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含烟不愿意相信皇帝会软禁她。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当她踏出大殿时,那一群带刀侍卫就齐齐走上前来,冷着脸道:“长公主请回,皇上下旨大婚前,殿下不能随意走动,待会儿司衣坊就会来给公主试衣,请公主静候。”
慕含烟脸色一冷,她盯着那名说话的侍卫,直逼视得他垂下头去,她才冷笑道:“你们也知道我是长公主,竟敢拉我的驾,真是好大的胆子。”慕含烟说完就要硬闯,皇帝果然不是开玩笑的,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将自己嫁去凤渊。
那群侍卫虽面露惶恐,却丝毫不退让,见慕含烟硬闯,最早说话的那名侍卫拔出佩剑抵向自己的脖子,他道:“殿下,如果您执意出去。那请踏着奴才们的尸体出去。”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拔剑抵着自己的脖子。
慕含烟被这状况吓得傻了眼,她只是想去找皇兄,现今能救她的只有皇兄了,但心地善良的她却不想踏着这么多人的尸体出去,那样她会恨死自己,正左右为难之时,宫门处响起一声娇斥:“你们都在做什么,在宫里亮剑,都不想活了么?”
慕含烟寻声望去,只见金凤身披紫色披风,手搭在紫鸢手上快步走过来,慕含烟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渐行渐近,不知道她此时来这里是做什么?恭喜她么?那她倒是要好好谢谢她这份好意了,可她万万没想到,她来却不仅仅是恭喜她。
“姐姐,看来我俩是心有灵犀啊,你知道我要来就早早的等在这里了,走吧,我们进去说话,外面怪冷的。”说完热情的挽着慕含烟的手,拉着她进了大殿,还不忘回头冲着那些傻愣住的侍卫道:“都愣着做啥,再拿着剑晃来晃去,小心本宫制你们一个大不敬之罪。”
进了殿,金凤却立即甩开了慕含烟的手,慕含烟错愕的看着她,瞧她神色晦暗不明。她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樽大神。”金凤看不起她,她又何尝看得起她,金凤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宠坏了的小孩,她根本就不必搭理她。
金凤走到上位坐下,冷笑看着慕含烟,“在外人面前,我敬你一声姐姐,你倒真以为自己是长公主了,今天你跟父皇的话我都听在耳里,你可知道父皇为什么要让你在他大殇之前嫁去凤渊吗?”
慕含烟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仍倔强的道:“不过就是为了完成那劳什子的婚约,怎么?你别有见解?”慕含烟斜睨着她,对她脸上笃定的笑意感到很刺眼,那是一种把什么都掌握在手中的感觉,让人很不舒坦。
“你果然是笨,无怪乎父皇眼中没有你,就算你是先皇后的亲生女儿又怎么样?这些年来是我一直陪伴在父皇身边,而你什么也不是,你既然不知道,那我不妨告诉你,父皇让你嫁去凤渊也是为了我清出一条道。黑啸,哦不,就是云灏桀云大少他是我的意中人,父皇已经下了遗诏,等他自边关胜利归来就娶我为妻。”金凤小脸上漾满了得意,看着慕含烟突然失血的脸蛋,她心里涌起些许快意。
慕含烟震惊的望着金凤,她刚才说什么了?是她听到的那个意思吗?“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以前是云灏桀的妻子,不过这都是过去式了,从此后云灏桀是我的,明白吗,以后不准跟我抢他,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亲姐姐?”金凤嘲讽的看着慕含烟,从那天与慕含烟吵了架回去后,她就派人去打探关于慕含烟的过往,本想狠狠的反击她,结果竟然让她发现了那样的事实,对于慕含烟曾最近的拥有了云灏桀,她嫉妒得发狂,但她却隐忍下来,于是去找父皇,父皇自从便宠着她,对她的请求从来都不会拒绝,这次也一样,她才说完,父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谁是你姐姐,你不要乱认亲,我当不起你的姐姐。”慕含烟立即予以反击。但心里空出的那个大洞是什么出填补不了的,原来竟是这样么?她以为疼爱她的父皇,一切的考虑都是为了眼前这个少女,那么她呢?他将她放在何处,既然不觉得亏欠于她,又凭什么扰乱她的生活将她接回来?
