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倾瑟闭眼深呼吸,再度睁眼时,瞳孔变成了暗红色,下一刻她黑色衣袍翻飞,一道尖锐的红光闪过,在司命星君还未回得过神来,她就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司命星君的跟前,嘴角正噙着一抹邪气至极的笑!
司命星君吓得连连倒退,差点连腿都软了走路也利索不起来,一股脑哆嗦着胡子瞠目道:“司主冷静!司主冷静!这种玩笑开不得小仙实在是承受不来啊!纵然小仙多次冒犯司主,司主您也不至于对小仙这般痛下狠手罢~~~小仙我、小仙我委实是怕脏了司主您的手呀!”
倾瑟一步一步地逼近,笑道:“嗯还有呢?”
“容、容容小仙我想想、再想……”
哪晓得司命星君话还未说得完,就听他闷哼一声,倾瑟那素白而有力的手已然扼住了司命星君的脖子!手臂稍稍用力往上一抬,顿时司命星君的双脚离地不住蹬腾,整个人也因呼吸瞬时急促起来而变得脸红脖子粗。
司命星君虽老,但他也还不至于老糊涂了。此等景况,他一看就晓得眼前这个幽冥司主与平日里的那个幽冥司主是判若两人。他慌忙捏诀往倾瑟扔,企图使她松了扼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
可司命星君就是司命星君,顶多管管凡人的命格,哪里可能是在战场上战过魔族的幽冥境司主的对手。他的那些花花仙诀,对于倾瑟来说简直不堪一击。
当时司命星君就绝望了,绝望之际还不忘挤出一脸老泪,喘息着嚎道:“司、司主啊……凭我、我俩的交情……你就非得要置我于死地不可么……这不应该啊……委实不应该啊……”
还真莫说,这回司命星君那老头还真给吓傻了,哭得那叫一个稀里糊涂。一颗泪珠子冷不防就落在倾瑟的手背上,令倾瑟神色倏地一顿。手里的力道松了几许。
倾瑟怔怔地问:“什么不应该?”
司命星君立马边掰倾瑟的手边叫道:“当然是不应该这般对我呀!司主手下留情呀!”
倾瑟闻言,面上神色未动,只紧紧地蹙起了眉头。她扼住司命星君脖子的那只手并未随之松开来,亦未再有过多的动作。然而,她内里却在做着无比激烈的挣扎。
她不晓得自己的怎么了。
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想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那么是随的什么心,为的什么欲呢?
大抵是令她喜欢的她便占有,令她生厌的她便抹杀。
那到底是何时有了这般强烈的对比和渴望呢?
(二)
倾瑟一边努力地回想,一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手,手不由自主地想弯曲再一次捏住司命星君的脖子,可她却不想那么做,以至于手指时而曲时而直。眼里的红光时隐时现。
司命星君看见倾瑟眼里的红光,动也不敢多动,嗫喏道:“司主……千万莫乱来啊……”
倾瑟倏地抿起了唇,手再也不听自己的使唤,一点点地复又弯了起来即将重新捏住司命星君的脖子,她便喘息着低低道:“司命,你再不狠命跑的话,就要来不及了。”
司命星君一听,又开始乱蹬乱动,手不住地掐倾瑟的手。
倾瑟牙一咬,神色一凛,忽而五指关节一用力,手臂横着一甩,竟将司命星君活生生地甩了出去,霎时撞击在一段天宫宫墙之上!
司命星君被这一撞,晕头转向不说,还真的闪着了老腰,“哎哟哎哟”地叫唤。只见那天宫的宫墙,居然被司命星君给撞凹陷了下去!只差一点功夫,恐怕就要坍塌一段了!
司命星君来不及多“哎哟”几声,因为下一刻倾瑟便已全身卯足了劲儿冲司命星君飞奔过来!双目微眯,寒星点点,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腾腾四散!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一道湖蓝色仙光一闪而过,眨眼之间往宫墙边的司命星君一裹,立马裹走了司命星君,使得倾瑟猛飞奔而去却扑了一个空。
倾瑟侧了侧身,转头一看,却见掌文星君眼下正扶着司命星君站在离她并不远的地方,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她。
司命星君一见自己逃过一劫,抱紧了掌文星君无论如何都不肯撒手,泣道:“我的好侄儿哟~~你若是晚来一步的话,就再也见不到叔叔了啊~~”
不知怎的,倾瑟一看见那样的眼神,觉得冷静了许多,越来越冷静,未再与司命星君动手,而是负起手来,从容地挑了挑眉,问掌文星君:“你何故这般看着本司?”
她不是没有看见掌文星君扶着着的司命星君那个惨样,她也晓得自己将将对司命星君下了手,但她只是纯粹想闪一闪司命星君的那把老腰而已,没预想过自己竟会将其打成这副模样。
掌文星君面对倾瑟从来都是笑嘻嘻,因为自他第一次在司命宫门口见到倾瑟便觉得这个幽冥司主并非如传闻所说的那般可怖,相反倒是十分可爱。而今他却面若冰霜地看着倾瑟道:“小仙一直以为小仙与司主算是个朋友,当初有司主的倾赠月凰花为证。因此小仙真心待司主,就连家叔的行踪也透露给司主,却没想到,若非亲眼所见,你居然如此狠心竟不是想与家叔算账,而是要杀了他!倒是小仙眼拙看错了你么?!”
