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含烟心神不宁的坐在书案后,握着毛笔的手迟迟未落,窗外秋风瑟瑟,树上枯黄的叶子在半空中打着圈儿落下,中秋之后,天气越发凉爽起来,就连空气中都透着一股萧瑟之意。
“吱呀”一声,门被凝霜从外推开,慕含烟看见她慌慌张张的搁下笔,连忙迎了过去,“凝霜,打探得怎么样了,我二哥真的跟爹爹提了这事吗?”
“嗯,小姐,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听说是娶个瘫在床上的小姐,连夫人都在旁气得跳脚,偏偏二少爷什么都不说,只说要娶妻,大少爷还算是最了解二少爷的,闷在一旁什么也没说,就看着二少爷跟老爷夫人闹,小姐,这可怎么是好?依二少爷那牛性子,此次怕是铁了心要这样做。”凝霜着急的道,虽然菲儿小姐对自家小姐有救命之恩,可因此让二少爷娶了菲儿小姐,也不是她们乐意见到的。
“那现在可怎么办,二哥的性子就是这样,一旦认定了的事就绝不反悔,他说要娶菲儿,就肯定要娶菲儿的,原本菲儿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我不能拿二哥今后的幸福来替我还恩情啊。”慕含烟急得团团转,在她心里,她一直认为慕景瑞要娶云菲儿就是替她还恩情的,所以她才这么不安。
“小姐,我看二少爷那模样不似替你还恩情那么简单,倒似真的跟菲儿小姐有情,小姐,我们不妨去问问二少爷,他若只是替你还恩情,我们坚决不支持他,如果他是发自内心想要娶菲儿小姐,那我们就去说服老爷。”凝霜出着主意,这事来得太突然,也怪不得小姐会六神无主。
“嗯,这主意不错,凝霜,去把我.的披风拿来,我要马上回娘家一趟。”慕含烟急急的向门外走去,凝霜应了一声,匆匆拿了披风便跟了上去,可走到院子里,却看见慕含烟被无尘挡住去路。
“夫人,主上不在,在下不敢放你出.府。”无尘早在院外听到慕含烟的话,所以拦住她,现在各方的刺客都等着她落单的时候好下手,他又怎会给那些人可趁之机。
慕含烟面色微恼,目光严厉的.瞪着无尘,“什么时候我出不出府也由你们说了算了?”
无尘恭敬的垂下头,面色不变的道:“夫人,在下是为.您好,现在府外不知道有多少人马等着抓住你,在下不敢冒然让夫人出去冒险,您若出了事,在下项上人头不保不说,就连整个云家都会因为您而陷入滔天祸事中,想必善良的您定不愿意看到云家因您而受到牵连吧。”
慕含烟虽气恼,却也知道自己的安全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之前她也答应过云灏桀不会任性的出府,可是现在她有事必须出府去,“无尘,你多派两个人跟着我,我去去就回。”
无尘刚才已经听到她要去哪里,于是恭敬的道:“.夫人,在下去将慕二少请过来如何?”
慕含烟眼前一.亮,但仅一瞬便又黯淡下来,“我爹现在一定让人严加看守着二哥,他不可能让二哥出府来的。”
“夫人请放心,在下既然已经说了去请慕二少过府来就一定有法子请他过来,您且在这里静等片刻,在下去去就来。”无尘说完向慕含烟行了一礼,一纵身便消失在院门处。
凝霜看着他的好身手惊叹不已,“小姐,我们院子里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好手了?他嘴里的主上该不会就是大少吧,大少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最近院子里多了许多神神秘秘的黑衣人?上次玉芬晚间起夜,就被一个行走悄无声息的黑衣人吓了一跳,当时玉芬回来时脸色刷白,就跟见了鬼似的。”
慕含烟拢了拢额前被风吹乱的发丝,一本正经的道:“凝霜,对于院子里的变化,你睁只眼闭只眼就得了,切莫往心里去,等过段时间就会恢复原状。”只是到时候自己是以长公主的身份进宫了,还是以云家大少奶奶的身份留在这里?
“嗯,小姐,我知道的,其实我很早就发现不对劲了,只是一直都没说,对了,小姐,刚才怡心来跟我说菲儿小姐今天的状态好多了,问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凝霜自然了解瀚锦院中的变化,只是做为丫头,她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慕含烟沉吟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也好,出不了府总能出得了院子,我们去看看菲儿吧,希望她能天天好转起来。”
凝霜走过来将披风给她披上,刚走到门边,就见玉芬从外匆匆走进来,看到慕含烟一身出行的装扮,脸上微露惊讶,“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墨香阁看看,玉芬,你怎么从外面回来?”慕含烟瞧她行色匆匆,奇怪的问道,先前不是听她说去后院吗?怎么又从前院出来。
玉芬四下里看了看,瞧她们三人站在空旷的地方,连忙凑到慕含烟耳边凝重的道:“小姐,我查出来是谁拿了吉祥锁,也查出来麦冬的死因了?”
慕含烟脸色微变,她抓着玉芬的手惊声问道:“是谁?谁干的?”