“哼,你以为我想啊,我来不过是想告诉你,三日后你就乖乖的嫁去凤渊吧,灏桀有我照顾,你不用担心,我会比你侍候得更好。”金凤说完站起来拍了拍裙子,然后潇洒的向殿外走去,与慕含烟擦肩而过时,慕含烟突然紧紧的拽着她的手腕,捏得她手骨都要碎了。
“金凤,我从进宫第一天开始就讨厌你,现在我更加讨厌你,灏桀对我的爱你永远都无法企及,我劝你还是放聪明点,别干傻事。”慕含烟咬牙切齿的道,她现在算是完全看清楚了,对皇宫里的人再也没有一点感情可言了。她一定会用尽一切方法逃出去,不管手段多么卑鄙。
金凤优雅的回头,见慕含烟咬牙切齿的模样,她“咯咯”笑起来,“讨厌?我又何尝不讨厌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进了宫就要别人都将你放在首位,慕含烟我告诉你,你就算有长公主的身份,也永远不可能是公主,还有你放心,我会让灏桀爱上我的。一年不行十年,十年不行一辈子,只要我在他身边,他总有一天会爱上我的,这个问题你完全不用担心。”说完一甩袖甩开慕含烟的手,脚步轻快的走出去,边走还边哼着曲子,似乎这样才能表达她心情很愉悦。
慕含烟恶狠狠的瞪着金凤离去的背影,身子晃了晃,跌倒在地,她想哭,奈何欲哭无泪,她想大叫,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喉咙上干涩难忍,这就是皇宫里的人,外表是那么华丽,可谁又能想到其中竟包藏了这么我丑陋事,为什么,同是女儿,为什么父皇这么偏心?
此时门外有几名嬷嬷走了进来,看到慕含烟坐在地上,连忙过来扶起她,“长公主,地上凉,怎么就坐在地上,小心受了凉身子遭罪。”
慕含烟拂开她们的手,看她们手上的工具,心知就司衣坊的人来给她量身裁衣了,她突然就发起怒来,冲到案几旁拿起上面的茶杯向她们掷去,“滚,都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们,滚。”慕含烟见什么拿什么砸,最后还抱起花瓶向那些人砸去,众人被她疯狂的举动给吓得魂儿都没了。边“哎哟”叫着,边退出大殿。
众人站在门边看着慕含烟发疯,个个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进去劝,慕含烟将大殿上的花瓶及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累得气喘吁吁的,她再次跌坐在地,仍是欲哭无泪,她该怎么办?捂着头她迅速思虑起来,现在不是坐以待毙的时候,如果嫁去了凤渊,她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门边站着的嬷嬷们见慕含烟不再发疯,都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有一个胆子稍大点的,她轻声道:“公主殿下,奴婢是来为您量体裁衣的,请您配合一下。”
慕含烟闻言陡然抬头瞪着她,眼光冷峻,吓得那位嬷嬷浑身直哆嗦,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她抚着胸口防备的看着慕含烟,生怕她又发起怒来,而慕含烟却只是盯着她们,好一会儿才笑道:“你们不用怕,我这就配合你们。”说完利落的站起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皇帝管天管地,但却管不了出宫以后的事,无痕未必真想娶自己。
嬷嬷们着实吓得不轻,但看慕含烟脸上没有半点怒意,她们才稍稍放下心来,快速的为她测量,慕含烟也极为配合,嬷嬷们测量好就收拾东西走了,临走时,慕含烟道:“嬷嬷,能不能麻烦你转告皇兄,让他来朝华宫一趟。”
那嬷嬷为难的扫了一眼慕含烟,慕含烟会意,自手腕上取下一串珠子塞到那嬷嬷手里,那嬷嬷看了看手中的珠子,低声道:“回长公主的话,太子殿下正在准备登基大典,恐怕没有时间来见您。”说完退出了大殿。
慕含烟微微愣神,原来是这样,景公子要登基了,所以这段时间都会很忙,那么她该怎么办,没有景公子的帮助,自己在这后宫里人生地不熟的,要想混出去那是难上加难,此时门口一暗,慕含烟抬头望去,只见紫鸢踟蹰的站在殿门前,怯怯的望着她,慕含烟脸色当即黑沉下来。
“我数一二三,如果不消失在我眼前,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一、二、三,来人,把她给我哄出去。”慕含烟寒着声音道,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与金凤有关的人,只要见到了她就心里堵得慌。
紫鸢连忙跪下来磕着头道:“长公主,您消消气,奴婢来是请罪的,长公主要打要罚,奴婢没有半分怨言,还请长公主不要气坏自己的身子。”
慕含烟冷笑连连,勾起唇角嘲讽道:“哦,你当真以为本宫那么蠢?误信了你一次还会再信你第二次,还是你觉得凭着你现在这副无辜的神情就可以再玩弄本宫?本宫告诉你,人只会在同一个地方摔一次,再摔第二次不是命不好,是她蠢得无可救药,你走吧,本宫就当没见过你。”
“长公主,奴婢是诚心诚意来请罪的,请您不要这样说奴婢,上次奴婢失口绝不是二公主授意的,而是奴婢撞到皇上,惊了圣驾,奴婢不得不以此来保命,还请长公主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紫鸢说得很诚恳,但却不能让人动容。
慕含烟冷冷的瞅着她一副无辜的模样,上一次她可以因为冲撞了圣驾自保而出卖自己,以后也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再次出卖自己,她不傻,不会留这样的危险人物在身边,“你既然已经道过歉了,那就走吧,本宫接不接受是本宫的事,与你无关,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或许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有回去告诉你主子,不要妄想打本宫的主意,本宫的丈夫死也不会让人染指。”说完绝决的背过身去。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慕含烟也不理会,皱着眉头沉思,自己如何顺利与无痕见面,无痕并不是真心想娶自己的,如果是为了与金临的盟约,只要金临有人嫁过去就行,这人可以是她,同样也可以是别人,只要他不说没人知道长公主被人掉了包,可是她该以什么理由说服他放自己一马?
