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放火烧山

回到冬青树下时, 陆玠已经不知道从哪搞来五六种佐料和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瓶子,迫不及待的冲她们招了招手,喊道:“都准备好了, 快点儿。”

连眉走过来将一篮洗好的虾递给他, 莫绛跑去抱来酒坛, 四个人围着琉璃瓶坐了下来。

只见陆玠把一碟虾通通倒进瓶子当中, 淋上拾彩酿的曲酒, 晃了晃,然后手法娴熟的封上盖子。

起初河虾还会在琉璃子瓶中跳动,那东倒西歪的模样, 倒真像是街头醉汉,一步三晃。等到瓶中的动静慢慢减弱, 他又把准备好的香料一并倒入其中, 去山口的背阴处挖了些雪过来, 将琉璃瓶埋了进去。

过了一个时辰后再拿出来时 ,瓶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晶。拾彩两眼放光, 抱起瓶子就往湖边跑。陆玠在身后笑着叮嘱道:“慢点儿。”

她哪里听得进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水边,把瓶子放进水里。不一会儿,冰晶便被温水融化了,露出琉璃本来的样子。

等她再抱着瓶子返回来的时候, 原本鲜活的河虾此刻已经完全不动弹了, 曲酒也被佐料浸染的变成了褐红色, 酒的醇冽和虾的鲜香透瓶而出, 不用打开就已经能猜得出该是有多么的美味。

连眉把狐裘展开来铺在地上, 一边摆着碗筷,一边看着拾彩的馋样儿, 笑道:“先送一碗给汤爷爷”。

陆玠道:“我和绛绛去送吧。”说着便打开琉璃瓶,盛出一碗,给汤爷爷端了去。

连眉将剩下的醉虾正好分成四份,倒在碗里。拾彩想了想,将自己碗里的夹了几个放在陆玠碗里。忽见连眉正望着自己,腼腆的解释道:“我就是……见他太瘦了。”

连眉抿嘴笑笑:“我知道。”

等到陆玠莫绛都回来时,四个人便都齐齐坐在各自的狐裘上,靠着冬青树坐一圈,一边赏景,一边开吃。

拾彩的量儿少,最先吃完。陆玠见状,要把自己的分给她一点,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硬要陆玠把碗里的都吃干净。

等到大家虾都吃完酒也喝完之后,拾彩突然又想到了一个新主意,用胳膊肘戳了戳连眉道:“眉姐姐,你知道这附近有荒山吗?没有人住的那种。”

连眉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想了想:“有是有,好像在东南方向。但是据说那边的土壤是红色的,被村民们视为不祥之地,所以一直都没有人居住。”

“太好了”,她高兴的一拍掌,兴奋地说道:“那我们一起去玩吧。”

“去干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嘛!现在就走?”

连眉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酒喝多了头有点疼,想在这里歇会。”

“那好吧”,她有些失望的说道。然后又把头转向莫绛,莫绛看了眼连眉,脸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低头道:“那……我也不去了吧。”

“你也头疼?”

“啊?嗯……”

两个人都不去。拾彩瘪了瘪嘴,本想放弃这个打算,却瞥见陆玠在一旁一脸希冀的举着手:“我我我,我要去。”

她立刻眉开眼笑,揽过陆玠的肩膀亲昵的拍了拍,夸奖道:“果然还是我西厌妹妹最贴心了。”说着便欢快的拉起他朝东南方向跑去了。

莫绛看着他们俩人越走越远,不自在的坐直了身体,两手不住的摆弄着衣角。

过了许久,才轻咳两声:“今天天气还真是好啊。”

连眉抬头望向天空,幽幽的说道:“是啊,寒风猎猎,乌云密布,的确不错。”

“还要喝酒吗?”他连忙转移了话题。

“酒早就喝完了。”

“……”

“你头还疼吗?”

“你说呢?”

“……”

莫绛本来想找个话头和她谈一谈,可是总能被她几个字噎到无言以对,忽然轻叹一声,看向醉眼迷离的她,有些难堪的说道:“你就不能装的糊涂一点?”

“不能”,她坚定的摇了摇头。

“你果然还在掂记着他。”

“不然呢?”连眉也抬眼看他,面色微醺,拍了拍胸口道,“你教教我,怎么才能潇洒漂亮的说忘就忘?”

莫绛苦笑,我要是知道的话,现在就该和陆西厌他们去荒山那里玩了,何必还坐在这里陪你这个白眼狼。

连眉得不到答案,竟然轻声啜泣起来。

莫绛不忍见她自己折磨自己,心中替她不值:“你又何必非要一副低贱的样子?你为他做了这么多值得吗?他甚至连认识都不认识你!图什么?”

“你才贱呢!”连眉面色微醺,口齿不清的骂道:“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值不值得也是我说了算!关,关你什么事?”

