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前日在途中偶遇眉儿,派人将她引回王府,后又着她夜探慕容天等人的关押地点,以待救人,虽然一切盘算安定,却总是心中难安。他此刻手不能缚鸡,一干亲信均在慕容山庄那一战中损失殆尽,要救慕容天着实有些有心无力。
这一日,皇后传召见他,李宣大早便入了宫。这姨妈贵为后宫之首,但平日着实待他不差。两人寒暄半日,李宣瞧着皇后两鬓已见华发,心中不由怅然。自己、太子、李绪都是她最爱的皇子,自幼她不曾厚此薄彼,可如今私下里三人勾心斗角,将来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死了谁,活了谁,谁成了王,谁败了寇,只是无论哪个结果,这位母亲都注定伤心不已,想到此更是不忍。
正谈笑间,宫外报平晋王求见,李宣微惊。
片刻后,李绪从容而入,见了他在场,也浑然不在意,称兄道弟,亲热非常,看得皇后满心欢喜。李宣心中不住冷笑,却也强打精神应付。
坐了一会,李宣称有事告退,皇后允了。临行却被李绪一把拉住,在脸边耳语几句,李宣先是一惊,继而含笑离开。皇后奇道,“绪儿跟宣儿说了什么,他如此高兴?”
李绪回过头,“母后,我不过称赞他新宠的女孩儿美貌无双。”
皇后笑道,“哦?宣儿他又找了什么样的女孩子?”
马车摇晃,路旁喧哗,李宣只充耳不闻,满心全是刚刚李绪在耳旁缓缓道来的那句“别后君莫问,无限事,不言中”。心中忐忑难安,此番冒然出手被李绪觉察,真正叫自作聪明,也不知将会如何后果。想到过分处,竟是满头大汗。
马车却突地停了,李宣正恍惚间,这一下几乎栽倒,掀了帘子正要骂人。见前面拦了一辆香车,白色骏马拉着,车身雕花细致,帘间锦绣花团,似是女儿家所用。到口边的话不由收了回去。
那车帘下伸出一只素手,纤细修长,白皙如玉,如同描画。不过一只手,已让旁人遐想联翩,心绪难安,满心揣测不知帘后该是如何的国色天香。
帘后女子柔柔道,“抱歉,这马车不知如何突然坏了,挡了公子去路,小女子这厢赔礼了。”伸拳不打笑脸人,李宣再恼怒,也不好意思开口斥责,只得说了句“不碍事”,吩咐车夫转头。
那女子低声吩咐了几句,那香车上帘一掀,跳下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子,走到李宣窗下,“公子,我家姑娘为赔罪,请公子前往燕子轩一聚。”
李宣才知这车中是个青楼女子,不由在鼻间轻轻哼了一声,“不必了,你谢过你家主人便是。”
那丫鬟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之色,反压低声音道:“为了慕容公子也不去吗?”
李宣怔住,那丫鬟再不睬他,转身回车。眼见那女孩子入了帘间,李宣顿了一顿,对车夫吩咐道,“跟着这位姑娘香车。”
数日后,朝中突然传下御旨,皇上前段时间政务繁忙,以至劳累疲乏险些病倒,需静养一段时间,为免琐事打搅,特移驾行宫。召平晋王李绪及尚书令常张陪同前往,骠骑大将军朱卫率宿卫军随行护驾。
行宫离京城也不远,骑马不过二三个时辰即到,皇帝平时也曾在行宫暂住,本不足为奇。可李宣心中总是隐隐觉得奇怪,父皇从来重文轻武,对爱舞刀弄qiang的李绪一直不甚喜欢,只重太子,往日出行常把大哥带在身边,说是让他看看如何处理朝政,这次为什么却特意指定李绪陪驾。
叩门声轻起,李宣原本合衣而眠,翻身坐起,一小厮滑身进入,伏倒在地。桌上灯光昏黄,映着两人。
李宣道:“他说什么?”
那小厮自怀间掏出一封信,“曹公公说王爷看了此信就明白了。”说着起身递了上来,李宣展信一看,脸色大变。小厮道:“公公还道王爷若要有所应对,易早不易迟。”李宣沉吟片刻,挥手,“知道了,你下去吧。”那人施礼退出房间。
李宣又拿起那信,从头仔细再看了一遍,越看却越是心惊,不由霍然起身,在屋中走了几步。突停,扬声道:“来人。”
隔了片刻,一名丫鬟匆忙而入,李宣道:“叫魏然他们来见我。”魏然却是太子在他回京后派于他的高手之一,为人谨慎。
不多久,那四人来见。李宣提笔写了封信,拿蜡封了,和先前曹子劲的信放在一起,给了魏然,道:“你偷偷出去,出府后别给人跟踪,把这两封信给太子看过,跟他说我过会便到。”再修书一封,给了另一人,叫他送去燕子轩。余下两人,则命他们去平晋王府外潜伏,见平晋王出府即来禀告。
那四人应命去了,李宣在空屋中沉思良久。却又有小厮急报,说是府外有人深夜敲门求见王爷。李宣心中诧异,命人将那人带了进来一瞧,蓬头垢面之下依然美艳无双,居然是眉儿。李宣惊讶之余,更是眉头紧锁。
眉儿见了他,满心焦急,“王爷,关押之所我已经去过了,就在花园的假山下。我们快去救他们啊。”
李宣沉默片刻,却道:“你是怎么逃出来?”
眉儿一怔,不悦:“那什么王爷说是要提审我,我在半路用迷香把那一干人迷倒,趁机溜回来的。要不是看守他们的人又多又散,我连他们也一并救出来了呢。怎么,你怀疑我?”
李宣不语,片刻之后方冷笑道:“就凭你,有什么本事从我二哥手中逃脱,可笑你被人利用还好意思在这里沾沾自喜。”
眉儿柳眉倒竖,正要说话,却见李宣拿了斗篷披上便往外走,“哎,你去哪?”
李宣也不回头,“二哥既然此时放你,自然是希望我即刻去找太子殿下,我可得帮他把这戏做足。”眉儿瞠目,半晌才喃喃道:“可,可我话还没说完……”
却见李宣在远处住了脚,回身笑道:“既是废话,不说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