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母这样一想,脸色也就随之不好看了,淡淡的说道:“这袁奔竟是个无父无母的?那以后若是家中出了事,岂不是也无人扶助?只能他们小俩口自个儿拼命?”
郑媒婆依然客气的陪着笑脸,一点瞧不起和不耐烦的意思都没有,殷勤的解释道:“这话又是两说了,世上真能有十全十美的事儿?若不是他自小只能靠自己,现在能混的这么好,这么的拼命干活儿?要我说呀,只要他能干,有志气,这个男子就是能嫁的!”
丁母眉头微拢,淡淡道:“这事儿我还真做不了主,得等我家大姑娘回来,问问她的意思才成。”
郑媒婆干笑道:“丁大嫂子,看你这话说的,儿女亲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哪有问孩子自个儿意思的,岂不是让人笑话?”
丁母倒是不介意郑媒婆话里的意思,很是坦然的摇了摇头,直白说道:“我家跟别家的情况还又不一样,你也晓得,我家现在就是页子撑着呢,所以凡事都得先让她舒心,不然咱们一家都跟着没有好日子过了。”
丁母的话当然是往夸张里说,这也是她心里明白,那袁奔不是个良配,估摸着丁页子也不会想要,所以在郑媒婆的面前,还是把丑话说在前头比较好。
郑媒婆了然的点了点头,“也好,那我过几天再过来看看,你先问问你家大姑娘的意思吧。实话说,那袁奔真是个不错的小子,以后定是前途无量的,你家大姑娘若是跟了他,以后绝对会有福享。”
丁母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客气的将郑媒婆送出了大门。
天知道,她心里是有多么的气!
那个袁奔再能干,又有什么用?先且不谈他父母双亡无姊妹弟兄,单单他是郝府的下人,这一点就让丁母不满意了。虽说当朝并未立法说奴仆跟良民不得配,但卖身于奴的人,怎么讲都是脸面无光的事儿。
当然,郝府跟别的府邸还又不一样,郝府家大业大,待遇也确实是不错。要是搁到一般的小户人家,的确会认为这是一桩不错的亲事。只是,丁母隐隐就觉得,这桩婚事肯定是入不了丁页子的眼的。
下午近傍时分,丁页子跟小虎终于回来了,中午做的豆腐花也是全数卖完,这两天生意好像越来越好的样子,二人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丁母早早的就在外面的铺子里候着,见着丁页子回来,就与她道:“东西先放下,我有一事儿与你说。”
丁页子瞅着她娘神色蛮认真,好像是件要紧的事情,便忙忙的将肩上的扁担跟桶都搁在院子里的水井旁,待会儿都是要刷洗的,而后便随在丁母的身后,往东屋走去。
小虎甚为懂事,也没有跟着丁页子的身后进屋,而是留在院子里,将今天用过的桶盆等东西慢慢的刷洗起来。
“坐下吧。”丁母在床沿上坐定,又拍了拍自个儿身旁的位置,要丁页子坐下。
丁页子乖乖的坐在丁母的身边,笑问道:“娘,什么事儿?看你这么认真的样子。”
丁页子倒也没说出那些让丁母凡事自个儿做主的场面话,这个家目前凡事还是以她的想法为基准,稍大的事儿丁母都会问问她的意思。
“是这么件事情,”丁母缓声说道:“今儿个咱家又来了一个媒婆,还是给你做媒来的。那小子呢,是郝府管家手下的一个小厮,据说父母双亡,也没有什么姊妹兄弟,但是他人还不错,脑子灵光不说,做事儿也很靠谱,所以郝府的管家正准备跟主子们报备一声,升他的职呢,以后恐怕也是个混得不错的主儿。你瞅着如何?”
说完,丁母就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丁页子的神色,看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丁页子闻言无语至极,这都是给她做的什么媒啊?没一个靠谱的!难道她丁页子现在在媒婆们的眼里,在世人的眼里,就只能配这些不靠谱的人了?
当然,她也不是说孤儿就不好,孤儿也有孤儿自个儿的难处!她自己前世就是个孤儿,什么事情都得靠自己去努力,去争取。即使是遇到失败挫折的时候,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扛着,打落牙齿和血吞,没有人可以帮你,甚至没有一个人可以安慰你。
那些苦,那些痛,她都尝过,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这辈子是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
“娘,”丁页子埋怨的看着丁母,“你觉着这桩亲事如何?”
