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知会过百里文瀚要搬走的事,若棠便刻不容缓的就手准备了起来。
先让人给小舅送了信去,得了回信,道庄子虽还在建,但山头就在那里,她随时可以将阿白送过去。至于寻访宅子的事。还得一两日功夫才能有回信。
其实依着若棠的打算,她是想要搬去与小舅同住的。但她如今的身份是孤女,外人看来,她跟小舅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若是真住了过去,年轻男人与年轻女子,难保人家不会传出很难听的话来。
如今她的身份要跟楚千岚在一起就已经不大容易了,她若再让人传出闲话来,要跟楚千岚在一起只怕就更难了。
小舅定然也是明白的,故而才没有提议让她直接搬去周家在琉国的别院里。
为着她的安全,小舅在寻访宅子时必定会细细把关,需要点时间也是应当的。
只是若棠每每想起百里文瀚那样似痛似惊的眼神,就总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也许等她搬走之后。他对她的执念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慢慢变淡。毕竟在他心里。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那些事情自然会比她更重要。
这两日,若棠为了避免与百里文瀚碰面的尴尬,除了送走阿白那日,她几乎连门都不肯出。
待到小舅终于送了信过来,若棠长舒一口气。
若棠的东西本就不多。虽然百里文瀚收罗了不少好东西送到她房里,她却一样也没有带走。临走时,诗琴似有些不舍的红了眼睛:“沈姑娘,您真的要离开了吗?”
若棠微笑着点点头,感激道:“这段日子劳烦你照顾,辛苦你了。”
她说着,将手腕上一只赤金嵌银手镯抹下来塞到诗琴手中,“小小谢意,你不要推辞。”
诗琴推拒了一番才收下,“沈姑娘身边没个人服侍,奴婢想来总有些放心不下,不如将奴婢带着一道过去。也好让奴婢继续服侍沈姑娘?”
若棠唇边笑意微敛,还未回答,诗琴已经黯然了神色,“沈姑娘定然是不愿的,您连这院里一针一线都不肯带走,又怎么肯带奴婢走?”
她屈膝对着若棠福了福,垂下头去:“沈姑娘千万保重。”
说起来,这是她服侍过的性情最好的主子了。只可惜,她不肯留在府里,想来是不愿意做殿下的侧妃或侍妾吧。
“你也是。”若棠再不回看一眼,脚步轻快的离开这个住了一段时间却并没有归属感的地方。
到了二门外,却见原本说不会送她的百里文瀚正负手等在那里,脚下顿了顿,见百里文瀚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她才继续朝他走过去。
“殿下今日不忙吗?”若棠对他行了个礼。
百里文瀚苦笑一声。“虽上回说了不会送你,但到底忍不住……你我相交一场,不来送一送你,我这心里只怕要一直放不下。”
“殿下白忙之中抽空来送我,若是耽误了你的事,只怕不好。”若棠干巴巴的说道,也委实不知道还能跟他说些什么。上以央技。
她曾经是很高兴,有一个她可以无话不说的倾诉对象,如今连这个可以听她胡言乱语说任何话的人,也要没有了。
世间安得两全法,反正她是一定不会负楚千岚的,没的说,也只好辜负了百里文瀚的心意了。
“见你这般与我生分,我这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受。”百里文瀚神色黯淡,苦笑着道,“你放心,那些话日后我再不会说了,不会让你再感觉到困扰的。”
若棠只得又干巴巴的说道:“多谢殿下。”
百里文瀚摇摇头,将一直负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递到若棠面前,“这是先前与你一道没有喝完的酒,原以为你我总还有一块儿坐下来喝酒赏月的那一天,不想……”
他似说不下去,苦笑着又摇了摇头,“你带着吧。”
“这酒来之不易,殿下还是自己留着吧。”若棠虽然很馋好酒,但必要的矜持还是要的。
“我一个人喝也没意思。”百里文瀚坚持的将酒塞到她手心里,“若有一日,我上门讨一杯酒水喝,不知道阿棠肯不肯给?”
若棠手里拿着略有些凉意的白玉酒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殿下,何必呢?”
“我已经没出息到这种地步了,你不会连我这一点念想也要剥夺了吧?”百里文瀚朝她眨眨眼,似玩笑般的说道。
若棠见状,也虚笑着与他应对道:“既然殿下非要美酒赠英雄,那么我就正式收下了。”
百里文瀚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来,却是极浅极淡,定定的看了若棠一眼,方才说道:“时辰不早了,你搬进新屋,还有的忙呢,我就不耽误你了。”
“殿下保重。”若棠对他点头致意。
“阿棠,你也要保重。”
……
马车驶出百里文瀚的府邸,若棠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吉祥想了想,才道:“明知道您搬新居会很忙很累,这三皇子为何没叫人手帮咱们?”
