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寒子分化金丹完成,口中道出让余列放其离去的话。
余列从惊喜中回过神来,眼中略微琢磨,便将那剑胚收入袖中,朝着对方拱手道:
“道长放心,贫道无厘子最是信守承诺,这就撤掉龙气。”
余列一掐法诀,阻拦在尸寒子身上的重重龙气就缩回,汹涌衔日金焰也是熄灭。他还打出法术,让风刃落在地面上,将未曾烧尽的魂油也给刮了回来。
紧接着,余列就瞧见那尸寒子抬起头,眼神淡漠的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动身,消失在了重重的阴气中,离开了。
不过当洞窟中只剩下余列一个人时,余列的面上除了喜色之外,也是有警惕生出。
他将召回来的龙气层层裹在自家身上,防止那尸寒子耍诈,又突然杀一个回马枪,将他给结果掉。
好在过了几十息,洞窟中依旧是安静,余列的神识随着龙气蔓延过去,又将方圆数里都“看”在了眼睛里,依旧是没有发现半点不对劲的地方。
他这才大松了一口气,面上的大喜之色再度泛起。
这时,余列将收在袖子中的剑胚取了出来,托在手中,细细的打量着此物,目中诧异连连。
“往者传来者。”他口中暗暗念着。
这句剑修传承之语,余列是在宫中道书上,瞧见过一模一样的句子。
其具体的含义,指的便是剑修传承因为种种缘故,并不像其他的道法一般,十分依赖于师徒传承、面面相授,而是更在乎隔代传承。
逝去的剑修们大多是通过剑意、剑器遗留,将其法门传承留下,如此即便隔上了千年万年,只需寻见有缘人,法门就可重现。
据说这一法子,是远古剑修们为了应对自家门徒锋芒太露、超高的死亡率而钻研出的法门。
特别是剑修们的性情往往也与众不同,彼辈以剑为尊,独行天下,即便是宗门弟子,也多是孤傲,并不喜欢收徒。
这种隔代传承的法子并不依赖于师徒关系,简单方便,因此也极为受到剑修们的欢迎,打从诞生起,就流传至今。
余列在道书中就见过不少故事。
说不少剑修在筑基后,就会分裂或者蕴养出一柄剑胚,然后随手扔在某地,以待有缘人。
如此他们便算是了结了前人传法的因果,再也不用忧虑传承和收徒的事情。
也因此,历史上有不少的剑修,都是在野外或宗门的库房中,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前人的剑胚,被认可,方才成为了剑修。现今的山海界中,亦是有不少剑修是如此入道的。
只是余列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也能够如此幸运的得到一方传承剑胚。
霎时间,余列的心中蠢蠢欲动,他暗道:
“这乃是一尊上三品的金丹剑修,所分化而出的剑胚。其中蕴含有对方的剑修真意、剑修法门,价值还远远在寻常的上三品金丹残片之上。若是拿它去交换,定能买出更高的价值。”
不过余列也清楚,此种贵重的宝物,他敢拿出去交易,别人就敢将他吃干抹净,甚至反过来栽赃他一笔,毕竟他这剑胚的来历,很是有些见不得光。
余列所心动的,主要是他要不要自个将此剑胚炼化,以作为自家的剑器。如此,或是最大程度的发挥出了此物价值。
“其实对于寻常道徒道吏而言,基本上就只有这一个选择。欲要炼化此剑胚,就要先继承其中的剑修传承,甚至一身的真气根骨,也会被修改为剑气剑骨。”
余列目光闪烁着:“不过对于我来说,却是还有另外的一个法子。我能将之内里的‘杂念’,统统清除掉!”
乍一看,如此做法是只留剑胚,而毁掉了剑胚中传承,颇是有种买椟还珠的意思。
可是此物不仅来历见不得光,还是余列胁迫着尸寒子才留下的。
虽说尸寒子通过此种法子遗留传承,在其中坑害余列的可能性不高,甚至剑胚中有不小的概率,会不存在一颗文字,有的只是剑意。余列若是能参悟之,有利而无害。
可说到底,尸寒子还是有着在剑胚中下黑手的可能的。
因此余列对其颇是纠结和忌惮:
“到底是只留下胚体,还是保留其中的剑修传承?”
