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姜连笒是个懒人,眼下很明显她的境况非常糟糕,她正在遭遇饥荒危机和离婚危机!她可没忘记昨晚睡前言之舒说今天会给她一纸和离书。
连笒的身体在吊死期间大脑缺氧,睡了一觉缓过来了一点,喉咙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记忆里原主结的明明是个活结,就算不小心扎成了死结,脚下的凳子理应也不会翻,她这不是自杀,很明显是被杀。凶案现场没有什么痕迹,言家这几人可以排除嫌疑,她们虽然讨厌原主,但是不会真的害死她。想到邀请原主去赴宴又给自己出谋划策说会帮自己演一出上吊逼银的言家大堂表姐李香,姜连笒眸色冷了冷。她还没料理害死自己的凶手,得先待在言家等待机会复仇,她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合回连家跟肖氏那对母女开战。婆婆杨氏是真疼自己,这言之舒要和离,杨氏肯定是不会放她走的。被赶出家门的危机解除,就剩下另一个危机——饥荒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还能遇到饥荒这种荒唐的苦难。想她堂堂穿越女,居然没有一根金手指!既没有随身空间,也没有灵宠异能,前世更非王牌特工、首席军医,也不是劳什子古武世家的传人,或者哪怕是个美食家,只要有点用都行啊!亦或是今生给她一副绝世皮囊也好。只是,没有......统统没有......那些穿越女在古代能逆风翻盘的金手指,她一个也没有!她只是一个因为早产身体不好易过敏所以努力读书走出大山的现代西南农村少数民族大龄无业游民,然后穿越到了一个穷的叮当响的孤儿寡母家里!老天,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她啊!你这天道何在啊!
内心嘶吼完,天空也没产生什么异象,看来老天是没空搭理她这小农妻的。
既然要留下来一阵子,就先解决温饱再说吧。
连笒摸索着到厨房煮了碗野菜(根)汤,缓了口气,又在院子里走了几步活动一下筋骨。
村子里被雨水洗过,染上了初冬的枯败,萧瑟悠远。天大亮,各家各户陆续打开了房门,连笒的便宜婆婆杨氏和便宜相公言之舒也相继起身了。
杨氏是第一个来到厨房的,那时连笒还在院子里做拉伸,她没看到人,还以为是言之雅起来烧的水。那厢见言之舒走出了房门,忙走过去问:“舒儿起来了,笒儿情况怎么样?”言之舒没有回答,抬头张望。杨氏说着往房内看去,还没看清就听见身边的儿子冷声轻嘲的声音:“我看她好的很。”说完那人迈步向院子走去。
杨氏回头随着他移动的身影看过去,也在院子角落里看见了静静坐在石头上的连笒。
“笒儿什么时候起来了?”杨氏见到连笒很是高兴,“你身体不好,快别坐地上,回去躺着。”
“娘,我已经没事儿了。”连笒虚弱缓慢地开口,但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啊!痛死了,她的喉咙酸痛得像是要断了。这一句话说完,只见那边的杨氏定在她身前,眼泪又流了下来。
“真是个爱哭的女人”连笒想,不过她却不讨厌这个人的眼泪,内心好像还有些淡淡的感动。她对杨氏微微笑了笑,以示安慰,便顺道认真看向面前眼泛泪光的妇人。
昨天晚上刚穿过来,屋里有些黑,加上她身体虚弱又不太舒服,也没太关注那一家子长什么样,这天亮一看,哦?还有些小欣慰呢。对面的妇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大概是常年干农活又一个人操持着家,所以皮肤有些粗糙,但脸型和五官长得都不错。脸蛋圆中带方,眼睛大大的,燕窝略微深陷,看起来自然亲切又大方;鼻子不高不塌,双唇宽长坚厚,梳着一头盘云发髻,用一根粗布固定,简单又不失柔婉。前世她在现代的小乡村,也见过很多清色自然的美人,眼前的杨氏便是那一类:不算出类拔萃,却美得自带一派淳朴天然。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看她愿意对着自己笑,杨氏神色一松,面上才真的染上些喜色,拉过她的手扶人到院子里的旧长凳那坐下,又把言之舒叫过来照顾她,便往厨房做早饭去了。
连笒目送着杨氏离开的背影,直到杨氏拐到厨房里看不见了,才从杨氏拐进厨房的身影上移回目光,看向面前的少年——她名义上的相公——言之舒。
雨后的院子还有些积水,院墙边的稻草上还滴着水珠,少年就这样站在被雨水洗过后的破败院落里。剑眉星目,脸色被饥饿折磨的有些蜡黄,面部轮廓也被瘦修饰得越发明显,他的脸型可能随了父亲,有些方正,下巴又自然往里收,让脸部轮廓精致了些,没那么刻板;眼型随了杨氏,眼尾有些下斜,平时清冷得不怎么睁开,这会儿居高临下地睨着自己,倒是像一双温柔多情目。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如果脸上再有几两肉,面色再健康些,那定也是一个仪表堂堂的少年。常年读书让少年沾染了些书卷气,又因生活在淳朴的乡间,倒是端的气质淡雅如竹,像他的名字一般,看着令人舒服。此刻他嘴唇紧抿着,神色淡漠地打量着连笒。
