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那剡溪边的杨柳,清风吹拂间便不自觉晃动,一晃就是三个月过去了。
越山剡溪畔,王小七和夜九畏畏缩缩跟在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后,这年轻人面如冠玉身着白衣,好一副浊世佳公子。
年轻人手拿一柄折扇在这菡萏雾气间微微摇晃着,后面俩小孩塌肩低头拢袖子战战兢兢跟着。
年轻人回头一看他们二人这德行,没好气说道:“为师又不是山间恶鬼,又不会吃人,精神点!”
王小七夜九猛地一挺腰精神百倍的走在山间,但在年轻人把头扭回去之后他二人愁眉苦脸的对视一眼不敢多嘴说话。
要知道,我们夜公子身为一个大家族子弟在外面那都是嚣张跋扈惯了,在凉城地界儿吃饭不给钱都是常事儿,何时有过这么谨小慎微的时候?
再说我们的小乞儿,那也是自由洒脱惯了受不得约束的人,就连夜九都不能改变我们小乞儿分毫,如今却与夜九一样老老实实跟着那二十左右的年轻人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天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两人飞快的对视一眼然后谄媚的凑到年轻人身边问道:“为师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啊?”那脸上的笑容拧一拧都能拧出蜜来,甜的腻歪。
年轻人微微一笑丰神俊朗,晃得王小七夜九慌忙低头,心里暗骂死闷骚。
那年轻人哗啦一开折扇问道:“你们爱吃臭豆腐不?”
这外形和语言的反差一时惊的夜九说不出话来,王小七却早已经见怪不怪,闷声闷气应了声。
年轻人啪的又把折扇一合高兴道:“今天为师请客,我们去云楼,吃臭豆腐!这云楼臭豆腐可是天下一绝,想为师我当年走遍三国又出北蛮去寻那臭豆腐的源头直到来到云楼……”
年轻人滔滔不绝的说着,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神采,王小七和夜九陪着笑一会嗯一声一会嗯一声不时的还要哦一声表示惊讶来满足年轻人,这立刻促进了年轻人的说话欲望,于是说的更起劲儿了,王小七夜九对视一眼,满眼都是对对方不幸的怜悯然后赶忙继续拍马屁。
夜九当初深夜的猜测似乎真的成真了,一个漂亮的,有学问的女老师。
只不过上天跟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第二天他们上课时发现,这个漂亮的,有学问的女老师变成了一个温文尔雅,有学问的男老师。
第一天这位男老师进院的时候身着白色儒衣,头戴君子冠,足蹬一双帆白布鞋,手中拿着一柄折扇进院,进去后立即俘虏了一批花痴。
他进院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笑眯眯的站上讲台俯瞰台下同学,然后唰的一开折扇问道:“我帅么?”
台下女生一片呼声:“帅!”王小七和夜九当然没说,甚至还很不屑的看着讲台上的白衣卿相,暗叹又是一个小白脸的出世。
然后他又说话,这是进院之后的第二句话,他一合折扇面无表情说道:“刚才说帅的,去校场跑二十圈,不要想蒙混过去,我都看得很清楚。”
哗然。
台下一片哗然,那些说过帅的女孩子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他只是站在讲台上微笑轻轻摇动着并不说话。
半晌之后,有人离开教室去校场,有人带头事情就好办了许多,越来越多的人出去,瞬间院里便少了一半的人。
这时那年轻人放下手中的折扇然后微笑问道:“没有了?”
偌大的一个院里鸦雀无声。
他拿起讲台上的折扇向下轻轻点了几下:“你,你,还有你,你们被开除了。”
王小七看得清楚,凡是被点到的人,都是刚才说过帅但是又没有主动出去的跑步的,他扭头和夜九对视一眼达成共识:这个先生不简单。
他所点到的人都是女生,那被点到的三个女生猛然站起身来,其中胆子大的已经冲到讲台前指着白衣书生的鼻子质问道:“为什么开除我们?”
