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兄弟,就等你了,来,咱们哥俩第一次见面,得好好喝几杯。”
李靖不愧为老江湖,一上来就笑着说了这段话……这里面可不近需要厚脸皮——先前,金三对他可是不冷不热,完全没有对马宏吉时那种自然的欢声笑语。而且,这段话里的内容,听着就让人不好意思拒绝——毕竟有马宏吉在,大家没有撕破脸皮不是?
金三明显愣了一下,随后,虽然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却也没有拒绝,而是坐到了李靖右手边……李靖和马宏吉并列坐主位,按照酒席上的座次规矩,金三作为马宏吉的心腹,应该坐在马宏吉下手。
所以,从这点上来说,只要金三肯坐在李靖下手,那就表示金三的一种愿意化解彼此之间仇恨之意。不管他是真心实意还是仅仅看在马宏吉的面子上,最少表面上是如此……通俗点说,这是彼此间的一种委婉且谨慎的试探。
大家坐好后,马宏吉作为族长,或者说作为这里的主人,理应先敬酒。
站起来,举起酒杯,对众人笑道:“以往马某都习惯于先吃饭再喝酒,可是,因为今天马某能有幸跟老李在一起喝一杯,心里十分高兴……没说的,来!兄弟们,这第一杯酒,敬老李的诚意,才有今日的团聚,所以,这第一杯酒,大家一起敬老李。”
“干杯!”
喝了第一杯酒后,二嘎子很有眼力劲的给大家倒酒。
大家也接着这点时间,赶紧吃两口菜……这可是大早上啊,谁都知道,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这还好点,大不了忍忍,可是,空腹喝酒极容易醉。要是在这里醉倒的话,那可就丢脸了——这个时代,很多人都会认为:喝酒痛快的人,性格必定也爽直。酒量深的人,也必定是条好汉。一喝就醉,算怎么回事?
“这第二杯酒,敬咱们今日能聚在一起的缘分干杯!”
“干杯!”
“这第三杯酒,敬今后的合作愉快,一起收拾小鬼子。”
李靖也笑道:“老马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来,干了!”
三杯酒下肚后,众人才开始吃喝。
而这期间,李靖也主动找话跟金三聊。而金三的态度明显比先前好一些,最少,不管是出于应付还是真的接受李靖的好意,反正,他一直笑着,只是或许是出于性格,他的话比较少,大多数时候都是李靖在说。
几分钟后,等大家都吃喝的半饱了,作为客人的代表,李靖自然很懂规矩的端着酒杯站起来,道:“这第一杯酒,首先要敬老马。”
听到这话,马宏吉端起酒杯含笑站起来……作为客人代表指定要敬酒的人,这不仅是给主人面子,也是一种尊敬和礼数。
“老马,感谢你的谅解,也感谢你的支持和帮助……感谢话就不多说了,一切都在这杯酒里,干!”
“干!”
两人碰了个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靖给自己倒了杯酒,转身面对金三。
“金三兄弟,老李我是个痛快人,当年做了对不起你和乡亲们的事,是老李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但现在事已至此,老李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得到你和乡亲们的原谅……我再这里当着老马和诸位兄弟的面,给你赔罪。今后但凡用得着我李靖的地方,只要不违背我党我军的规矩,我绝不推辞。”
说到这儿,李靖稍稍沉吟了一下,道:“如果你能原谅我,就跟我干一杯酒。如果心里还不舒坦,那就是我老李的诚意还不够,还得继续努力。”
说完,李靖端着酒杯,看着金三,等待金三的答复……到底是老江湖啊,话虽然看似说的直白,可是,说话的方式方法却极为老道:先是自责和坦诚,然后道歉,最后却委婉的逼迫:在众目睽睽之下,金三要拒绝李靖的善意,会给人留下度量狭小,不识抬举的印象。如此一来,就算他心里再怎么不乐意,也不好当着众人,尤其是当着马宏吉的面拒绝。毕竟,李靖可是马宏吉拉来的,直接点说,马宏吉现在就是和事老,所以,对李靖巧妙的利用这点来化解此时,马宏吉也是笑而不语,毕竟,他可是答应要帮李靖一把,从金三这里寻找突破口的。
看了眼马宏吉后,金三收起了笑容,首次对李靖正色。
“李营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感受到你的诚意,不过,金三我这条腿其实不算什么,我现在就只想问一句话,还望你能给个实话。”
“好!不管你问什么,我李靖绝不有丝毫期满。”
“你们真的是为了对付小鬼子而来保护我们马家坡村,还是另有目的?”
