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夫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能堪堪把张林的命吊住。
“老夫才疏学浅,只能暂且把他的命吊住,这小子的伤,恕我无能为力。”张大夫从内室出来,对着焦急悲痛的张婶子和张叔歉意地开口。
“林儿,我的儿啊!”张婶子,痛呼两声,晕了过去。闻讯赶过来的众村民帮忙将人扶到了隔壁。
“赵大夫,这张大哥,真的没救了吗?”连笒看平时直爽乐观的张婶子悲痛地晕了过去,于心不忍。
“虽然你给他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处理,让他能有命撑到现在,但他这伤势太重了,还有很重的陈年内伤,如果同恩堂的方大夫在这,也许还能一试,只是......”赵大夫摇摇头。
张叔一听说也许还有救,脸上闪过喜意,只是一听说只有同恩堂的方大夫才能救,脸色又灰败了下去。
“只是什么?”连笒听说还有救,忙追问,便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算了,这都是他的命。”张叔别过脸去。
“不是还有救吗?怎么就认命了?”连笒看着张叔,有些失望,她可是为了吊住张林的命受了好多苦,怎么这亲爹得知明明还有救,却要放弃了?
“言小娘子,这同恩堂最近的分号,也在开阳县,而且那方大夫的诊金......现在就算咱们全村凑,也凑不出来啊。”王二花平时和张婶子关系不错,也算是看着张林长大的,眼下也伤心得红了眼眶。
“说了半天就是诊金的事儿啊!”连笒想骂人。
“不只是诊金,听说那方大夫几乎不出外诊,更不用说请他来咱们这万山村了。”刘能说罢,也失落地低下了头去。
这种事见怪不怪了,他们因为贫穷,因为弱小,很多时候只能亲手断送亲人生的希望。
“刘大哥,来往一趟开阳县城,最快要多久?”连笒想了一会,问刘能。
“坐牛车去,来回最快也要三天吧。”刘能思考了一瞬,斟酌回答。
“到青川换马车呢?”
“那应该两天就可以了。”猜到她要做什么,刘能也只当连笒不知道请方大夫这种事情成功的难度。
“赵大夫,两天,能否请您想办法撑一撑?”连笒看着赵大夫,神色认真严肃。
“好。”赵大夫最终也不忍心一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就在自己手里死去,认真点了点头。
“言弟妹,我知道你是好心,只是......”刘能刚想说什么,就被连笒推出了屋外:“去牵牛车。”
“娘,我跟刘大哥去一趟开阳。”连笒跟杨氏打了个招呼,就转身跑出了门。
“张大哥,笒儿应该是进城找丁老板帮忙去了,你振作一点,先照顾好嫂子和侄子。”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观察,杨氏也知道自己的儿媳妇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儿,虽然希望渺茫,但她儿媳妇都那么努力救人,她不希望张大叔等人就这么悲观地等待。
果然,听到杨氏的话,张大叔的面色好了很多。虽然知道连笒和刘能这一趟大概是要白跑了,但看两个年轻的娃娃都不放弃救治自己儿子的最后机会,心中也染上了坚定。
“雅儿,你这两天就留在赵大夫这帮忙吧。”杨氏看言之雅楞忡的模样,摸了摸她的头。
言之雅看着杨氏温柔的眉眼,望着连笒匆忙隐入暮色的身影,眼神渐渐聚焦。
没想到,她还没有认全草药,就切身感受到了在生死面前的无能为力,而她参与救治的第一个病人,居然是万山村那个与她哥哥齐名的武杰——张林。就在昨天,她还和连笒绞尽脑汁合谋到半夜欲逼他收徒,今天,他就奄奄一息地躺在她面前,而她和所有人一样,束手无策。
如果未来某一天,躺在她面前的是杨氏、言之舒、言容乐或者是连笒,她也这般无能为力,她会原谅自己吗?