那讲台上的白衣先生轻笑道:“我学馆收人须有五点必须做到,仁义礼智信,你等几人本来应该去外面罚跑但却小意隐瞒,这是不信,你又冲到我面前大吼大叫,这便是不礼,五性而缺二,开除理所当然。”
未待那女孩子多说什么,年轻人拍了拍手,从外面进来了三个身穿青衣的学馆执事对年轻人恭敬的点点头将那三个人带走。
年轻人附在其中一个执事耳边说了什么,执事恭敬回了几句便退走,王小七耳力惊人也只是隐约听到青衣执事说了一个七先生。
底下的学生以为这白衣先生又有什么阴谋有些惶恐不安,没料到过了一阵子刚才那个青衣执事进来手提一壶茶和一个茶杯放到讲台上便退了出去。
年轻人看着下面的学生被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眼神交流,自在的倒了杯茶美美的品了起来。
王小七心头一跳哀叹道:“怎的我去哪都尽遇这怪胎。”
可谓是落地可闻针的十分钟,那些去跑步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累到半死回来之后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工工正正的坐在桌后面安静的很。
不大功夫人就回来齐了,这时上面那位先生颠颠茶壶发现也没茶水了。
他放下茶杯缓缓站起身。
“我叫为所,从今天起就是纵横院的先生,纵横院这届新生二百八十二人刚才被我开出三人,现在便是二百七十九人,这就是你们以后三年的同窗了。”他朗声说道。
刚才那些出去跑步不知道开除事情的人听闻此话一惊但也不敢说话用眼神跟身边没有去跑步的人做着交流。
为所看着台下眉来眼去的一群学生笑道:“听好了,刚才就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
“我大概能猜到你们的入院试考你们的学长学姐考的是什么。”他把茶壶提起来往杯里倒水无奈只能滴出几滴来。
“无外乎就是让你们详解纵横,你们的答案有千万种,我也大概都能猜到。”他顿了顿,拍拍手叫进青衣执事又要了一壶茶然后继续说道:“那我今天告诉你们,所有答案都是放屁,包括你们师兄师姐告诉你们所谓的正确答案。”
听闻此言底下渐渐有些交头接耳,这白衣人如此狂傲谁都不放在眼里,底下的年轻人都是天之骄子也没一个好相与的,有些不满白衣人的言论,王小七此刻眼中却全是震惊,仿佛想到了什么,连与夜九眉来眼去都顾不上了,摆正姿态认真听了下去。
为所继续声若洪钟的说道:“刚才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就是告诉你们何谓纵横。”
“你们夸我帅,我让你们跑步,你们不得不跑,没跑的我直接开除,他也不得不走,我虽然引用了一番圣贤之道,但是我现在告诉你们,进入学馆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仁义礼智信的规矩,我就是满嘴放屁他们也不得不被我开,这是为什么?”
底下哗然更大了,一半的人都听闻开除三个女生用的理由只是莫须有的理由基本上都同仇敌忾的盯着讲台上的为所,眼神都在冒火,若不是顾忌他是先生,恐怕这些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已经有动手的人了。但却也有更多的人听闻这些话之后陷入沉思,还是那句话,在座都是****中杰出的年轻人,悟性学问都是强的惊人,不然也进不了学馆,为所的一席话刚开了个头便有人能够想到更深处,更深处。
为所满意的看着下面人的表现,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坐在靠边靠后的王小七,此刻王小七也在沉思,满头大汗的沉思。
为所笑了,他继续说道:“因为我比你们有力量,说白了,就是我比你们拳头大,所以我说什么你们都不能反驳,所以在这间学馆里,我说的任何话,对你们来说,都是道理。”
他轻蔑的笑笑继续说道:“合纵连横?以弱胜强?欺凌弱小?各国征战,若是弱国赢,后世便会赞颂弱国的惊人智慧足以以弱胜强,若是强国胜,后世便会赞颂强国的惊人武功,各国战争也是这个道理,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
“所谓纵横,便要想方设法吧若的拳头变强,把强的拳头变更强,何时你们能比我强了,你说让我给你下跪我都不得不下的时候,那你就是我的道理。”
此时院里再次回复那种落地可闻针的状态,所有人都在思考,当然,除了台上那位。
这时那青衣执事的茶也端来了,年轻人说完后坐下来倒了杯茶美美的抿了一口,看着下方认真思考的学子们,后方王小七猛然惊醒,早已冷汗直流,他越想越深发现这是一个细思极恐的问题,甚至不敢再继续深想,抽身而去导致现在浑身脱水般无力的趴在桌上,后背的院服早已被冷汗浸湿。
为所瞥了他一眼暗笑道:“师兄说这惫懒子疲懒的很,我到也没看出来,只看出来悟性不错,我便再多多亲近往下看吧。”
王小七此刻也在隐隐后怕,这书生一席话直教武者惊了魂,古时那靠三寸不烂之舌生生气死武功盖世的高手的故事如今想来可能也并非杜撰,简直可怕,他决定以后离着书生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