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南山之军

沈清沉在那晚得到平西王的承诺之后,一直在耐心的等待,等他送来能够调动在南山森林里的秘密军队的兵符。

这支秘密军队是他在搜集怀城情报的时候无意之间发现的。

军队里所有人的吃喝生活都在这片森林里,平时几乎不会出来,训练也都在这里进行。本来他想进一步查探出究竟是谁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养兵练马,但是在不清楚对方实力的情况下贸然潜入,只怕凶吉难料.所以他只能潜伏在森林周边。

终于在数月后的某一天,他发现了一行运送粮食的车马辚辚驶来,接着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商人打扮的马夫。

正在这时,他听到前方茂密的树林里沙沙作响,树枝攒动,瞬间从中钻出几十条身影,和马夫对了几个手势之后,便开始迅速动作起来搬运粮食,整个过程中没有一句交谈。

他耐心的等着,直到十几车的粮食全部都卸完之后,才悄悄的尾随在回城的粮车之后。

驱车的马夫十分小心谨慎,一路上不时的前后左右张望,几乎绕了大半个怀城,才慢慢的在平西王府的一个偏门停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沈清沉便时刻留心观察平西王府的动静,然后就发现这里面居然还隐藏着的一个更大秘密。

平西王爷当年因为战功赫赫,功高盖主,被昭王一纸令下挑断了手脚,丢进了这四方天井里。可是神奇的是,他的断手断脚居然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的被医治好了。

遭受拜把子兄弟背叛的他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于是表面上假装心灰意冷、意气消沉,实际上却在暗地里招兵买马、勾结党羽,想要卷土重来,一雪前耻。

沈清沉当然不会放弃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为了引起平西王的注意,不得不冒险在流桑会杀了他府上一个丫鬟,借之以接近他,让他为自己所用。

而马上,他就能得到平西王在这十几年间呕心沥血训练的这支近三十万的南山军。沈清沉想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快意。

至于平西王为什么愿意把兵符交给自己,无非是因为他心里的那一点点廉价和可笑的仁义。

他不想被后人诟病犯上作乱,所以只能借助自己的力量,把他推到前台来充当历史的罪人,用南山军在怀城改朝换代,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再推举他为新任君主。

平西王曾因为这个问题问过他:要是到时候你掌握了南山军却不认账,杀了我然后自己做新君怎么办?

沈清沉的回答是:“我对江山没有兴趣,这天下谁统领都是一样,但就是不能是李家。”

平西王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殊途,但幸好同归。正巧,他也不能让李家再继续坐拥天下,尤其是晏清王的儿子!!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互通有无。沈清沉为了表达诚意,先在烧尾宴搅黄了丞相和晏清王府的联合,作为回报,平西王送给他一方能调动部分南山军的军符。

所以当小厮前来通报有平西王府的人前来求见时,他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立即起身前去迎接。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平西王遣过来的人,居然是他的女儿善袖郡主。

善袖一脸不情愿的站在马车前,明丽的鹅黄色纱衫给她略显成熟的气质添了几分俏皮,但仍然遮盖不住骨子里透出的那股阴冷之气。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沈清沉的确吃了一惊,但立刻反应过来,微微一笑说道:“是在下失礼了,郡主有请。”

善袖轻哼一声,抬脚走进了御史府。施礼坐定后,有侍女端着茶水点心鱼贯而入,她却看都不看一眼,略显倨傲的说道:“我只是奉父亲之命前来办事,任务完成后就走,不必如此麻烦。”

沈清沉爽朗笑道:“郡主殿下是个忙人,在下自然不敢多有叨扰。”

善袖看了他一眼,从广袖中拿出一个铜制虎形的令牌,却始终只是在手中把玩,并不交由与他,故意刁难.

“你和父亲做了什么交易我不管,但你好像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一笔账没有清算吧。”

沈清沉心思转动,就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的给自己,脸上笑容却未变。

“上次是下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郡主,但是纯属无意,还望郡主给在下一个机会,好让在下戴罪立功,陪个不是。”

善袖微微勾起嘴角,笑道:“好,爽快!既然这样,那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她眼中闪过一抹恨意,脸上寒气升腾:“事成之后,把拾彩那个贱人交给我处置。”

沈清沉略一沉吟,心中升起一抹不快:“你要对她做什么?”

“这就不用你管了,只要你把她交给我,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见他仍是犹疑未决,善袖又道:“怎么,舍不得?”

