,也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成绩咋样。”

金文说道:“没考上。”

金山哦了一声,说道:“没考上就别考了,老老实实回家干点活,整顿整顿家业,咱这一大家子人,和和睦睦比啥不强,这不又多了个妹妹嘛。”

说罢,又回屋照顾金小安了。

父亲对于自己比起妹妹冷淡的多,这让他心里十分难受,然而更让他气愤的是,他觉得父亲的这番话对他来说是极大的侮辱,他是一个不甘于平凡的人啊,他是一个要出人头地,高人一等,成为“人上人”的人啊!

父亲竟然不相信自己可以取得更高的成就,而让自己放弃读书,和他们一样成为平庸的人!

金文眼中充满了血丝,全身颤抖,像受伤的野狼一样大叫着:“我明年还要考!我不会甘于平庸的!”

这尖利的叫声把屋内的金小安吓哭了……

到了明年,金文还是没考上。他一次没考上,心中的积怨就多一层。

大家虽然对金文没说什么,但金文自己心里却觉得,他们一定更瞧不起自己,一定觉得自己更是在浪费时间和钱了。

然而在他没考上的这一年,金小安又长大了一岁,家里人还是围着可爱的金小安,观看着她长大的历程。

金文有一刻,甚至想冲上去把金小安摔在地上!

在痛苦的淬炼了之后,第三次高考又到来了。

在高考前夜的那天,金文看身边的任何人都恨之入骨。

自己的父母,整天也就讨论村子里的家长里短,真是无聊透顶。

自己的兄弟,金武,今年也才十四五岁,不念书了,每天在地里耕作,灰头土脸,竟然还经常乐呵呵的,真是恶心。像你这种没本事的废物,凭什么能这么快乐呢?

最可恨的金小安,她竟然天天在那吵。自己可是要学习啊,可是要高考啊!尤其是今天,是高考的前一天,那一分一秒,比金子都珍贵啊,凭什么在她的叫声中度过?如果因为她叫让我少了一些复习时间,再考不上了,那自己又要沦落到痛苦的深渊中了。

想到这里,他腾的一下站起身,走到金小安的屋里,啪的一声,给了三岁的金小安一巴掌!

金小安被这一巴掌扇倒在地,大哭了起来。

金山和严娟跑了过来,严娟将地上的金小安扶起,金山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金文,说道:“这是你干的?”

金文发疯般叫道:“我要高考!”

“考你妈逼!”金山一拳打在金文的脸上,金文被这一拳打得摇摇晃晃,可仍旧没有倒下,用一种仇恨的眼神看着金山。

金山又飞起一脚,踢在金文的肚子上,金文这回被踢得倒在地上。

金山拿起扫帚,用扫帚杆在金文身上猛抽着,一边抽一边叫道:“你高考你就打你妹妹,你高考就大过天啊,我打死你个没人味的东西!”

金山那时年轻力壮,打起人来确实狠,再加上金文比较文弱,被他打得满地打滚,从屋内爬到屋外,金山追出去继续打。

这时屋外正好下着雨,地上都是泥泞,金文穿着白衬衫,在稀烂的泥中爬行,身上都是烂泥,一边爬一边哭叫道:“爹!别打了!我明天要高考!我明天要高考啊!”

“我让你考!”

暴怒的金山进了屋去,拿着他的书包走出屋外,把所有书本、文具、全都抖到了他的面前,抖到了大雨中的烂泥里。

金文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用手不住地抓着书本和文具,嘴里大叫道:“我的书!我的笔啊!”尽管书本已经被泥浆浸湿了,笔上也裹上了烂泥。

金山要上去把在泥中的书本和文具也踩上几脚,金文哀求道:“求求你了,我要高考啊!”

金山脚在空中停着,终于还是没踩下去,哼了一声,把脚收回,进屋去了。

当天晚上,金文一夜无眠。

这次高考之后,成绩下来,只差0.5分,他就能考上一个大学了。虽然那个大学也是非常普通的大学,可以说是分数最低的大学。但因为这0.5分,他什么都没有考上。

他想,再过一年,自己一定可以考上的。

结果当自己回家的时候,发现院内升起一阵浓烟。原来金山已经把他的所有教科书和复习资料都烧了。

他惊恐地大叫起来,说道:“你干什么!”

金山叫道:“你不能再考了!再考,就把你毁了!”

金文狂叫道:“我必须考!”

金山叫道:“你考,我不给你钱,不给你饭吃,把你赶出家去,见你一次打一次,我看你怎么考!”

金文狂怒了,挥拳打去,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父亲动手。他一拳打在父亲的脸上,因为他的拳软弱无力,金山并未受到太大的伤害,只是对他的做法非常吃惊。

金山瞬间反应过来,一拳把金文打倒在地。抡起铁锹拍在他后背上。金山用家伙把金文一通狂打,金文一边跑一边躲着,一直跑出了村外。

金文带着满身的淤青和伤口,哭了一天一夜。在这一天一夜之后,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次日,他回到家里的时候,竟然对金山露出微笑。

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再之后,金文就是一个一直露出这种微笑的人了。他把最虚伪的一面展现出来,把极强的怨念埋藏在心底,只等着自己成为“人上人”之后,再把这些怨念全都爆发出来。

而在他的怨念中,相当大的一部分是来自于金小安的。

也正因此,当金小安在长大一些之后,在考试中也显露出她愚笨的天资的时候,金文表面上进行安慰,内心却觉得非常开心。

金小安越是无能,越是废物,就越能衬托出他的厉害。

他把金小安送给焦喜旺,一方面固然是想拉拢焦凯,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她显得更无能,过得更惨。尤其是我高中毕业,就算高考没考上,也比你这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上完的人强。

金小安是绝不知道这些的,她只是觉得,以前大哥对自己还可以,最近一段时间对自己越来越不好了,是不是在他心中,自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呢。

真是太单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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