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观三十五年五月二十,天高云淡,阳光明媚。
诚意伯府高朋满坐,喜气洋洋。
今天是丁立春长子丁秉晏满月,诚意伯府请满月酒。
荀香昨天就带着孩子住回娘家,还给丁秉晏画了一幅“满月图”。
小家伙白白胖胖,长得像任子暄多些,像丁家人的依然是小圆鼻头,既漂亮又憨厚。
丁家基因强大,董如月和张氏、唐氏都没能改变,第三代终于开始改变了。
客人多,荀香负责招待小媳妇和小孩子,薛恬和丁珍陪张氏在正院接待女客。
此时,紫轩里像前世幼儿园,五六个大中小班的孩子在廊下玩着。董佑承虽然才四岁半,却是这些萝卜头里的小头头。
厅屋里还有一个托班。地上铺着两张大席子,一张坐着三个一两岁的孩子,分别是邱既明、王慧、荀攸。
一张趴着和躺着五个几个月的奶娃娃,分别是十一个月的丁秉深、五个月的孙惟捷、三个月的荀正儒和王达,两个月的邱既楚。
荀正儒是荀壹博的长子,王达是王雷的长子,邱既楚是邱望之的次子。
荀正儒既遗传了荀家人的俊眉朗目,又遗传了米家人的大酒窝,极漂亮清俊的孩子。
荀香同十个年轻小媳妇说笑着。
这些人里年纪最大的是米红棉,今年二十二岁。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下个月生二胎。
年纪最小的是米红岚,比荀香还小几个月,刚刚十六岁。
这个年龄段前世正在读高中和大学,在古代却是最好的生育年纪。
荀香摸摸自己略带稚气的脸。做为现代人也逃不过这个命数,十六岁就当了妈妈。
她想着,等到孙与慕回来,要尽量做好措施,第二个孩子隔久些……
京城还没得到消息,她十天前已经梦到南征军大获全胜,孙与慕他们正在喝酒庆贺。门外挂着十几个可怕的人头,不知其中有没有李嵩。
这个消息近两天该传回来了,不久的将来孙与慕就会凯旋而归。
前两天她还梦了一次董娘亲。董娘亲住在一栋简陋的木屋里,带着两个孩子。她穿的非常朴素,苍老多了,笑容依旧那么温柔。
两个孩子,一个六七岁的男孩,一个两岁左右的女孩。
董娘亲抱着小女孩,荀香看小女孩看得清楚些。她长得居然有些像荀香,白白胖胖,雪玉可爱。
像荀香就是像芳儿。
荀香觉得,孩子更有可能是韩启的闺女。因为董爹爹曾说,海蓝珠那么珍贵的药要用来救命。
即便是孙女,董爹爹和董娘亲也是心想事成了,终于有了一个像芳儿的后人,又长得这么健壮。
那里白雪皑皑,正处于寒冷的冬季,与这里相反。
短短三年半,他们已经占领并住去了那片土地。
董爹爹威武!
不过,要把那里建设成繁华之地,并且抵御大洋彼岸的侵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可惜这个两个好消息不能告诉别人。
明远大师今年年初就带着几个徒弟走了,他们途经广州坐船去马六甲讲经。这个时代的马六甲很多人信奉佛教,对大黎高僧非常欢迎。
荀香知道,明远大师会从那里出发去见董爹爹,实现之前的“五年之约”……
刺眼的阳光透过碧纱窗射进来,照在地上的几个孩子身上,给他们笼上一层金光。他们穿的都是肚兜短裤,如藕的小胳膊小脚露在外面,肉肉的,让人忍不住想啃两口。
丁秉深爬去荀正儒身边,捏着小表弟的鼻子耳朵。乳娘怕他没轻没重,把他抱远一些。他又爬去邱既楚身边,乳娘又把他抱远一些。
小家伙也不生气,又爬去孙惟捷身边,孙惟捷正抓着王达的一根手指头放嘴里送。丁秉深去抓王达的另一根手指头,两个乳娘又把两个孩子放远一些……
那边的荀攸突然哭了起来,她被邱既明打了一巴掌。
一刻钟前邱既明才把王慧打哭过。
陶婧赶紧过去抱着邱既明讲道理。
米红棉笑道,“明哥儿看着不言不语,手脚最快,让人防不胜防。”
众人都笑起来。
邱既明摆手承认着错误,“不打了,不打了。”
又去找两个小姐姐玩,“不打你,跟我玩。”
午时二刻,正院的婆子过来请奶奶们去正院吃饭。
孩子们由乳娘带着,在这里吃饭喝奶歇息。
众人刚在花厅坐定,孙侯爷就派人送来消息,他早上被皇上召进皇宫,米元帅派人送八百里加急回来了。
南征军于五月初全数消灭叛军,五月初十活捉躲进深山的李嵩及其四个儿子、八个叛军头目。
叛军头目全部诛杀。李嵩的两个孙子太小,同他的儿媳和女婿一起杀了。李嵩及四个儿子、六个女人、三个女儿将押解回京。
这么快剿灭叛军,先进火器功不可没……
米夫人和孙大夫人喜极而泣。
众人纷纷恭贺着,前院还响起了经久的爆竹声。
饭后看戏,申时客人们陆续离府。
荀香要带着孙惟捷去坤宁宫看望叶皇后,并在那里住一天。
前两天米红岚才带着荀正儒去住了一天。
两对母子换着去陪叶皇后,让她多了许多乐趣。
叶皇后也得到那个消息,正坐在坤宁宫里乐。
她从乳娘怀里接过孙惟捷笑道,“捷儿,你爹爹就要凯旋回京了,高兴吗?”