沈清沉淡淡一笑道:“怎么会。”

“那就这么说定了!”善袖把兵符往桌案上重重一放,施礼昂然辞出客厅,却不曾想沈清沉又追了出来。

“郡主请留步”,他远远喊道,“十五月圆那天,在下摆宴莲动画舫,不知郡主可肯赏光,让在下再正式的跟您陪个不是。”

善袖回首笑了笑:“求之不得。”

上次出去野餐了之后的几天里,陆玠似乎都十分的忙碌,早出晚归,拾彩都已经好几天没有见着他了。

以前他总像影子一样跟在自己身后,嫌烦,而今突然消失了,却又觉得百般不自在。

她懒洋洋的坐在院落里自造的秋千上,百无聊赖的踢着脚边的石头,想了想跑去账房找连眉。

连眉也很忙,一把算盘放在桌子上,两手左右开弓。拾彩觉得这个场景莫名的熟悉,脑子里努力回想,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她在连眉的身边悄悄坐下,一直等到她算完了账,才支支吾吾的开口问道:“眉姐姐,西厌妹妹这两日去哪啦?怎么都见不着他?”

连眉笑道:“没什么,估计是在忙生意上的事吧。怎么,想他了?”

拾彩立刻摆手摇头:“才不是。”

连眉笑着心道,瞧你这小怨妇的样儿,不是才怪。

二人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热切的呼喊。

“阿彩!”

连眉朝门外的方向努了努嘴,抿嘴笑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喏,这不回来了?”

拾彩顿时红了脸,转身向门前看去。只见陆玠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可是嘴角却咧着,一把抱住她问道:“想我没?”

她不好意思的看看连眉,连眉朝她扮了个鬼脸,自觉的退了出去,还十分贴心的关上了门。

拾彩脸上微烫,使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爬山虎一般的他从身上扒拉下来,没好气的说:“西厌妹妹,你都十九岁啦,怎么还这么幼稚!”

陆玠笑嘻嘻的说道:“你都叫我妹妹了,我自然是比你小,妹妹跟姐姐撒娇,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拾彩白了他两眼,问他吃没吃过晚饭。陆玠摇头,她叹了一口气,起身准备去为他熬粥,鼻子却忽然机敏的一动。

怎么他的身上有一股……胭脂味?

她狐疑的打量着陆玠的脸,黑眼圈很重,脸色也差,明显的没有睡好,衣服好像也没有换过。

陆玠见她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阿彩,你不是要去为我准备晚饭吗,怎么不走了?我都快饿死了。”

拾彩怔愣的看了他几秒,面无表情的转身大踏步的往外跑去。

“那就饿死好了。”

“……”

陆玠莫名其妙的看着恨不得脚底抹油的她,委屈的摸了摸肚子道:“可是……我真的很饿啊。”

拾彩捂住耳朵,一溜烟跑回自己的房间,被褥蒙头,生着闷气。

她也不知因为什么,一想到他身上的胭脂味儿,心里就很不是滋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全是他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的场景。

失眠了半夜,寅时还未到,她便偷偷摸摸的起了床。悄悄的洗漱完毕之后,就躲在房门内侧贴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过多时,庭院里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后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慢慢的推开一点门缝,月光下瞧得分明,不是陆玠又是谁!

等陆玠关上门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她才轻声轻气的从屋子里跑出来,从后门跟了出去。

陆玠走的很慢,左绕又绕,似乎在消磨时间,从满天月色一直走到太阳当头还没有走到,最后干脆坐在一家茶坊吃起了茶。

拾彩抬头望了望至少路过了五六遍的万姿楼,恨的牙痒痒。

敢情这货是发现了自己,故意在这绕圈子呢吧?

她躲在暗处,揉了揉早已发酸的胳膊,赌气的心想,我还就不信了,今日非要现场抓你的奸!

终于在将近午时的时候,万姿楼对面缓缓驶来一架装饰精美马车,接着从马车上下来一位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来人个子矮矮的,带着所有商人都共有的特征,白白胖胖的,油光满面,眯缝着的小眼睛里透着一股工于算计的精明。

再看陆玠,一身玄紫,衣料是上好的冰绸,气质翩翩,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往人群中一站,想不让人多看两眼都难。

拾彩感叹,同样都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两个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心道:看来的确是错怪他了,那方才他也应该不是因为发现了自己才绕圈子的,而是真的在消磨时间。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要出来这么早?约定时间前半个时辰走不就好了嘛。

正心思流转间,忽然觉得背后被人拍了两拍,她不耐烦的回头,印入眼帘的是两张陌生的脸。

拾彩心里叫苦不迭。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