“是个小帅哥,虽不是那种帅的惨绝人寰的,也是个耐看的气质型选手。”连笒在心里给言之舒做了一个还算高的评价。
对面的言之舒也在打量眼前这个认真盯着她看的女人。总觉得这女人今天变得有些奇怪,以前她从不会对言家任何一个人和颜悦色,经常是颐指气使鼻孔朝天,好像全言家都配不上她似的,更不会对言母杨氏笑,今天不但笑了,还笑的有些狗腿(连笒:这是真诚可爱OK?),甚至还给大家煮了热水。母亲是刚起身,雅儿还未起,那端过来的热水就肯定就是这个女人烧的了。只是伟大的童生言公子百思不得其解,连笒为何今天一反常态做这些?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盯紧她一些为好。这一盯,就发现连笒正打量着自己,神色认真,看着她不专横无理,卸下那一层矫揉造作,他才终于承认,面前的女人还是长得不错的,特别是那一双新月眼,此刻微光闪闪,就像小鹿斑一样天然可爱,澄净的气质可让人生出一种保护欲望,看起来就是邻家妹妹的感觉。脸型不算小巧,却也天然自在,皮肤比村里的其他姑娘细腻白皙一些,饿了这么久脸色有些腊,皮肤却还是有些光滑。
这女人莫不是又偷偷去吃独食了?以她的姿色,骗吃骗喝应该也骗不到吧?(连笒:老娘是需要出卖色相混饭吃的?)而且,他怎么能承认这女人长得还行!这女人惯是让人讨厌,反正也是要把她赶走的。想罢又目光放到连笒身上,一下就看见了她脖子上那发紫的勒痕,又觉得有些气恼,便哼了一声,别开目光。
“哎!这孩子,跟谁哼呢!不要以为你长得不错就可以没礼貌!”连笒不满,翻了个白眼,起身,往厨房走去了。她不想一大早就跟这冷漠傲娇的人待在一起,她去找便宜婆婆要温暖。
连笒来到厨房,杨氏正在洗一个黑乎乎的菜疙瘩,一个碗沿像被锯子锯过的破碗里,盛着一小撮豆渣,不知道这是从哪个灌里洗出来的。见她要进厨房,杨氏又是一通阻止。连笒就倚在厨房的破木门上,看着杨氏忙前忙后,不时抬头哄她,好像那锅里煮的是什么美味佳肴似的。就这么看着看着,连笒就想起了自己现代的母亲。
她离开山村求学后,父母亲也外出打工去了,在外拼搏近二十年,一开始开过饭店、卖过早餐,进过工厂,经过几年的艰苦奋斗,终于开起了自家的小工厂。就在生活慢慢变好时,她爷爷生了场大病。那时候还没有医保,全是自费,家里的经济条件又再度紧张,又过了几年,她考上了大学,父母的厂子才渐渐步入正轨,每年不说多,几十万的盈利肯定是有的,多的时候一年也能剩个一百多万。连笒对钱没有什么欲望,本来以为她妈妈的苦日子就要终结了,没想到,在她考研的时候,她爸和她妈离婚了。她妈为了跟她爸离婚净身出户,她跟她弟弟也随她妈一起离开了那个家。
离婚后,她妈每天更努力地工作,总想能给她和弟弟多做点什么,即使她一再表示自己对生活没有什么追求让她妈享受当下就好,她妈还是每天加班,辛苦地像个陀螺。现在她魂穿到了这古代,她妈妈还不知道要怎么伤心。想想她还真是不孝,为什么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找个正经体面的工作,带她妈过舒舒服服的日子呢?梦想就那么重要吗?虽然她的工作也能挣些钱,但在她妈和很多人眼里,她就是没有工作保障的漂流者,直到她来到这这个世界之前,还有为她操不完心。
眼下,她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甚至有可能,这一辈子都回不去了。如果在现代的她已经死了,那她妈也可以守着她弟弟长大,或者以后自己找个人改嫁,没有她需要操心,她应该也能安度晚年吧。说起来她弟弟今年也高三了,明年就能进入大学,几年以后毕业,找到份工作,他和妈妈应该会过得好吧?偶尔也会想起她吗?
想着妈妈和弟弟,连笒不知不觉留下泪来。那边杨氏只见她看着自己,目光放空,像是在思念什么人,那忧伤的神色,看着莫名心疼。
她把手在洗的快破了的围裙上擦了擦,忙走到连笒身边关切地问:“怎么了笒儿,是哪里疼吗?”
连笒只是一边擦眼泪一边摇头,“我只是想我妈......我母亲了。”她细若蚊蚁的声音里有一丝忧伤和自责。
杨氏只以为她又想到了病死去的付氏,只愧疚地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对不起”。
连笒知道她误会了,本来不想解释什么,但感受到身上女人越来越紧地勒着自己,怕她多想,只能安慰她说:“不是的娘,我昨天梦到我母亲了,她说因为救了你和雅儿,因此今生得投生去个好人家呢。”
杨氏那边听出她不怪自己了,又喜极而泣。
又哭了啊......看来,她需要强大一点,才能保护这柔弱的娘亲。不是,要假装保护这柔弱的女人,打入内部,再跟她儿子谈和离。不过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全家的温饱问题。
连笒是个颜控,言家人的颜值和婆婆杨氏对自己的疼爱让连笒对自己这番穿越的排斥都降低了许多。婆婆杨氏正想再跟儿媳妇缓和缓和感情,连笒就听见屋外有人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