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夫差

美人们都很争气,全部过关,不几日,便被文种找了个借口说,府内不再需要这么多舞姬,反而吴王对越国有恩,自己便将她们献给了吴王夫差。

文种的意思很简单,他希望借由这些美女,让夫差丧失励精图治之心,整日流连于莺莺燕燕之中。而这些女子由于都心向越国,所以到了吴国后,只会帮越国说好话。知道文种完整计划的人,只有两名美人——西施和郑旦。

文种经多番考量,觉得这两个女子容貌品性俱在其他女子之上,便于送美人入吴之际,特地叮嘱二女,入吴后一定好好表现,并暗示二人,得宠后一定要多为越王美言几句。西施他自是放心得过,再看郑旦,也是个聪慧过人的女子,一点就透。郑旦当即表示,他日得宠后,一定心向越国。

文种不由瞥向西施,西施朝文种微微点头,表示郑旦之言可信,文种这才放下心来。文种后又以越国大夫的身份,向二女郑重托付一番。二女俱是大受感动。接着,文种又细细叮嘱一番后,才让二女回去歇息,准备启程。

吴越两国本是邻国,献美的队伍行了大半月便抵达了吴国国都。

夫差年富力强,加之在吴越之战中占尽上风,最后竟赢得越王勾践诚心拜服,携妻入吴与自己为奴,是以整个人都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

西施初见夫差之时,不敢抬头直视,但仍难掩好奇。看似恭敬垂着头,一双眼睛却偷偷向上翻。她只看到一个面色微黑,体态魁梧,阔脸方鼻,魁梧又英伟的男子端坐在王座上,整个人向外散发着慑人的气势。

夫差本不欲将这批美女纳入后宫享用,待欲扬手命人将一干女子带去宫伶之处时,不期然却被场中一抹神采吸引。

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女子虽是垂了头上翻眼睛来偷瞧自己,但那眼睛里并无勾引人的媚态,只是纯粹的天真又好奇的打量,而且是偷偷打量。

夫差心中不由微微一动,扬起的手改了手势,直直指向西施。他目光炯炯的盯着西施:“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问旁边的宫人内侍,却直直指向自己这里,可见早已发现自己了。西施暗想:真倒霉。

夫差这一声发问,直让众美人一概摸不着头脑。她们俱都垂着头,不知夫差问的是谁,偏又不敢这时候随意抬头。

美人当中,郑旦胆子最大,听夫差这么问,郑旦便大着胆子悄悄抬头看夫差是指谁。而此时,西施也是硬起头皮,慢慢抬了头。两个绝色女子,不经意间齐齐抬头,夫差只看得一怔。

西施朝夫差盈盈拜倒:“民女施夷光,拜见大王。”

郑旦有些弄不清情况,见夫差又来看自己,便也拜倒,风姿虽不若西施那般楚楚可怜,却也别有一番风韵:“民女郑旦,拜见大王。”

最后,夫差留下了西施和郑旦,让其他女子直接去了宫伶处。自此,西施和郑旦做了吴王夫差的妃,而其他女子则都只让做了舞姬。

西施自来到吴宫后,发现自己根本没机会见到范蠡。吴王的后宫那么大,她根本不知道范蠡与勾践夫妻在哪里当差,为了不

引起麻烦,她又必须处处克制自己,规行矩止,所以,一直不曾见到范蠡。

西施不由暗暗使劲儿,越发使出手段吸引夫差,使夫差一门心思全放在自己这里。只要得到的宠爱越多,她的权利也就越多。到时候,不愁见不到范蠡。夫差的心思果然渐渐全部转到这个娇柔可人姿容绝世的美人身上,而与西施一同入吴的郑旦却日渐消沉下去。

一日,西施陪吴王共游花园。不知不觉间,夫差竟携着她手,来到一处偏僻小院前。

西施看到这么一处简陋偏僻的小院,心中不由纳罕,这修建的富丽堂皇的吴王宫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处看来还不如平民小户的院子?院子里居然还辟出了一小块菜畦。院中的茅屋看来又破又旧,不用进去也知道,里面定是十分阴暗潮湿。

她正纳罕间,茅屋后面忽然转出一个手持扫帚,荆钗布裙的年轻美妇,那妇人虽如贫民妇人般打扮,却依然难掩周身隐隐透出的一股贵气。

西施见到这妇人,不知为何,心中莫名一惊,身子不由向后一退,倚到夫差身上。

夫差明显感觉到身侧美人身子发软,便伸手揽在西施腰畔,低头询问:“美人,怎么了?”

西施轻轻抚按自己心口:“贱妾也不知怎么了,心口突然憋闷的厉害。”她心下纳罕,为何自己看到这美妇,就如此心惊呢?这美妇看起来神色恬淡,也无甚不妥啊。

听到夫差与西施的谈话,本来正低头专注洒扫的美妇忙停下手中活计,望向夫差与西施处。看到竟是夫差来了,那美妇忙扔了扫帚,疾走两步来到夫差近前,向夫差拜了下去:“奴婢子青,拜见大王。”

子青,子青,这美妇竟是勾践的妻子,越王后鱼子青!