“长公主,奴婢知道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我,奴婢只想跟长公主动脉说一句话,不管在何时,只要长公主需要奴婢,奴婢就是死也会帮公主办到,包括长公主想见的人。”紫鸢轻轻的道,语气虽轻,可是却极为笃定,慕含烟现在唯一能倚靠的也只有她了。
慕含烟眼前一亮,但随即又暗淡下来,紫鸢越是这样说,她就越不能相信她,这一次她不能败,无论如何也不能败,“你走吧,你再说一句,本宫就让人割了你的舌头。”慕含烟寒声道,她不会再那样笨了,紫鸢信不得。
紫鸢神色一黯,只能起身告退,慕含烟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恨恨的一脚踹向前方,结果却踹上了椅脚,疼得她捂着脚直跳,她涨红了脸恶狠狠的啐了一口,“该死的,就连你们也欺负我,来人,给本宫把这椅脚给锯了。”门外侍卫愣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进来将椅子搬出去锯椅脚了。
慕含烟愁眉苦脸的在大殿上走来走去,犹如困兽,在她不知道走了多少圈后,身后突然有强大的存在感,她豁然转身,看到一位有些面熟又有些陌生的黑袍男子,她略微惊讶的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向慕含烟拱手行了一礼,然后道:“夫人,我奉主上的命一直保护夫人。”来人神情冰冷,但却奇异的给慕含烟一种安心的感觉,“主上?”
“是,我叫无尘,是主上的得力助手,主上去边关前,曾交待我好好保护夫人,这些日子以来让夫人担惊受怕了,还请夫人谅解。”无尘恭敬的道,虽然他现在已经是暗卫首领了,但是他仍习惯于唤云灏桀为主上,前几天他奉命去外地调查,并没在京都,今天刚回来,就得知太子明日登基,长公主于三日后下嫁凤渊的事,他当下便急急的赶来朝华宫。
慕含烟自然清楚来者与云灏桀的关系,遂放了心,“不用客气,你是灏的助手,自然知道灏桀的去处,我有许多事都不明白,还请你能直言相告。”
无尘知道慕含烟要问什么,于是点点头,“夫人尽管问,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无尘并不以公主之礼待慕含烟,这让慕含烟很舒适,她这辈子最反感的就是摊上这么个长公主身份,“我听说灏桀去边关了,问其他人又不方便,你应该知道他是为什么事去的吧,边关战乱,他可还安好?”
“是,主上与皇上约定一月为期让鞑靼国俯首称臣,而条件就是夫人不用下嫁凤渊,三天后正是一月的期满,夫人,边关战况吃紧,鞑靼皇帝已经驾崩,揶律齐也被剿杀在金都外,我国兵马长驱直入,已经攻下十座城池,只是我们联系不上主上。”无尘据实以告,这些日子以来,他一边出任务,一边将云灏桀的动态牢牢掌握在手,每日都会有最新的报告传来,但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得到消息了,不知道云灏桀出了什么。
“什么?”慕含烟震惊的问道,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无尘所说的联系不上主上这句话上,“什么叫联系不上?”
“夫人,你别着急,主上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无尘安慰道,他相信主上会突破千难险阻回到京城来的,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京城是否还有能容下他的地方。
慕含烟后退了两步,怪不得皇帝三天后要将她嫁出去,原来不是他不守信,而是他已经知道云灏桀会胜利,但却不能让他顺利归来,或许归来后也直接将金凤嫁给他,高明,真是高明!
“无尘,我能不能请求你一件事?”慕含烟想了想道,现在云灏桀生死不明,她是绝不能嫁去凤渊的,她要出宫,要去找他。
无尘为难的扫视了她一眼,然后道:“夫人,如果是出宫,在下也无能为力,皇上已经将各个宫门处严密封锁,进出都需要盘检,我们是出不去的。”
慕含烟神色一黯,她早就知道皇旁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她走,不能出宫也罢,“无尘,我求你不管用多少人力务必找到灏桀,然后告诉他京城很危险,让他在黄土坡等我,我一旦脱身,会立即去找他。”出宫或许难,但要从迎亲队伍中逃走那会简单得多。
“是,在下立即却安排,夫人在宫中也万事小心。”无尘说完,拱了拱手便向殿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