“金三兄弟,这种大事上,我跟你赌咒发誓,恐怕你也不信。这样,我给你分析一下。要是分析的对,咱们就把这杯酒喝了,要是我分析的不对,你就直接泼我……来!咱们先坐下慢慢说。”
“就我个人来说,要是大半年前,说的更具体点,就是我参加革命之前,你要是问我对于当年的事有什么想法,说实话,我当时肯定告诉你,我绝对不会有什么悔恨之心,因为当时我还是个土匪,既然是土匪,抢劫就是职业,又哪来的什么后悔之意?再说,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是做了,人活一世,不能流芳百世,又不能遗臭万年,那就只能图一辈子的痛快。”
说到这儿,李靖拿起酒杯,喝了口酒后,才继续说:“可是,自从参加了革命,受到党的教育和同志们以身作则的榜样,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活着,不能光为了自己快活而不顾别人的死活,要不然,岂不成了畜生?在这大半年中,我的经历可谓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于当年的事也时长扪心自问,确实做的很恶劣,很对不起这一带的乡亲们……所以,就个人来说,我确实很后悔。”
“从公事上来说,小鬼子是真的没把我们中国人当人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说的难听点,比我们当年当土匪的时候,还要做的更绝,简直就没给我们所有众人一条活路。既然小鬼子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反抗,要抗争,要把小鬼子赶跑,这样……等一下,我想想。对了,我们政委是这么给我们说的‘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不被小鬼子奴役而跟小鬼子死拼到底。’……”
“金三兄弟,说实话,我虽然有后悔之心,可真的没有勇气再到村里来,尤其是看到村里当时被我们祸害过的百姓,现在用那样仇恨的目光看我,我这心里真的很难受。可是,军令如山,加上形势需要,我李靖不得不硬着头皮来……所以,于公于私,我都必须要来,既为了弥补当年的事,也为了子孙后代的将来。”
说完,见大家都楞楞地看过来,李靖苦笑了一下,对金三说:“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金三感叹一声后,拍了下自己的右大腿,道:“就算我这条腿还完好无损,就算是到战场上打小鬼子,恐怕也不会做的比你好,而且,也没有办法保护乡亲们,更没有办法给那两个被小鬼子屠村的百姓们报仇雪耻了。”
“不说这些了。来,李营长,我敬你。”端着酒杯站起来,对李靖说。
“不!不!这杯酒应该是我敬你。”
“咱们不说当年的事,只要你们能打鬼子,别说这条腿,就是这条命没了也值了。”说着,金三主动跟李靖碰了个杯,一饮而尽后,把空酒杯对李靖一亮,见李靖还有点惊讶的看过来,金三笑道:“我这杯酒可是敬你们这些打鬼子的好汉,李营长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一听这话,李靖立马一饮而尽,同样把空酒杯对金三一亮。
随即,两人同时露出笑容,最终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敬免恩仇!好!好!好!”马宏吉大喜的鼓起掌,随后又端起酒杯,站起来对大家说:“今天咱们也不讲究什么礼节了。来,大家举起酒杯,为李靖兄弟的诚意,为金三兄弟的大度,为将来的精诚团结,为了能早日把小鬼子打跑,大家共同干了这一杯!”
“干!”
这一下,酒桌上的气氛总算是正常了,气氛也活跃了起来。
金三放开了恩怨,话也多了些,不仅主动询问李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还主动提出,会帮李靖劝说村民们,早点放下往日的恩怨,早点团结起来一起对付小鬼子。毕竟,谁都知道,现在大家不仅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而且也是与自己生死攸关的最重要的敌人——小鬼子近在眼前。
果然!
当天中午,当李靖带着人和礼物来给金三赔礼道歉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金三很配合的不仅大度接受了赔礼道歉,还当众劝说大家……
如此,这个突破口的打开,让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虽然还是有极少数人没有接受赔礼,可是,跟李靖分析的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极少数人还是接受了道歉,或者说,不得不接受。
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这块一直压在李靖等人心头上的石头,也几乎散尽,而接下来,就是如何一起打鬼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