是啊,我也贱……他有些悲哀的心想。

拾彩本来是不打算去什么荒山玩的,只是看莫绛一脸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想给他制造一个机会,所以才找个借口开溜的。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当然是要游览一番再走。

她按照连眉说的方向一直往东南方走,可是都走了大半个时辰了,还是没见到那座有红色土壤的荒山,倒是身后莫名奇妙的跟了几个不请自来的贵客。

就她那点耳力,她当然听不到什么脚步声啊呼吸声啊的,是刚才陆玠偷偷在她耳边告诉她的,说身后有人跟踪,六个。

她看了看越渐越黑的天色,停下来伸了个懒腰,佯装不知的说道:“眉姐姐该不会记错了吧?这里哪有荒山啊?怎么越走树林越密了?”

陆玠摇了摇头:“你一心想找荒山干什么?又没什么风景可看。”

“这个嘛……”她一脸坏笑的看着他,往身后使了个眼色,凑近道:“放火烧山,你敢不敢?”

“放火烧山?”陆玠低头踢了踢脚边的枯草,不动声色的说:“好主意!正好最近怀城太风平浪静了,烧座山给他们添点乐子。”

拾彩狡黠的笑道:“哪里平静了?只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吧!”

陆玠从怀中掏出火舌子,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管他是风是雨,先烧一烧不就知道了。”

拾彩拿过其中一颗在手中掂了掂,奇道:“你居然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陆玠笑了笑叹道:“习惯,改不掉了。”

拾彩静默的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眼底闪过一抹心疼。

恐怕只有时刻准备与野兽搏斗的人才会养成随身带火的习惯吧。这是需要多害怕,才能做到把这种习惯淬炼成本能融入到血液里,永远都过滤不掉?

她想象不出来,也不忍想象。

陆玠扭头看她拿着火舌子出神,笑道:“这都什么危机时刻了,你居然还有心思走神?”

拾彩被他一语拉回现实,立刻收回心思:“要怎么烧?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要一举成功。”

陆玠悄悄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头上,过了一会拿下来悄声道:“西北风,刚好,一路吹向东南。”

她点了点头,眼睛一转,突然两手不住的搓着臂膀,缩着脖子大声说道:“哎呀,陆哥哥,今儿个的天好冷啊。”

陆玠好笑的看她装模作样,也跟着起哄:“是啊是啊,要不我给你生点火取取暖?”

“好啊”,她高兴的拍手。

两个人说干就干,不一会儿,就在周围捡来一捆树枝和大堆枯草,然后又把树枝堆成一个架空的小山状,再把枯草塞进下方的空处。

陆玠拿出火舌子在枯枝底下使劲儿的敲打起来。不一会,软草就被点燃了。

由于正值隆冬,又许久未经雨雪,再加上强劲干燥的西北风吹着,本来只有星星点点的火苗渐渐的越跳越高。先是燃尽了软草,接着是他们拾捡过来的树枝,再接着就是树林里一棵挨着一颗的越冬的枯树,最后直接演变成势不可挡的熊熊烈焰。

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仿佛想要把天空也吞下去,好象矗立着一座颤巍巍的摇晃不息的火山。

一直跟踪在拾彩和陆玠身后的六个人终于傻眼了,面对一片火海满天横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

其实他们是隐藏在这片树林里的南山军里的斥候,负责侦查方圆十里的森林状况,一旦有人误入,要立刻将其引导驱逐,必要时可杀人灭口。

拾陆二人不知不觉的闯入到警戒范围内,他们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偷偷的在暗地里跟着,以防他们进了那片树林,可是没想到在跟踪的过程中被他们发现了。

看到他俩嚷嚷着要烤火,本来以为是在耍什么花样,想把他们诱出来,所以十分沉得住气,任凭他们点着了枯枝残叶。

只是没想到这火居然燃的如此之快,转眼之间已成不可逆转之势。

领头的黑衣人恶狠狠的往树上砸了一拳,不顾鲜血淋漓的疼痛,咬牙切齿的骂道:“该死的!!被他们算计了!”

说着他转头对剩下五个人吩咐道:“你们二人,从旁侧小道绕进树林内,通知将军准备救火。其余人跟我掩护他们,顺便把这两个人引开,绝对不能让他发现这森林里的秘密。”

几个人一得到命令,低喝一声,立即用随身带着的水打湿了面罩,飞身冲向陆玠和拾彩所在的方向。

陆玠淡淡的看着飞奔过来的几道身影,神态自若的对拾彩问道:“阿彩,我上次在雀山送你的那把赤血剑,还留着吗?”

拾彩笑着从腰带上解下来丢给他:“当然。只不过我换了个剑鞘,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

陆玠往剑柄上的赤玉按了一下,剑身立刻增长,咻咻挥了两下,满意道:“还好,顺手。”

接着他又把剑鞘丢给拾彩,叮嘱道:“跟紧了。”

拾彩点了点头,把剑鞘拿在胸前格挡,和他背对背站着,以防有人从背后的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