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终究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淡淡一笑,说道:“也没什么,只是在想究竟是什么事能够让皇上和爷那么困扰。”
昭煜炵擦了擦嘴,接过一旁丫鬟递过来的茶水漱了口,走到她的床边坐下,无奈地说道:“你呀,叫你别操那么多心偏不听,总该东想西想的,让我说你什么好?”
话虽这么说,却也知道她的性子,在没有得出答案之前是怎么也不会安心的了,于是只好将皇帝对他说的话一五一十给她复述了一番。
裴馨儿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做到这种程度,当真是对太后恨之入骨了?连对自己母妃如此不敬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昭煜炵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于是忍不住替皇帝说了两句好话,道:“皇上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换做是我,如果自己的长辈死得不明不白,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今天,也会不择手段、想尽一切办法去查明真相的吧?”
裴馨儿定了定神,仔细一想,倒也是这么个理儿。如果连自己母亲的死因都不知,身为子女的却不能为生母报仇,这样才算是真的不孝吧?
她于是不再纠结在这件事上,眼珠一转,问道:“爷和皇上现在是为了没有证据指认太后而烦心吗?”
昭煜炵点了点头,看了看她古灵精怪的表情,哑然失笑道:“太后毕竟是皇上的嫡母。不管她曾经做下了什么事情,都应当由先帝来做出惩处,而没有由皇帝来处罚她的道理。若是证据确凿。让她无可辩驳的话,皇上还可以顺势做点儿事情,不说处罚,至少是不能让她再这么痛痛快快地在宫里享受着一国之母的尊荣了。可现在皇上却连这点儿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杀母仇人享受着本应该有自己的生母享受的生活,心中也是够烦闷的了。”
裴馨儿倒是可以理解皇帝的心情,而对她自己而言。虽然不会刻意去伤害别人,却也不是那种吃了亏却还要打落牙齿和血呑的性子。重活一次。她给自己的生存目标就是要活得舒服、活得痛快、活得比上一世更好,面对这种差点儿害死自己的仇人,难道还要她以德抱怨吗?
她的人生本来可以跳出这潭浑水过得更加自在,是因为太后才被拖了回来。如今又因为太后而差点死掉,新账旧账加在一起,算起来她跟太后之间的过节也不算小了。这次太后赏了她这么大一个“恩典”,不好好回报回去怎么对得起她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于是她的眼珠子猛转,显然脑子里已经有了些想法,昭煜炵见了,不禁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说道:“你这人……叫你好生休息怎么就是说不听呢?别瞎琢磨什么法子了,万事有我、有皇上,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裴馨儿却抿嘴一笑。看了看他道:“爷,妾身这回可是差点儿就死在了太后手上,怎么还不能让妾身想想么?况且妾身有一个主意。或许可以解决皇上和爷的难题,爷不想听听么?”
昭煜炵一向知道她有些小聪明,总有点儿出人意料的点子,便笑道:“当然要听了!我家馨儿想出来的主意一向都是极好的,若是能够解决了爷目前最大的难题,爷重重有赏!”
听了他这调笑的语气。裴馨儿的脸都红透了,恨不得拿棉被盖住头再也不看他那张脸——这个人真的是自己嫁了多年的丈夫么?真的不是别人假冒的?!
还好此刻丫鬟们都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否则这要是被她们看见了,她也没脸见人了,以后还怎么在她们面前摆主子的谱儿?
昭煜炵看着她羞红的小脸儿,心中只觉得爱得不行,恨不得将一颗心剜出来捧到她的面前,让她看看自己的心意。若是按他的心意,还要继续这么调戏下去,让她露出更多这样的表情,好好一次看个够才行。但毕竟是性格使然,一想到正事,他又不得不打消了这样的念头,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听听看她都有什么主意才好,或者真的能够解决他和皇帝的困扰呢?
