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想到儿子的性子，又道，“找马洪办这件事，他现在是中城兵马司副指挥史，有些事好下手。只跟他说有人出高价让你帮着牵线，丁家不是什么高官，马洪会挣这个钱。”
马洪是顾氏娘家姐姐的儿子，本家家势不显，能当上这个官荀家帮了忙。
多年前让他帮着找过孩子，他并不知道孩子的真实身份。顾氏跟他的说辞是，孩子是丈夫荀适外室生的，她气不过让人弄出来。本想弄出京城卖掉，谁知被婆子搞丢了……
顾氏起身去柜子里拿出几张银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总有人为了钱财不要命。”
荀千松接过银票说道，“一千两银子，马洪心厚，这些钱不一定愿意冒这个除。丁钊虽然不是高官，也是朝廷命官，背后还有董家和陶翁。”
顾氏皱眉道，“先去调查丁香，我没听说她自带香气。在牡丹宴那天，见到她也没闻出来。不知她本身没有，还是那天屋里的香气太浓，她的香气被掩盖。
“若她自带香气，尽早除掉。若她没有香气，我们就有缓冲时间。有机会就下手，没有机会不要冒险，继续等待时机下手。还有，认出丁钊的人也不能留。”
荀千松道，“娘，丁香没有香气为何还要杀她。”
顾氏道，“万一她就是那个妖孽，只不过香气突然没了，或者香气变小没人发现，怎么办？只有她死了我们才能安心，否则别想过安生日子。
“丁立仁不是在国子监读书吗，让壹名想办法跟他交好，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得些消息。”
荀千松一下跪了下去。
顾氏轻声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荀千松红着眼睛说道，“娘，儿子已经走上这条不归路，媳妇和闺女都搭了进去，是没有办法回头了。求母亲疼惜壹名，万不能再把他和壹志拖进来。他们俩都是好孩子，万一我们败露，祖父还能保下他们，我们这一房还有根。”
顾氏抖了抖嘴唇，许久才吐出一个字，“好。”
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离开，顾氏闭上眼睛斜靠在引枕上，眼角流出泪来。
思绪飘向十一年前。
那个妖孽出生的第二天，苏太后突然病重。
两天后苏贵妃把她宣进宫。
苏贵妃说了太后的意思，让她想办法交换荀香和荀凤，再把荀香弄死。
或许怕直接弄死公主的孩子被人怀疑，交换后再弄死，死的是“荀凤”。
顾氏直觉与荀香身上的香气有关。那孩子真是邪门，一出生苏太后就病重，满月太后就病死。
她们正好趁着东阳公主进宫哭灵换孩子……
这件事属于绝密，除了苏太后、苏贵妃、梁途，几个实施人，其他人都不知道。
孩子被弄丢的事顾氏根本不敢告诉苏贵妃，只说孩子抱回来的当天夜里就捂死了，次日埋了。
为了骗过荀家人，顾氏连夜让人去育婴堂偷了一个孩子回家弄死。找不到一个月的奶娃娃，是一个三个多月的娃娃。
那时荀适进宫哭丧，荀老太爷瘫痪在床，其他人不让靠近，很顺利蒙混过关，骗过了所有人。
孩子顺利下葬，顾氏几人总算安了心。
顾氏又让几个心腹悄悄暗查，借口依然是那孩子是荀适的私生女，被人弄丢了。
结果是一无所获。
好在那个妖孽就如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没有了消息。
顾氏觉得，一个刚满月的奶娃娃，丢在惊马的闹市中，八成被踩死了。哪怕碰巧被人捡到，也没人知道她是东阳公主的亲闺女……她也就彻底放下心来。
后来苏家倒台，顾氏才知道苏途是梁途，自己娘家因为跟苏家跟得紧，也被抄家灭门。
还好苏太后和苏贵妃让她当贤妇取得荀家人信任，只让她做了那一件坏事。
苏贵妃死了，除了儿子媳妇，那些知道秘密的人都死了，顾氏万幸不已。
她就是一个贤慧、大度、待继子如亲子、把丈夫和婆家放在第一位的好女人，董如意的后人能全部活下来也有她的一份功绩。
丈夫爱她，晚辈敬她，她的日子一如继往地好。
十一年过去，她几乎忘却东阳公主府那个光芒四射的香香县主是自己亲孙女。
怎么突然冒出一个长得像董如意的丁香，她不是丁钊夫妇的亲闺女，丁钊的家又与银丰大街相距不远。
明天要问问千里媳妇和壹卿媳妇，那个死丫头到底有没有体香……千里媳妇还是算了，荀千里跟那个老不死一样，也是只狐狸。
那个死老婆子，早知道不该用板子打死，便宜她了，应该五马分尸……
“夫人……”
突然一声轻唤打断顾氏的沉思，她猛地睁开眼睛。
昏黄的烛光下，面前这张老脸跟十一年前何婆子那张老脸重叠在一起。
顾氏下意识一巴掌打上去，所有的恨都凝聚在了巴掌。
顾嬷嬷嘴角被打出血，一下跪了下去。
“夫人……”
顾氏才反应过来，这是顾婆子，何婆子十一年前就死了。
她坐起身说道，“是你啊，吓了我一跳。唉，刚才我做了个恶梦，打错人了。起来吧，对不住了。”
顾嬷嬷爬起来，“夫人言重了，老奴服侍夫人去床上歇着。”
顾氏躺上床，又道，“听说你二儿媳妇能干，大厨房二管事秦贤家的得病出去了，让她去顶那个缺儿。”
顾嬷嬷喜的跪下磕了一个头，“谢夫人。”
想着，这一巴掌挨得值了。
——
罗帐里伸手不见五指，丁钊和张氏躺在床上睡不着，轻叹声此起彼伏。
张氏道，“怎么就那么巧，两次都遇到张老三？”
丁钊道，“是啊。十一年过去，我老了不少，还蓄了须，张老三怎么还认得出我。那个混帐东西，若是在僻静地方，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张氏道，“老爷，我总觉得这事瞒不了多久。荀驸马兴许也有所猜测，否则不会对香香这么好。怎么办，若香香身份暴出来，东阳公主会不会把她弄死？要不，咱们带着闺女回北泉村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