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将军府外。
我远远的站在对面看着我家紧闭着的朱红色大门。我哥已经回家了,出于朝局敏感,并没有多少人来看他。
等待了大半天的时机,我终于看到我家的大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然后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我心中一喜正想迎上去,却不想那人身后又跟过来一人,我只好又退回了黑暗处。
章程和阿诚。
那个阿诚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靠的住的人,我不敢轻举妄动,便连章程都没有惊动,趁着夜色我摸上了墙头,然后照旧翻了过去。
将军府的地形布置我闭着眼睛都可以走出来,轻而易举的摸到一个角落处,我手脚利落的将身体外面套着的黑衣脱掉藏起来,然后光明正大的打扮成丫鬟的样子走去后厨。
方才过来的时候便见厨房亮着灯,深更半夜里还要开火的一定是给我哥做的晚膳或者煎的药什么的,我正好浑水摸鱼的进去,也方便见到我哥。
可惜不巧,去了后厨我才发现,负责煎药的人是卓采,虽然我的脸已经被毁的失去了原来的样子,但是我还是不能确定卓采认不出我,于是只好作罢,想着另寻他法去见我哥。
在门边呆了不久,正准备走时我却发现了卓采不寻常的举动,她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包药粉小心翼翼地洒进了药汤里。
她在给我哥下药!
我的心咯噔一下,她和别人有私情的事情这个我知道,难不成她是想趁我哥不清醒的时候结果了他?
厨房里的人影晃动了一下,我随即隐到暗处,目送着卓采端着一碗药汤向我哥的房间里走了过去。
我溜进了厨房,将卓采匆匆丢掉来不及处理的药封捡了回来,然后跟着她一起去我哥房间,等她进去没多久,我便思索着该如何将她引出来。
最后我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用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个小洞,凑过去一看便能发现床上隐约躺着个人,不用想都知道那人是我哥,卓采就坐在桌子前看着药碗里徐徐上升的热气发呆,似乎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下手。
我的心里很难受,觉得这个世上果然没有能够靠得住的人。
卓采忽然唉唉的叹了口气,然后站起了身端起药碗朝我哥走了过去。
我狠狠的握了拳头,发誓他们林家对我们做出的一切我都要想办法讨回来。
扭头我跑到了一间屋子,将房间里的灯油全部泼到地上,然后点燃房间里的纱幔,让火势瞬间蔓延。
再次跑到我哥房间门前我大喊了一声走水了,果然听到里面噼啪一声药碗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卓采从里面跑了出来,赶往了失火的地方,而我也趁机溜进我哥的房间,出其意料的是我哥竟然已经醒了。目光呆滞的坐在床头上,就连我走进来他都没有抬头。
我蹲在他面前,伸手握住他的手:“哥,你怎么样?我是君珏啊......”
我哥的睫毛动了动,抬起眉头看了我一眼,我这才发现他怀里原是抱着一块东西的,在一细看,我的心便凉了半截。
我伸手将他怀中的东西拽了出来,他还死死的抱着不放。
宫歌的牌位。
“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宫歌姐已经死了,卓采才是你的结发妻,你在她的面前抱着别的女人的牌位你让她怎么想?你知不知道卓采已经在你药里下了药,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我几乎哭了出来,可是我哥没有理我,反而用有些惶恐地眼神看着我,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拼命的从我手中夺过牌位,然后退到床脚缩成一团。
我哑了哑嗓子,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为什么他对我那么陌生?他好像不认识我一样。
我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让他感受着我的体温,语气尽量和缓的再一次向他解释道:“哥,你看清楚,我是君珏,我不是别人,你好好看看我,你不可能认不出来的......”
可是他无动于衷,唯一的反应就是继续向床里面缩,好像我是什么可怕的人一样。
我终于意识到董致卓所说的,我哥的脑子出现了问题是什么意思。
可我仍旧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我宁愿认为他这样是装给别人看的。
我又使劲摇了他的手,哭诉道:“哥,这里没人,你有什么想要说的赶紧告诉我,叶问楚已经失踪了,你现在只能靠我了。而且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手下也很有钱也有关系,我能帮上你的,你不要再把我当成局外人了......”