凝霜也是一脸的好奇,没想到才将莲巧拉拢,事情就有进展了,早知道这样,以前就该在铭泓院内安一个眼线,她们也不至于回回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
“你们都不要着急,听我慢慢道来,刚才我在后院仓库里整理小姐的嫁妆,没过一会儿,就听到门外有响动,我先还以为是凝霜过来了,也没有在意,可是不久后便传来嘤嘤的哭泣声,我纳闷是谁大白天的躲这里来哭,就探出头去,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
“看到什么了?玉芬,你快别卖关子了,我跟小姐都急着知道吉祥锁的下落呢。”凝霜受不得别人吊胃口,连声催促道。
玉芬投给她一抹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道:“我看到绿应了,前些日子我将她视若宝贝的铃铛草偷了,她这几日神色都恍恍惚惚的,今天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竟躲到小库房旁去哭,想必也是怕人注意到。”
“她为什么哭啊,难道就是为了铃铛草?”慕含烟纳闷道,看样子那盆铃铛草对绿应还挺重要的,要不她也不会紧张的哭了。
“当然不是为了铃铛草,凝霜,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我起夜被黑衣人吓到的事,原来绿应也是昨晚起夜时被黑衣人吓倒了,她做了亏心事,一直以为是麦冬的鬼魂回来找她了,所以今天一整天都惶惶不安的,最后终于绷不住了躲到小库房外去哭。”玉芬徐徐道来,要不是这样的因缘巧合下,她还不知道瀚锦院的内奸是绿应。
“嗯,然后呢,她又说了什么让你认定她与麦冬之死及吉祥锁失窃有关?”慕含烟瞧她说了半天都没说到重点上去,不由得急声催促。
玉芬不敢再吊她胃口,连忙道:“她哭的时候,恰好我被库房里的老鼠吓了一跳,然后发出了些声音,想必当时绿应正哭得伤心,被我这一尖叫给吓得魂都没有了,以为就是麦冬回来找她报仇,她便一直磕头说她不是故意将她推下井的,还说要不是麦冬一直说要将看到她偷小姐的东西的事告诉小姐,她也不会失手将她推下井,我当时很想冲过去质问她,但是想了想又忍住了,小姐,你看现在是不是将绿应抓起来严刑逼问?”
慕含烟听完眉宇间多了一抹凝重之色,长期以来的猜测得到证实,她并没有松一口气,她自问自己对待下人都是宽容仁厚的,可为什么仍然有这么多人要背叛她?青荷为一己私情她能理解,麦冬为能在云家有地位她也能理解,可是绿应,她还记得当时绿应递给她一绢素白的手绢时那胆怯的模样,她为什么也要背叛自己?难道自己就那么让人怨愤?
凝霜与玉芬本是高兴事情总算有了眉目,可看到慕含烟沉郁的侧脸时,两人都纳闷不已,后来还是凝霜明白她在想什么,于是劝道:“小姐,云家的丫头不比我们从小跟着你一起长大对你忠心耿耿,你也不需要为了这些人伤心。不值得。”
慕含烟摇摇头,如果自己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能信任,这不知道是她们的悲哀还是自己的悲哀?“玉芬,先不要打草惊蛇,去查查绿应为什么会为刘纤柔所用,我记得当初绿应很惧怕刘纤柔,或许刘纤柔手中捏有她的把柄。”
“小姐,对这样的人我们就该严厉打击,而不是去查她为何如此,每个人都不该因为自己的苦衷而做对不起别人的事。”玉芬不理解慕含烟的想法,在她心中,错就是错,没有任何可以开脱的理由。
慕含烟轻叹一声,“玉芬,我自有道理,快去吧。”玉芬撇着嘴不甘心的跺跺脚,但还是没有违背慕含烟的意思,愤愤的走了。
慕含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感觉风中冷意又强了些,她拢紧了披风,然后向院外走去,凝霜见状连忙跟上,走到慕含烟身边,瞧她脸色还是不好,她担心的道:“小姐,我知道你的想法,绿应一定是有苦衷的,但我们不能因为她有苦衷而姑息她,要不以后所有人都这样,你又如何立威?小姐,你还记得夫人说的话吗?夫人说,对待下人,就要张驰有度,犯了错绝不能姑息,否则以后其他人也依样画瓢,你岂是天天担心谁背叛都担心不完?”
慕含烟知道凝霜的意思,她笑了笑道:“凝霜,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假仁假义了?其实我在知道绿应是内奸时,真的很想冲到她面前去摇晃她为什么要背弃我的信任,可是我又凭什么这么做,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十分信任她,我并不信任她,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她辜负了我的信任?”