他托着轻薄的柳叶剑胚,反复踱步在洞窟中,一时间难以做下决定。
毕竟这可是一方能丹成上三品的传承,前途实在是广大。而余列刚才说自己是道宫弟子,压根不缺功法,其实只是在说大话而已。
当今的道庭,相比于古时而言确实是已经大开方便之门,功法典籍无算。可功法中稍微好点的货色,传授条件就极为苛刻,道人必须被打磨一番,才会被授于。
一些神功秘法,更是限制重重,非天才能人不可得。
类似这种能丹成上三品的法门,余列若是想要在宫中获取,首先得资质出众,其次得有人帮衬,然后此法还会将他和授法道宫捆绑得死死的,大概率死后都得继续偿还道宫这份恩情。
忽然。
在余列没能纠结出一个决定时,他的面色陡变,猛地抬头,看向上方。
只见余列的视线随着龙气,穿透了重重岩石、阴气,出现在半空中,感应到龙气巨变。
一道庞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峡谷上方。
对方的身形由虚化实,在环顾四周一番后,巨大的面孔上露出了喜色,口中哈哈大笑,点头呼喝:
“不错,本道果然是第一个赶过来的。”
这道身影红光氤氲,气机磅礴,赫然就是那被尸寒子害得只剩下阴神的红蛇子道师。
红蛇子依靠龙气跨越而来,它一边接管临时营地中的龙气,一边将庞大的神识蔓延而去,扫视周遭,搜索尸寒子的踪迹。
此人口中冷笑着,大喝:
“尸寒子,勿要再藏再跑,你这一次是不可能再跑脱掉的。”
红蛇子话音一落,一道身影,果真是在阴气峡谷的中部显现。
原来尸寒子在离开峡谷的底部后,他居然依旧是藏身在峡谷中,借着浓浓的阴气掩藏身形,并大肆屠戮道宫的弟子们,取其灵气。
其中很不幸的是,因为某个原因,以及潜州道徒一方有鬼神坐镇,防范的严密,那尸寒子为求速度,屠戮的基本都是桃州道宫的弟子。
此刻红蛇子降临,尸寒子暴露踪迹。
这一幕落在余列的感知中,让余列面色凛然:“果然,那尸寒子还在附近。若非我刚才有所提防,可能他第一个打杀的,就是我了。”
庆幸着,余列又感知了一番红蛇子的庞大气机,他一咬牙,目中便一丝决定做下。
趁着红蛇子和尸寒子两人没注意到的空隙,余列一个手抖,那方剑胚就被他扔在了青铜酒杯中,然后酒杯也被他收好。
此举是余列意识到,他在峡谷中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连一众道徒都要过来寻找他了,他已经是难以和和尸寒子脱离干系。
而以那伙桃州道师的秉性,余列不是怀疑彼辈,而是百分百的确定以及肯定,彼辈不管是绞杀尸寒子成功与否,事后都会来搜他余列的全身,以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尸寒子的遗留之物。
甚至在事中,对方也可能用神识扫过来,有几率发现尸寒子的剑胚。
一旦被对方发现了剑胚,对方只需轻飘飘一个“道奸”的帽子盖下来,就能取了余列的性命和宝物。
将剑胚收好在了青铜酒杯中,余列心间默叹:
“宝物再好,传承再好,还是比不得性命宝贵。
只是不知,这方剑胚究竟能在酒杯中支撑多久,若是在彼辈分出胜负前,它就被青铜酒杯彻底的融化成灵气了,那可就浪费大发了。”
余列忧心忡忡。
但放都放进去了,他想再多也无用,便收拾好心思,一提精神,出了洞窟,往一众潜州道徒所在的地方奔去。
眼下红蛇子来临,龙气正在不断的朝着对方汇聚,余列身上庇护的龙气也被取走大半,感知也受限。
眼瞅着龙气都要被对方给全部吸引过去,余列必须尽快的和道徒们汇合。
一旦和道徒们汇聚,他借着仙箓,以数万道徒为根据,便能稳住部分的龙气,用于护卫众人,也藏匿他自身,能最大可能的在接下来斗法中存活。
只是余列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收好酒杯,动身的那一刹那,远处冒头的尸寒子心中惊悸,猛地扭头往他这里看过来。
“这!!!”