“因为他知道,我不会要。”若棠淡淡说道。
她的一切语言举止,都在对百里文瀚说明一件事——那便是与他划清界限。百里文瀚何等样人,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心思,自然不会讨嫌的叫人过来帮忙。
要说到知情识趣,鲜少有男人能比得上百里文瀚。
吉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说道:“小舅爷送了信过来,他的人在新居前面等着咱们,说屋里布置的都差不多了,您若看了,有不满的地方,直接对那人说便是。”
因着要避嫌,小舅自然不可能亲自出面来见若棠。
到了新居,若棠一下车,便被眼前的宅子震住了。
要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磅礴大气到让人腿肚子发软的宅子,只是这宅子,未免也太合她的心意了。
独门独院的一栋,周围没有人家,道路两边种植着银杏树,可分明又离主街不远,远远地还能听见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声音,但偏偏置身于此处,便有一种归隐的飘然脱俗的气息。这闹中取静的宅子,竟然都能被小舅收罗到,不得不赞一声,小舅实在太棒了。
门口等着的是个模样十分干净伶俐的妇人,见若棠下车来,忙上前来拜见,“这位就是沈姑娘吧,奴家见过沈姑娘。”
若棠忙还了半礼:“你是?”
“奴家的丈夫乃是中人,这宅子正是奴家的丈夫经手卖给姑娘的,只是前头的客人说了,因姑娘是女子的缘故,奴家的丈夫便让奴家过来陪姑娘看看这宅子,若有什么不合适的,奴家会转告给他听。”年轻妇人流利又热情的说道,“奴家丈夫姓甘,姑娘若不嫌弃,唤奴家甘家的就行了。”
若棠看了吉祥一眼,吉祥将刚才在马车上若棠吩咐准备的红封塞到甘嫂子手中。“一会要劳烦甘嫂子了,咱们这就进去看看房子吧。”
想到这房子是自己的,自己再也不用寄人篱下,再也不用小心翼翼防范着谁,若棠就高兴的走路都轻飘飘的了。
这是一座三进的大宅子,其实在若棠看来,她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实属浪费,可一圈走下来,不论是这古朴典雅的宅子,还是宅子里一景一物,便是路边一块石头,都像有着别样意境一般,实在叫人说不出个“不”字来。
那甘嫂子见若棠满眼都是惊奇,自然知道她满意的不得了,便笑着说道:“奴家听丈夫说起,买下这座宅子的客人这两日可是看了不少宅子,最后到了这里,客人只看了一眼,便拍板定了下来,可见那位客人也是极喜欢此处的。姑娘您看,这宅子可还需要改建吗?”
“不必了。”果然小舅的眼光就是好。
“这宅子有些大,姑娘是不是还要买些人手才好打理这宅子?”甘嫂子虽然拿不准若棠是什么样的身份,但不管怎么看,她也不像是男人的安置在外头的外室。但听丈夫说起,买下这宅子的,有的确是个年轻的公子。
“我向来喜欢清静,人少一点才好。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是该买几个人,才能打理好这宅子。”买也只需要买几个粗使丫鬟婆子就行了,正好将采青他们接过来,如意他们也不必委委屈屈的藏在小舅那个破民宅里。至于护院什么的,有吉祥与楚千岚暗中安排的那些人,压根儿也不需要再雇佣旁的护院。就是车夫门房之类的,还得要费点心。
不过很快这些事就不用若棠费心了,甘嫂子离开没多久,周厚元便将采门房车夫随着采青一道送了过来。
当然,周厚元也扮作不引人注意的搬运工混了进来。
一见若棠冲他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模样,周厚元原还有些郁卒的心情立刻就变好了,“这么喜欢这房子?”
“很喜欢很喜欢!”若棠用力点头,双眼璨亮的几乎要刺瞎人的眼睛:“就是太大了点,不过大点好,以后小舅也能住在这里——这地方偏僻,小舅就算来了,若不是一直留意着的人,也很难发现的。”
“你以为你搬出来了,就没人留意你了?”周厚元一副看蠢货的目光看着她,“我还担心百里文瀚不肯放人,你是如何说服他的?”
“百里文瀚又不是个野蛮人,还能强行将我扣押在他府里不成?”若棠扁扁嘴,“小舅你最近心情不怎么美妙啊。”
“你小舅贪黑起早的赚些辛苦钱,就被你这小没良心的一把一把的挥霍,你倒是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我心情变得美妙?”周厚元挑眉看向她。
若棠噘了嘴,小狗一样拉着周厚元的衣袖,“以后我跟王爷都会报答你的,你今日的付出,都不会白白付诸东流的。你想啊,皇商哟,琉国首富哟!”
周厚元不屑的撇撇嘴,“你小舅才没有稀罕这些。”
“那是当然。”若棠及时拍马,“小舅可是个古道热肠高风亮节的人,所做这一切,全是为了情,为了义,怎可能是因为那些个俗事俗物呢。”
周厚元被她拍的心情小小的爽了一些,睨着她道:“别以为几句好听的话就算了,皇商什么的,该有的还是要有。”
什么叫奸商,这就是了。
若棠拉着周厚元兴致勃勃的在园子里走动,“那边那个小院子,是留给表姐他们的,这边这个,留给徐姐姐住,还有阿鹤的房间也要收拾出来,哎呀,感觉会好忙好忙啊。不过想着再过不久大家就能住在一起了,还是怪期待的呢。小舅你呢?”
周厚元幽幽的看着她:“刚才说了,我也要住过来,那我的房间倒是安排在哪里的?”
若棠:“……”
不是他说不要住过来的吗?
不过出钱的人是老大,若棠怎么敢慢待了他:“有有有,我立刻就安排,亲手安排,务必要让小舅你满意才行。”
“这还差不多。”周厚元表示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