(三)
掌文星君的一番咄咄言辞,令倾瑟愣神了良久。良久之后,她转身离去,一句话不说。
身后掌文星君不肯就此罢休,显然是被气得不轻,道:“幽冥司主,你还欠小仙一个解释!今日是天帝纳娶天后,三界仙神皆在,你若不肯给小仙一个解释,信不信小仙立即将此事上禀天帝?!”
“随你,想如何便如何罢。本司也不晓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倾瑟边走边答。她当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但却又似晓得。
掌文星君对此十分较真,无法眼睁睁看倾瑟就这般离开,且听倾瑟那无谓的语气,简直能气死半把个人。他快步上前,捉住了倾瑟的手腕,阻去了倾瑟的脚步,怒道:“什么叫做你也不晓得!你给我说清楚!”
还不待倾瑟多说一句话,又一道影儿闪,只见寒生立于两人之间。寒生稳重而安沉地与掌文星君道:“还请掌文星君放开司主。”
不得不承认,寒生不是一般的护短。哪怕是有一日倾瑟处于与所有人对立的场面,他也会义无反顾地站在倾瑟这一边。
倾瑟袖摆一拂,巧妙地滑开了掌文星君的钳制,走在前面,寒生跟在后面。她喟叹一声道:“罢了,掌文星君你该庆幸的是,如司命星君所说的那般,幸好你早来了一步,否则哪里来见得到你的叔叔。本司向来想什么做什么,无法事事都能说得清。况且本司从来都没有朋友。”
走得很远了,后面方才飘过来掌文星君的一句咬牙切齿地怒骂:“幽冥倾瑟,堪比恶鬼,没有良心!”
寒生当下就无法忍受,幸亏倾瑟及时叫住了他,他才没有返回去找掌文星君。
路上倾瑟问寒生:“你来了多久。”
寒生如实道:“将将在掌文星君到之前下官就已经到了。”
倾瑟顿了顿,道:“可有见到本司杀司命星君时的形容?”
“见到了……一些。”寒生想了想,道。
倾瑟侧眼清淡淡睨了寒生一眼:“那你为何不先出手阻止本司?”
寒生直言不讳道:“下官知司主与司命星君有过节,因此下官不会出手阻止只会袖手旁观。况且下官以为司主并不会真的杀了司命星君,只是想吓一吓他。”
“那结果呢?”倾瑟依旧是不咸不淡地问。
寒生闷声道:“结果司主失手差点杀了司命星君。”
“哪里是失手。”倾瑟幽幽地看向天外,一片迷茫,“本司是控制不住想要杀他。这是魔性。”
(四)
寒生一本正经,立马肃声驳道:“司主乃仙族上神一界之主,怎么可能会有魔性!”
倾瑟云淡风轻道:“这有何不可能的,幽冥境阴煞,本司亦跟着阴煞,日积月累魔性也就齐了。本司料想,寒生应是比本司更清楚为何会这样。凡事总该有个因由。”
寒生答道:“下官不知还请司主明示。”
倾瑟便停下脚步,侧身面对着寒生,似笑非笑道:“好,那本司问你,在本司受魔藤之创伤遭魔气侵袭之际,本司究竟是睡了一个七七四十九日还是五个七七四十九日?”
寒生垂头不再语。
倾瑟便又道:“罢了,你不说本司也知道,有些疑惑回头本司再好好儿问问你,眼下--”她似嗅到了什么声息忽而轻笑一声,凑近身体覆上寒生的耳朵,细细低语了几句,再嘱咐他道,“不用太急,去罢。”寒生领命,作揖道了声“是”,随后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去。
恰恰这头寒生人一走,迎面便施施然过来一位身着凤纹霞披、臃荣华贵的美仙子,其所行之处祥光金灿凤云如火,身边还跟着两只穿着亦讲究的小仙婢。
仙子有目的有方向地在倾瑟面前停了下来,凤目微挑高傲地睨着她,嘴角挂着俯视睥睨性的笑。
想来今日除了天帝新纳娶的天后凤练,还有谁会做如斯复杂高贵的装扮?
倾瑟勾唇笑了笑,却看也未曾正眼看凤练一眼,便道:“这会儿功夫仙子能行至此处,想必凌霄大殿那边天帝的封后仪式已经结束了。”
凤练轻轻佻佻笑道:“不结束的话本宫哪里有空来会司主呢?”说着她与边上的小仙婢招了招手,小仙婢便将手里的一只黑色锦盒交与了她。
那只锦盒倾瑟乍一看之下还觉得颇有些眼熟。只听凤练道:“司主今日送给本宫的贺礼还当真是别出心裁,这份贺礼一放在那些仙家们送上的各种奇珍异宝之中,本宫一眼便瞧了出来。”她细长纤白的手指挑开锦盒,里边的捆仙索金光闪闪,一瓶装着一万年仙力则浮现出紫中夹杂着红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