西施心中又是一惊,那这里,这里住的,岂非正是勾践夫妇和范蠡?

屋里的人似乎是听到鱼子青的话,忙出来拜见勾践。当先一人身形中等,面皮微白,下巴上稀稀拉拉几根胡须。西施再抬眼看后面一人,只见那人身形颀长,只是略显清瘦了些,虽然英俊但面色却憔悴了些。正是这人,让西施心心念念,费尽了心思想再见他。她如今来到勾践身侧,努力讨勾践欢心,也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利用自己所受恩宠,救他一命罢了。早先初见此人之际,她便有种与他早已相识数百年的感觉,让她深陷情海无法自拔。可这人却真可恶,竟然放下尊贵的身份,放低了身段,抛弃荣华富贵的生活,也抛下了她,跑到这里来受苦。范蠡,范蠡,你是有多可恶!

跪在地上的三人俱是诚惶诚恐,一脸忠诚,夫差身侧的西施却更是面色苍白,捂着心口直说疼。她的心,是真疼,这里,她也是真的不敢多待,否则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扑到范蠡身前,狠狠给他一巴掌,再抱着他大哭一场。

西施这一蹙眉,一捧心,又是一种别样之美,让夫差怜爱之心大起。

跪在地上的范蠡听到西施说心口疼,心中甚是焦虑,偏又不能抬头往她那里瞧一眼。只能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道:夷光,对不起,对不起。

夫差游园的兴致一下子没

了,挥挥手让跪在地上的三人起身,又亲扶着西施上了辇车,回寝宫去了。

西施在寝宫内休息半晌,这才缓过劲儿来。她又是惊奇自己看到鱼子青后的莫名反应,又是庆幸自己的反应。若非因为看到鱼子青时,自己表情已然变了,所以看到少伯时,反应再严重,夫差也不会怀疑什么。

夫差看她缓过劲儿来了,与她一起吃了几口点心,又闲聊了好一会,以作宽慰。

聊着聊着,夫差忽然问西施:“你知道刚才那三人是谁吗?”

西施忙勉力集中了心力,小心作答:“知道,他们适才跪拜大王时不是说了么?一个是勾践,一个是勾践的妻子鱼子青,另一个是以前的越国大夫范蠡。”她心道,看来这夫差还是不完全相信自己,竟然以言语来试探。

夫差又问:“不知美人觉得,孤留他们三人在此活命,是对是错?”

“贱妾无知,不敢妄议政事。”

“没关系,美人是怎么想的,但说无妨。”

西施想了想,道:“此事难说对错,只能说利弊。”

“哦?”

“贱妾觉得,文种大夫年年向大王进献大批珠宝和美人,并非是真心效忠大王,而是因为勾践夫妇在大王手中。若大王杀了勾践等三人,文种大夫一定不会再向大王进献大批财物。而且,大王手中失去了勾践做人质,文种很可能另立新君,并加紧操练越军,反扑吴国,为勾践报仇。这正是大王留着勾践的好处。一来可以进财,二来可以免了战乱之苦。”

夫差赞道:“不错,太宰喜也是如此说的。那美人再说说,此事弊端在哪里?”

西施道:“这弊端么,便是容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留着那三人,终究是个祸患,不如尽早除了倒叫人心安。”

“这话也没错,伍子胥大夫正是如你这般所言。那依美人来看,孤该如何处置他三人呢?”

西施道:“贱妾不敢直言,怕大王生气。”

“孤不生气,美人有话直说。”

西施道:“若为了大王和吴国着想,贱妾觉得还是留着他三人性命好。毕竟么,只要给他三人一口饭吃,便可以获得那许多好处。但大王且得命人看紧了他三人,万万不能让他三人玩出什么幺蛾子来。”说到这里,西施忽又不好意思的一笑,“可是,贱妾却又有些坏心眼。若是为了贱妾自己,贱妾倒是不大想看着那三人如此长命。”

“哦?此话怎讲?”

“大王,您……您想啊,只要勾践夫妻活得好好的,那文种岂不是年年要送来大批的财宝和大批……美人?”说到后面,西施小嘴一嘟,不高兴了。

夫差“哈哈”大笑:“你这鬼机灵,让孤说你什么好呢。也罢,孤就命人告知文种,以后不必再送美人了。”

西施闻言,高兴的眉开眼笑,心中却是微微一叹,眼看这一批又一批的美人送入宫中,可最后的下场却是一批一批的被冷落。照这情形看,那些无辜女子若能安安稳稳老死吴宫,已是最好的下场了。文种还是,不要再送的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