孙惟捷似听懂了一般,挥舞着小拳头咯咯笑起来,一串银线从嘴角流下。
意思是,高兴,高兴得都流口水了。
叶皇后笑着亲了他一口。
每次荀香带着儿子进宫,皇上晚上都会来看一看。今天没来,他同太子一起与几个重臣彻夜商议国事。
八月,丹桂飘香,秋风送爽。
初五这天,天刚蒙蒙亮街道就热闹起来,人们都蜂拥去平南大军要经过的街道,占据最好的位置。
昨天平南军就驻扎在京城南郊,今天辰时太子和济王代表皇上亲自在城门口迎接他们进京。
孙与慕一身银色盔甲,和另两个年轻俊俏的将军走在第一排。几排士兵后,是太子和景王陪着米元帅。
接着是几排士兵,后面有十几辆囚车。囚车里的人蓬头垢面,面无表情。
后面是五千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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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所到之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鲜花绣球不要钱似的扔。
几乎所有大姑娘小媳妇的鲜花绣球都是扔向孙与慕。
至此,荀驸马时代正式结束,开启了孙与慕时代。
孙与慕成了大黎朝第一美男子。
荀香和孙大夫人、三房几个女眷在正院里焦急地等着。
今天连孙老侯爷都被召去了金銮殿,会同皇上一起,陪同部分平南大军将士吃御宴。叶皇后前两天给荀香透了底,大黎要成立一个火器营,会任命孙与慕为副统领。
火器营不在京城,距京一百多里路,不能每天回家。
荀香有些不舍,也不能耽误丈夫的前程。他每旬回家一次,她无事也可以去他那里住几天。
孙家祖孙的谋划是,孙家祖上善于水战,将来想让孙与慕当下任或下下任水军都督。
海战以火器为主,孙与慕在火器营任职对他将来有益。
巳时初,一个在南城门守着的小厮兴冲冲回来报信,“禀大夫人,禀郡主,大军进城了。世子爷走在第一排,是所有将士里最俊俏的一个。”
他的话逗乐了几个女眷。
孙大夫人笑道,“有赏,赏二两银子。”
午时初,一个在银雀大街守候的小厮又回来禀报,“大军往皇宫方向去了。好些人都说,今天是万人空巷看孙郎……”
不说孙大夫人,荀香都乐出了声。
孙大夫人咯咯笑道,“人不大,小嘴儿倒会说。”
小厮笑道,“奴才不敢撒谎,世子爷真又威风又俊俏,像极‘大闹天宫’里的二郎神。扔在世子爷身上的鲜花绣球最多。”
孙大夫人笑道,“赏,赏五两银子。”
小厮乐得眉开眼笑。
几人在正院吃完晌饭还舍不得离去,不知孙与慕什么时候能回来。
孙侯爷的长随又回来禀报,“禀夫人,禀郡主,侯爷说,皇上下晌要听取米元帅和世子爷禀报平南事宜,世子爷会在宫里吃晚膳,大概戌时回府。”
荀香和三房几人各回各院。
孙惟捷已经在乳娘的怀里睡着了,回到紫院直接把他放在西侧屋的小床上。
前几天卫嬷嬷和王嬷嬷就建议,世子爷要回来了,应该让捷哥儿住去小跨院。
荀香不愿意。
她就是在小跨院里被弄丢的。
孙惟捷不可能丢,但她已经有了阴影。
说好,孙与慕不在家,孩子就住卧房里的小床上。若与慕在家,孩子就住西侧屋的小床上。