凝霜闻言一滞,她担忧的望了慕含烟一眼,然后劝解道:“小姐,你不要这样说,如果你不信任绿应,又怎么会放她随意进出主屋?唉,看我都在说什么,小姐,其实我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不要想那么多。”
“嗯,凝霜,你也别担心。”慕含烟朝她笑了笑,有凝霜与玉芬在身畔,她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两人说话的功夫已来到墨香阁外面,朱红院门仍然紧闭着,凝霜连忙上去敲门,开门的是怡心,她看到慕含烟来了,笑着将她迎进去。
“大少奶奶,我真想使人去请您过来呢,小姐今儿气色也好了,我跟她讲故事她眼睛偶尔会动动,刚才我使人请了大夫来诊脉,大夫又开了好几个方子,说服完药,小姐就有望醒来了。”怡心眉飞色舞的道,自从云菲儿受伤,她脸上的笑意就少了,今天这一笑,顿时让人觉得心里的阴郁都消失了。
慕含烟闻言也笑了,这么久以来的努力终于见到成效,知道菲儿将要醒来,她真的很开心,“嗯,大夫有没有说菲儿什么时候醒来?我二哥可是等着娶她过门呢。”
怡心听了笑容敛了敛,想起大夫的话,眉宇间又笼上一抹愁绪,慕含烟见状,心知大夫的话可能也是模棱两可,让她们有些希望罢了,遂转移话题道:“菲儿今天进食进得怎么样,大夫都开了些什么药,熬了给菲儿喝过没有?起效怎么样?”
怡心一一的答了,慕含烟听她回答,知道那大夫确实是敷衍她们,她不由得又有些难受,“你刚才跟菲儿讲什么故事,我接着跟她讲,你若有事就先去忙,等会儿我要走时再叫凝霜去叫你过来。”
“是,大少奶奶,那我就先下去了。”怡心将放在床侧的书卷递给慕含烟,然后告退,她昨日听慕二少爷说要娶自家小姐,一方面为小姐高兴,另一方面也为小姐愁,虽然慕二少爷提亲的聘礼还没下来,但她也想替小姐赶制一件嫁衣出来,想起小姐的女红,她叹息着摇摇头,即使小姐还是活蹦乱跳的小姐,她也定不会自己赶制嫁衣。
慕含烟回头看着手上的书卷,再瞧了瞧床上气色明显好起来的云菲儿,她叹了口气,凑近她坐在床边上,伸手轻抚她略带晕色的脸,“菲儿,快些醒来吧,大嫂想看到你漂漂亮亮的嫁出去。”
沉睡中的云菲儿眼睫轻轻扇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只是脸上悄悄的浮现一抹晕红,慕含烟却已低头念着书中的故事,渐渐的,房内就只剩下慕含烟轻柔的念书声。
一个时辰之后,慕含烟伸了伸懒腰,此时怡心端着茶点走进来,瞧慕含烟脸上隐有疲惫之色,她笑着道:“大少奶奶,辛苦你了,我刚才去厨房做了些点心,你尝尝我的手艺,以前小姐最喜欢吃我做的梅花糕,可惜今年的腊梅还没开,就做了点杏仁酥。”
慕含烟闻着一股清香徐徐飘来,笑道:“这老远就闻到香气了,想必味道也不错,只是菲儿如今没口福了。”说着话,她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早上层的糕点咬了一小口,然后赞道:“确实不错,怡心的手艺都赶得上醉仙楼的大厨了。”
怡心听她这样夸奖,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大少奶奶快别这样说,我哪里能赶上大厨,不过是偶尔做给小姐吃着玩的,若真要比糕点手艺,碧珏姑姑才是个大厨级别的,只是她好久都不曾下厨了。”
慕含烟笑了笑,然后捧起茶杯喝了口蜂蜜茶,几人又说了会儿话,直到玉芬急急的来请慕含烟回去,她们才起身告辞,出了墨香阁,玉芬急道:“小姐,绿应寻死了?”
“什么?又寻死?她的命就这般卑贱?”慕含烟一听就满头黑线,记得上次她自仓澜山回来时,绿应也是寻死,没想到今天她又上演相同的戏码,她都不觉得厌烦吗?
“小姐,你先别生气,好在我们发现得急时,她没什么大碍,小姐,我看这事不能再拖了,我们必须马上审问她吉祥锁的下落,否则她要死了,我们就死无对证了。”玉芬瞧慕含烟眉宇间都笼罩着一股怒气,连忙道。
“嗯,我本来想让你去查醒她有什么把柄落在刘纤柔手里,现在看来不管是什么把柄都不重要了,我们这就回去好好审问她一番,免得她又寻死觅活的让我们再次断了线索。”慕含烟边说边疾步向瀚锦院走去。
玉芬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快步跟上慕含烟,边走边道:“小姐,我查出来绿应为何会听二少奶奶的话了,据门房那边的阿福说,绿应跟门房的小厮阿杰是青梅竹马,两人早就互诉情衷,上次在林子里幽会时被二少奶奶逮了正着,云老夫人治家甚严,严禁下人私通,所以二少奶奶便以此要胁绿应听她的话,而绿应为了情郎的生命安全,不得不听命于二少奶奶。”
慕含烟闻言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怅然道:“到底是个有情人。”脚下却丝毫不停的向瀚锦院走去。
偶向大人们保证,偶绝不是后妈,还有情节在过渡,所以嫌微平淡了点,放心,偶会让男猪女猪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