丁页子的神色表态的那么清楚,丁母要是没看明白,这么多年也算是白活了。
她立马整肃了面容,义正言辞的断然说道:“当然不好!若你真跟了这样的人,以后家中出了事儿,连个帮手都没有,日子还怎么过?没有长辈在前,小俩口要想过好日子,难着呢!世人老说婆媳关系难处,但若是没个婆婆,那日子绝对只会更难过。俗话还说呢,家有一老,便是一宝,这可都是有道理的。”
丁页子颔首,这还差不多。
“那娘你的意思是回绝掉?”丁页子试探的问道。
丁母连连点头,“是不成。我当时就跟那个媒婆说了,这婚事不好成,她偏让我再来问问你的意思,这不,你也果然是不同意的。”
看着丁母佯装出的认真严肃的样子,丁页子心里直发笑。跟丁母相处了这么久,她哪里不知道丁母是什么样的人了,什么媒婆央求她问的,分明是她自个儿觉得还可以。
不过也算是不错了,丁母现在还晓得问问她的意思,顾着她的感受,并没有私自为她做主,这样便好,其他的也不能要求太多。
丁页子伸手握住丁母的手,淡笑着说道:“娘,我也知道我现在年岁有些大了,找婆家不像那些年纪小的妹妹们那般容易,但是咱们家除了小虎外,也就我跟柔儿两个姑娘是姊妹,若是我嫁的不好,势必也会影响到娘家,影响到以后柔儿的名声。试问,我若是将就嫁了一个小厮,哪个好人家还愿意善待柔儿了?你说是不是?这可不是一件单独的事儿,牵一发动全身哪。”
丁页子虽然将情况说的有些严重了,但是也不无道理。
丁母闻言,细细思量了一番,陡然间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看我这老婆子都活糊涂了,还没有你个孩子想的清楚明白。”
丁页子笑道:“娘,你是关心则乱了。”
如此,丁母心里也算是有了个数,主观上已经排斥掉了郑媒婆说的这桩亲事。
晚上,丁页子跟丁柔二人躺下休息,丁柔非常关心今天做媒的进展情况,故而小声问道:“姐,你睡了吗?”
丁页子才刚刚熄灯躺下,哪有立刻就睡着了的道理,便应道:“还没有,柔儿,你有事儿?”
丁柔点了点下巴,又想起丁页子睡在另一头,根本看不到她的动作,便说道:“嗯,是有件事儿想问问你,只是不晓得我应不应该问。”
“咱们姐妹俩还能有什么应不应该问的?你想说什么,但说便是。”丁页子不在意似的说着,心里却是上了发条,开始揣测起丁柔的意思来。
丁柔咬咬牙,心一横,便小小声的说道:“姐,今儿个咱家不是又有媒婆来给你做媒的吗?怎么样?娘有没有跟你说说是个什么情况?”
按说,丁柔跟她可不一样,丁柔是正宗的古代小家碧玉,深知婚事这种事都是由父母做主的,根本就由不得自个儿的意思。当然,她是现代来的怪胎,得另当别论。
但现在丁柔竟然主动问起了她的婚事进展情况,什么意思?难不成小妹一颗待嫁之心已经按耐不住了?
丁页子沉吟了一阵,决定与她实话实说,“娘已经跟我说过了,我没同意,便算是作罢了吧。”
丁柔立即追问道:“为什么?难不成又是个脑子不好的?”
丁页子道:“当然不是,但是也差不多,是个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姊妹的,而且还是郝府的小厮,以后怕不好。”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那是不能应承下来呢。”丁柔失望的语气毫不掩饰的表露了出来。
丁页子想想丁柔也已经十四了,这整条街上与她们姐妹俩年纪相仿的姑娘也不少,几乎可以说百分之七十都已经有了还可以的婚事,只有她们姐妹俩还没有定下来。
丁柔虽说是刚刚到了能谈亲事的年纪,但只要她这个长姐一日未嫁,丁柔就得再拖着一日,根本就不能考虑亲事的问题。
唉……这样一想,也就难怪丁柔会关心,会失望了。女子嘛,不就是想嫁个好相公嘛,她现在生生挡住了丁柔的前程,也难怪她心里会不舒服。
不得不说,丁柔的性子还真的改变了许多,比以前柔和多了。要是这事儿是搁在以前,丁页子毫不怀疑丁柔听到她又拒绝了一门亲事,会最先的嘲讽她一顿,而不只是淡淡的惆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