于是他只得好声好气抚慰了一番,说了不少好话,裴馨儿才总算从困窘中摆脱出来,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算是揭过。那娇气娇媚的小模样儿,直看得他心中痒痒的,若不是时间、情况不对,倒恨不能将她压在床上好好“惩治”一番才好。
清了清嗓子,裴馨儿说道:“爷和皇上都是男人,或许不知道女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胆小的,也更加相信轮回果报,君不见那些求神拜佛的人中往往是女人多过男人的么?尤其是在富贵人家里,求神拜佛的基本都是女人,倒是很少见到男子也会跟着女人一起凑热闹。”
昭煜炵一愣,她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裴馨儿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反应过来,于是抿了抿嘴,笑着接着说下去,道:“爷,虽然我不知道太多的内幕,但皇宫里是个什么情形,便是猜也能猜得到两分了,宫中后妃之间的争斗之残酷,像我这回碰上的事情,对咱们来说可谓凶险至极,可对她们来说恐怕只是司空见惯吧?既然如此,太后能够熬到今天,手上又沾染了多少血腥呢?这其中还包括皇上的生母,庄贵妃的。”
昭煜炵心中一动,突然像是把握到了什么,若有所悟。
“你的意思是……”他试探着问道,不知道裴馨儿的意思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个,如果是的话,那也未免太大胆了!
裴馨儿却不管什么大但不大胆的,抿嘴笑道:“爷,很少有人真的能够做了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的。虽然妾身跟太后接触不多,也不了解她的为人,但总觉着这么一个人,害了这么多性命,难道就一点儿都不心虚么?便是她真的不心虚,难道咱们就不能让她感到心虚么?而一个人一旦心虚了,就会出错,一出错,不就有了借口了?”
昭煜炵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
这一招他跟皇帝都从未想过,并不是想不到,而是从来就没有往这上面想过。要说最懂女人的还是女人,他们这些大男人就算杀了多少人,心理承受力也要比女人强得多,尤其是他这种武将,从小就跟着父亲和祖父上过战场,更是对杀人什么的毫无半点心理障碍。要他们往“心虚”上面想也着实困难了些。
但不可否认裴馨儿说得极对。太后再强也不过是个女人,女人胆小的性子她应该也是有的,只不过平日里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但只要有这么个弱点,他们就能想办法将她心中的恐惧诱发出来,甚至扩大无数倍,让她感到心虚、感到害怕,就一定会露出痕迹来,说不定还真的能够抓住她的把柄,让她得到应有的教训。就算到头来仍然找不到可用的借口,但能够让那女人心惊胆战、寝食难安,也可以让皇帝出口恶气了不是?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行,现在唯一的障碍就是要在皇宫之中装神弄鬼,那可是历朝历代的宫廷都严格禁止的事情。如果皇帝真的做了,那就是知法犯法,或许还会带来一连串意料之外的恶果,他同不同意这么做还是个未知之数。
不过那就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事情了。他只管将这个方法呈禀上去,用不用那是皇帝的事,如果皇帝不肯用,再想另外的办法就是。
不过看皇帝急切的样子,连生母的阴灵都敢打扰了,又怎会放弃这么好的办法?
他想通了一切,便笑了起来,坐回裴馨儿床边,伸手刮了刮她的俏鼻,说道:“果然一肚子的鬼主意,不过倒是可能会有点儿用。若是此计真能奏效,爷一定重重赏你,决不食言!”
裴馨儿一笑,听他的语气倒是听进去了,心中不由也升起了几分期待。她就不信太后当真就是个铁做的人儿,手上沾了那么多条人命还能够做到全然的无感,如果她当真能做到心如铁石,她也就认了,但若不然,她就要让她好生尝尝惶惶不可终日的滋味!
她自知自己的身份太过低微,便是死了也不可能让太后掉一根汗毛,想要让太后为自己的事情付出代价那纯粹是痴人说梦。但既然皇帝也要对付太后,她自然也要掺上一脚了,多少能为自己出口气不是?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只听莺儿的声音说道:“爷,姨奶奶,奴婢拿药来了。”
两人便停下了谈话,让莺儿进来,昭煜炵亲手接过了药碗,喂到裴馨儿嘴边。
这件事情他已经做过许多遍了,裴馨儿也从最初的不适应到现在的习惯,但却还是奇怪地看了看他,问道:“爷不用进宫去见皇上么?”
既然觉得她的计策可用,难道他不用赶紧去告诉皇帝吗?
昭煜炵扯了扯嘴角,浑不在意地说道:“反正皇上已经着急了有些日子了,再等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你喝药要紧,来,赶紧张嘴。”
裴馨儿也扯了扯嘴角,无语地张嘴喝了一口药,没注意到昭煜炵眼中一闪而过的诡异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