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川晕头转向,抱着脑袋趴在地上,喃喃念叨着将日月珠的十八代妖怪祖宗逐一问候了个遍儿。
好不容易头不晕,眼不花了,他这才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再往头上一摸,竟然起了个鹌鹑蛋大小的肉包,张远川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又破口大骂:“这个该死的死妖怪!难道得了失心疯么?老子我 @#¥%&*……”
骂得虽然痛快,可惜也无人响应,张远川不由觉得无趣,悻悻地自语道:“唉!算了!这妖怪也不知遭了什么难,如今只剩一丝残魂藏在我日月珠里,难免脾气就古怪了点儿,说来也怪可怜的,我和他置什么气呀?”
这么一想,他也就没了脾气,反而有些同情起日月珠里的妖怪来。
等到把满桌杯酒残藉收拾完了,日月珠却还不见回来,他有些不放心,便出去寻找。
谁知他刚走到归一阁的大门口,便看到一片黄光飒飒,日月珠正阴气袭袭地立在半空,而孟及张大乖却又前爪捂眼地趴在地上,哀哀低嚎着,一动也不敢动。
张远川赶紧跑过去,十分心疼地俯身摸摸张大乖的大头,却发觉这孟及竟然全身都在瑟瑟发抖,他心里不禁又有些来了气儿,抬头瞪着日月珠说道:“你就是有什么不痛快,方才对我也都撒过啦,作甚还跟张大乖过不去?”
日月珠冷哼一声:“他不过一个畜生,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凭什么来教训?”
张远川忍着气说道:“归灵祖师将他托付给我,我自然要护着他,再说他虽是畜生,可也不能任人欺辱,你也是妖怪,若有人这么对你,你愿意么?”
日月珠冷笑着骂道:“你们上清的人就惯会假仁假义!没一个好东西!”
但他口气虽硬,光芒却渐渐收敛,终于又恢复成一片温婉幽然。
孟及张大乖不由感激涕零,忍不住偷偷伸出舌头舔了舔张远川的手心,心里想到:哎呀!这小子还真是仗义!看来以后我可以安心地跟着他吃吃喝喝啦!
张远川挺高兴,冲日月珠笑了笑说道:“你别再恼啦!我知道我在你面前应该算个晚辈,身份又是低微,我以后记着不和你没大没小地乱开玩笑就是了。”
日月珠讥道:“那还真是委屈你了!”
张远川也懒得再和他做口舌之争,又稍稍安抚了张大乖一番,便径自回屋去了,没想到日月珠竟也默不吭声地跟着他身后一同进来,半晌不说话,忽然道:“你把白日里你们喝剩下的酒水给我拿过来。”
难得他不再乱发脾气,张远川焉敢不从?也顾不上问他缘由,连忙麻利地将刚收起来的家什统统又都拿了出来。
只是许清风调兑好的酒水早已被他俩喝了个涓滴全无,所幸酒浆并不曾带走,张远川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要我再去汲些水来兑兑?”
日月珠呛声道:“你兑它作甚?我如今只剩元神,难道还能喝酒?”
张远川一时讪讪,但却更搞不明白他的意思了。
日月珠缓缓口气,勉强和声道:“你且运功将它化成雾气,我自有办法。”
张远川不敢再乱开口,忙不迭地点点头,他先打开了泥坛盖子,然后伸手握住泥坛两侧缓缓运功,不一时,一股似有若无的热气渐渐从坛口冒起,日月珠立即放出一道黄光,只是一闪便将热气全数圈起,跐溜一下,如金蛇倒挂一般又收了回去。
日月珠的光芒变来变去,一会儿灿烂,一会儿黯淡,忽然“噗”地一声闷响,一股金色的酒气从珠子里又排了出来。
张远川实在是忍不住好奇,迟疑地问道:“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喝酒!”日月珠的口气明显转好。
张远川甚觉不可思议,但也明智地没有表露出来。
日月珠又大喊道:“再来!”
张远川只好如法炮制一番。
这样来回几次,日月珠终于喝足,轻轻叹道:“想不到我此生竟还能喝到乌风原酒。”
忽然,他又哈哈大笑:“只不过这个样子又怎么能算喝酒?哈哈!我真是可笑!”
日月珠虽然在笑,可那笑声比哭还让人难受,张远川颇为不忍,连忙岔话:“原来这酒叫乌风原酒么?不知它和乌风酒有甚么关系?”
日月珠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用乌风原酒泡上乌风草,五十年以后便是乌风酒了。”
张远川“哦”了一声,又没话找话地说道:“据说乌风酒可解天下阴毒呢,实在是好东西,但听你这么讲,难不成却是乌风草的功劳?”
日月珠答道:“乌风草乃是至阳至刚之物,正是所有阴寒之毒的克星,用它泡出来的酒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乌风草的药性太烈,所谓孤阳不长,直接服用有害无益,再加上它十分稀少,在乌风潭底孕育百年也只能长个一两根,所以只好配着乌风原酒来用了。”
张远川恍然,但日月珠还是有气无力地打不起精神,他便继续拉着他说话道:“说起来,我对酿酒之道也颇有心得呢!我家祖传有一门酿制梅子酒的手艺,酿出来的梅酒却含有一股经久不散的桂花香,十分与众不同。听长辈说,我们家这门手艺就是传自桂花山乌风潭一脉,可惜现今也尝不到乌风潭的桂梅仙酿了,不然我真想比较比较。”
日月珠忽然来了兴趣:“嗷?还有这种事儿?你能不能说说你家酿酒的手序?”
张远川也不疑有他,便从春末采梅子,秋初摘桂花开始,一直讲到最后出酒,讲完了还笑道:“大体就是这样了,其中好多详细没法对你一一道来,这是祖上的规矩,还请你莫怪!”
日月珠有些不经意地问道:“果然挺有趣,不知这是从你哪一代祖上传下来的?”
张远川答道:“是我祖父传给我爹,我爹又教给我的。”
日月珠忽然寒声问道:“你既然姓张,那你祖父是不是叫张长清?”
张远川大骇:“你……你怎么知道?”
日月珠放声大笑:“竟然如此!想不到这老天还真是有眼哪!”
张远川直惊得面如土色,颤声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日月珠光芒怒放,阴森森地说道:“我是什么人?哈哈哈哈,你不如到地府亲口问问你祖父吧!”
(今日之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