我哥依旧无动于衷。
一时之间,我不能确定他是真的有问题还是装的,但是照他现在的情况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呆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的!
“哥,你跟我走吧,等治好了伤我们再回来好不好?这里实在太危险了,到处都有人处心积虑的想要害我们......”
没有一点动静,我忍不住就想伸手拉他走,可是他虽然精神上有问题,力气却一点都没落下,自然拉力赛我敌不过他。
眼看着外面的人就快要回来了,我却被我哥气的想哭,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他若是真的摔坏了脑子,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继续蹲下,深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哥,你就算不跟我走,你也要告诉我现在还有谁是信得过的,就算你不想让我插手你的事情,作为唯一的亲人你也应该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如果你还是这样什么都要瞒着我,那我只有想办法混进府里,亲自保护你的安全了。”
我威胁的话已然说出口,在我看来,如果我哥还清醒的话,他一定会因为在乎我的安危而不让我进府,可是没有。
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好像我此刻不过都是对着一截木头说话一样。
房门外的回廊上有轻微的脚步声,我知道我马上就要走了。
“哥,你等着我来找你,如若不然你就让人给我带个信,我就在这附近住着。”
我说完最后看了我哥一眼然后起身从窗户口里跳了出去,当然我没有立刻逃走,而是蹲在窗下看卓采的动静,等了半天卓采也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圆桌旁发呆,似乎是想什么忧愁的事情想得入迷。而我哥依旧将那牌位当作人一样抱着摇摇晃晃口中喃喃自语。
怕是想起了她的情郎那个不知道有没有再出现过的密卫了。
相思苦,实在苦。无限怨,怨无边。
知道卓采至少今晚不会对我哥不利了,我才再次翻身出了围墙。
走在昏暗的大街上,我再一次陷入迷茫,该怎么办?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所以的事都只能堆在自己的心头,渐渐腐烂发臭。
抬头看向前方的酒楼,都说借酒可以消愁,我现在就是急需要发泄的那一种。
鬼使神差的,我走了上去,要了一间雅间,然后要了一壶烧刀子。听叶问楚说着这种酒性极烈,喝下去让人清醒,不过等脑子清醒够了,人也就迷糊了,便什么都不用想了。
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清醒清醒,然后大醉一场,明天又是新的开始,路该怎么走还得怎么走。
烧刀子果然名不虚传,酒过愁肠如火上浇油,让人忍不住将心里所有的不痛快全都释放出来。才灌下去不到两杯酒我便已经将自己哭成了泪人,后来渐渐舌头都喝大了就感觉不出这酒水究竟有多辛辣,泪水有多苦涩。
迷迷糊糊的我趴倒在桌上,没多久我便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在直直的盯着我,抬头。
又是阴魂不散的他。
其实我知道,他一直或明或暗的跟着我,比我的影子还要尽职。
我模糊的眸子将他的身影也看得恍惚,用手支起脑袋我摆了个轻佻的姿势:“怎么着?看我喝多了便想上来占便宜?”
我冷笑,手指便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对着我这张狰狞的脸,你下的去手吗?”
明明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些伤疤,却又比任何人都要在意自己的变化,这就是赤裸裸的自欺欺人。
他还是不说话,像一株淡紫色的木头桩子一般盯着我不放。
我起身,脚步有些趔趄,扶着桌子我走到他的身边,手指轻佻的伸进他的衣领,脚下一软,我顺势拉了一下他的腰带,斜斜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你果然还是嫌弃的,要不然人家都投怀送抱了,你怎么都没反应?”
我低低的笑,感受着身边的人因为隐忍而微微轻颤的身体,我便忍不住想癫狂的笑。
伸手我用手指推着他的胸口,然后借势歪倒在桌边,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我自顾自的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烈酒合着苦涩的泪水划过肠胃,品不出滋味。
“君珏......”
身体被人猛地一撞,我跌入了他的怀里。
抬眸我目光怨毒的瞪着他:“放开!”
他不说话,甚至不看我一眼,然后他猛地夹带着我将我推向一边,脚边碰到什么东西,我直接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床上。
紧接着,他跟着压了上来,我的脖子被他死死地掐住,喉咙里是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