尸寒子面色变幻间,目中惊疑,其眉头拧起,竟然不搭理红蛇子,转头就要往余列这边奔过来。
但这个时候,临时营地上方的龙气又一阵变动。
第二道庞大的身躯也浮现,并和红蛇子一起,将起身的尸寒子夹在了中间。
苍老的声音从对方躯体中传出:
“二位道友,好久不见!”
这道身躯正是司马子,它也是以阴神遁来,虽然慢于红蛇子,但是并没有慢太久,同样及时赶到了。
两具道师的阴神显现,犹如两堵山峦,将临时营地夹在了中间,尸寒子来去顿时受阻。
即便如此,尸寒子的面色依旧冷厉,其身形闪烁,在两堵山峦间灵动的游走,转着圈子要往余列所在的方向扑过来。
但是第三道庞大的身躯,又从天而降,出现在了临时营地的上空。
轰隆!雷鸣阵阵。
龙船道师紧赶慢赶,紧随在司马子的后面,也出现在了临时营地附近。
它以肉身腾来,眼睛很尖,远远的就瞅见了尸寒子的举动,因此隔空就是一道雷霆从口中喷吐而出,打在了尸寒子行进的方向上,将对方给逼退回去。
吼!
霎时间,尸寒子进退受限,骤然落在了三尊道师的围困中。
只不过,不管是红蛇子、还是司马子,抑或是龙船道师,三人在将尸寒子逼在中央后,都是忽然间没有了动作,仅仅盘旋在高空中,用神识将四面八方锁死。
它们彼此之间目光忌惮的看着,似乎未和尸寒子斗法,自己一行人就要先火并一番。
翻滚的神识,在三位道师之间窜动:“嘿、二位道友,来得不晚啊。”
“不算早,比不过红蛇子道友。”
“休说废话,眼下尸寒子暴露,我等三人已经困住此獠,且吸取上一次的教训,勿要先自生矛盾!”
红蛇子,司马子,以及龙船道师三人迅速交流着,有着前车之鉴,都是将自己人火并的冲突给压下了。
一息过去,三人齐声传音:“先斩尸寒子,再谈其他!”
此刻尸寒子见自家的去路退路都被三尊道师堵住,他苍白的脸上,寒意更加明显。
面临如此困境,尸寒子释然一番,脸上并无多少惶恐之色,反而剑意大盛。
此獠面上狞笑着,口中呼喝:
“罢了。一群废物而已,既然想要贫道之金丹,那自行便来取!”
嗡嗡!
尸寒子踏空而行,周身的剑气如龙似蛇,发出凛冽的气机。
此獠托举着手中裂纹道道的剑丸金丹,长啸道:
“今日,尔等若斩不了吾,便是吾以尔等为药,修补我丹!”
此刻尸寒子也注意到了,赶来围困他的这批山海道师,不仅数目比上一次少,个个实力更是骤减,一个完整实力的都没有。数来数去,竟然是当初被他随手一剑重创的老泥鳅,实力最完整。
此情此景,不退反进,死中求活,他尸寒子或有一线生机!
听见尸寒子的狠话,龙船道师一众也是冷冷呼喝:
“垂死之人,也敢狺狺犬吠!”
三具山海道师的身躯动弹,或虚或实,分食般的扑向尸寒子。
尸寒子则是振剑而起,困兽犹斗。
霎时间,剑气、雷霆、火焰、术法种种,交织成片,弥漫十余里。
在道徒们看来棘手至极的峡谷阴气,仅仅是遭受到了此番火并的余波,就被吹开掀翻,露出了道徒们一张张苍白惊愕的面孔。
余列身形闪烁,已然是落在了人群中,他仰着头,也是目光紧紧的盯着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