等到他满了三岁再住去跨院。
孙惟捷长得非常好,又白又壮,头发油亮亮的。他侧着小脑袋睡觉,大胖脸上的肉向下坠着,显得小红嘴更翘。
荀香低头亲了他一下。
荀香睡不着,去书房看书。
夜幕降临,镇海侯府张灯结彩,点点灯火与天边的繁星相连。
晚饭后,荀香陪孙大夫人在正院说笑着。
戌时末,外院的婆子跑来禀报,“老侯爷、侯爷、世子爷回府了,世子爷跨完火盆,去祠堂了。”
他要先去祠堂跪拜列祖列宗。
屋里的人更加欢喜。
小半个时辰后,院子外面终于热闹起来。
丫头喊着,“世子爷回来了。”
小捷哥儿刚吃完奶,咿咿呀呀叫着,大眼睛看向窗外。
荀香眼眶发热,抱起孩子笑道,“爹爹回来了。”
小捷哥儿又大叫了几声。他不知道爹爹是什么,但娘亲高兴他就高兴。
孙大夫人已经流出泪来。
孙与慕和孙侯爷一起走进屋。
孙与慕穿着银盔,戴着银甲,肤色暗了一些,人也瘦了。虽然依旧俊美,气质却变多了。
沉稳,刚硬,霸气……之前是英武冷峻的侍卫,现在就是威武霸气的将领。
他进来先往荀香这边看了一眼,就走去孙大夫人面前,跪下说道,“娘,儿子不辱使命,打败叛军回来了。”
孙大夫人已经站起来,抱着孙与慕哭道,“慕儿,你终于回来了。这一年来,娘吃不好睡不好,盼得心焦啊……”
荀香和屋里的丫头婆子都抹起了眼泪。只有捷哥儿愣愣地看着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
孙侯爷笑道,“看看你,好事也能哭成这样。”
孙大夫人抹了泪,把着儿子的脸看了看,笑道,“去看看你媳妇和儿子。”
孙与慕起身看向荀香。
已经当了母亲的小媳妇一点没变,依然那么明艳照人,笑靥如花。
这个模样与记忆中的倩影相重迭。
只要想到她,哪怕再残酷再血腥的场面都会被这抹丽影压下,心绪从极度暴虐和恐慌变得平静下来……
他想对荀香说两句话,又不好意思说,目光滑向荀香怀里的那个白胖小子。
他正瞪大眼睛愣愣看着这个怪叔叔。
孙与慕走了过去,“香香,捷儿。”
荀香眼里氤氲着水雾,笑道,“世子爷。”又对怀里的孙惟捷说道,“这是爹爹。”
孙与慕伸手抱过孩子,凑过嘴想亲亲他。
孙惟捷不认生,但这个怪叔叔这么可怕,一上来就亲他让他不习惯。他嫌弃地用手抵住他的脸,斜着小脑袋,瘪着嘴要哭不哭。
孙大夫人笑道,“你这么严肃,哪个孩子都害怕。”
孙与慕听了,又笑得刻意了一些。
小家伙依然抗拒他的亲近。
孙侯爷笑道,“与慕累了一天,回去歇歇。”见夫人还要挽留,又道,“有话明天说。”
孙大夫人本想看看儿子受没受伤,听了丈夫的话也不好再说。
孙与慕抱着孩子同荀香一起回了紫霞院。
次日,晨曦微露,东方天际扯出几丝朝霞。大多数人还在沉睡,只有几个撒扫婆子在大院子里忙碌着。
突然,两只大鹰一个俯冲降落在紫霞院。一只从大嘴里吐出一朵灵芝,一只把大嘴上的红苹果吐在地上,张开嘴“嘎嘎”嚎叫起来。
小窗里传来荀香和孙与慕的惊喜声。
“飞飞!”
“双双!”
又是异口同声道,“你们回来了!”
本文完结了,谢谢亲们的一路相伴。去年底清泉身体开始不好,年初又住院,这半年更新非常不稳定,谢谢亲们的理解和包容。。。感恩一路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