如果说此前学医只是言之雅心里的一个想法,那从这一刻开始,学医就成了她铭刻在灵魂里的信念。
“我知道了娘。”言之雅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边连笒跟刘能坐了牛车赶到青川已经凌晨,只能带着刘能先回到山腰小院,言之舒刚睡下,听见声响便起来了。看连笒饿得前胸贴后背,还破天荒地去厨房给二人煮了两碗面,引得刘能啧啧称奇。
连笒狼吞虎咽,吃完满足地坐在椅子上,不想动了。“昨天有人给你送了封信,我放在你房间了。”言之舒看,贴心地给她狼吞虎咽的连笒说了句,就回屋睡觉了。
连笒回到房间,发现果然有封信,打开一看是秦二留的,说他临时被他家公子召回,过几天会有人来跟连笒对接后续事宜。
“果然是不靠谱的,还好拿了些定金。”连笒随手把信塞进了柜子里,一边暗骂秦二和七公子诈骗,一边苦恼怎么请来方大夫,不过因为太累,很快就倒床上睡了过去。
次日天刚蒙蒙亮,刘能就去镇上雇来了辆马车,连笒艰难地起身,早饭也顾不得吃就动身上路。言容乐起床后听说婶婶回来又走了,一顿失落。
开阳距青川一百多里,日暮时分,连笒两人才在城门关上前赶到了开阳县城。
绵延的城墙在冬日的暮色下静静屹立。城内华灯初上,商户林立,繁华若现。
“咱们先去找丁老板。”连笒向一个路人打听了鼎利阁所在,二人架着马车来到了这开阳最大的家具坊。
“刘老哥、言小夫人,你们怎么来了?可是货源出了什么问题?”连笒二人跨进鼎利阁,上次在青川码头与刘能等人交易小厮金木忙迎上前问。
“放心,木材肯定能按时交货,我们今天来是有别的事情想找丁老板帮忙。”连笒左右环顾,没见到丁老板人。
“实在抱歉二位,我们掌柜的白天刚下临县谈生意去了,没有三四天回不来。”金木歉意开口。
“言弟妹,那怎么办?”刘能一听丁老板不在,急的不知所措。
“二位如果不是很急,可以在这等上三四天,如果等不及我们掌柜的回来,我可以代为转告。”金木客气地说了一句,看二人风尘仆仆,是快马加鞭赶路来的,也明白大抵是非常紧急的事儿。
“谢谢你了小木哥,丁老板回来,你直接告诉他七日后去万山村收货就行了。”连笒知道二人是没法等丁老板回来了,只能另想办法。
“言弟妹,现在怎么办?”二人出了鼎利阁,刘能有些茫然无措。他和万山村所有人一样,以为连笒定是想来找丁老板帮忙才进的城,一路上他也抱着或许会成功的希望,可是丁老板不在,直接将这份希望破灭了。
“走吧,先去找个地方住下,再想办法。”连笒语气平静,本来找丁老板也只是为了更有胜算。
“你去吧,我在马车上将就一晚就行。”租马车的钱也是连笒给的,看这形势,很明显这一趟是白来了,刘能也不想再浪费连笒的银子。
“你不来我一个人怎么想办法?”这大冬天的,又赶了一天路,连笒断不可能让刘能睡大街。
连笒带刘能走进同恩堂附近最好的一间客栈:“掌柜的,两间客房。”
客栈掌柜看连笒穿气质不凡却衣着普通,再看后面跟进来的刘能,一副穷酸样,态度冷淡:“三两银子。”
“我住马车里就行。”刘能一听要三两银子,心疼得滴血,忙又想往外走。
连笒有些无奈,有些银子不该花也得花,连笒有意想让言福和刘能打理万山村的木材生意,只是二人眼界得培养培养。
连笒把五两银子往桌子上一扔,:“上几个好菜给我们兄妹二人尝尝。”
掌柜的一看连笒出手阔绰,暗道自己居然看花了眼,:“得勒,客官您稍等。”,忙叫店小二招呼二人在大堂坐下。
“小二哥,你可知如何才能请这方大夫出外诊?”连笒在小二上菜的时候把他叫住,递给他一块碎银。
“外诊?死了这条心吧。”店小把连笒的银子按了回去。
“那不知这方大夫平时可有什么喜好?”连笒又加了块碎银,一起递给店小二。
“还知道先找我打听方大夫的喜好,小姑娘挺聪明呀。”店小二对连笒的上道非常满意,接过了连笒的银子。
“还请小二哥帮个忙。”连笒语气恭维。
店小二看着一个素雅美人对自己露出崇拜的眼神,当下有些心花怒放。
刘能看店小二盯着连笒看,面色冷了下来。
店小二忙收回视线,滔滔不绝说起来:“要说这同恩堂的方大夫,那医术可是咱们开阳县最好的,连那正安府的达官贵人,都经常来求医问药。”
“请说重点。”连笒扶额。
“其实,要这方大夫出外诊,也不是不可以。”店小二神秘兮兮
“怎么说?”连笒一听有戏,往前探了探身体。
店小二停了话头,看了连笒的荷包两眼,连笒暗骂一声,只好从荷包里又拿了一小块碎银,小二接过,才又笑嘻嘻地开口:要说这方大夫除了医药,这唯一的爱好,就是与人对弈,但求一输。如果有人能赢他一局,那出外诊或许他能答应。
棋盲连笒表示:她大意了,好想要回刚才的赏银怎么办?
“除了下棋,这方大夫就没有别的爱好?”出于对银子的尊重,连女士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店小二也看出来连笒可能在棋道上不是那么在行(一窍不通),有些同情地看了二人两眼。“这别的爱好,还真没有。”
连笒有些失望,怎么偏偏就是琴棋书画中自己最不擅长的棋艺?看来要想在任何一个社会生存下去,都得把自己逼成一个全能型选手才行啊。
等等,棋艺?刚才店小二说方大夫最喜欢的是与人对弈,并没有说他最喜欢的是下什么棋,那她可不可以理解成他喜欢被挑战,想找寻被人虐死的快感?
连笒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惊到了。围棋象棋她是一窍不通,但是她知道五子棋、六子棋、跳棋的玩法,如果智取,也不一定行不通啊!
刘能看连笒一会儿失望一会儿又豪情万丈,有些搞不懂。
“明天你去找找看这开阳县还有没有医术和方大夫不相上下的。”连笒也不知道她的办法能不能行得通,只能找条后路。
“好。”刘能也知道现在他们只能再寻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