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大人最近憔悴,又消瘦不少。”贺灵川轻声道,“这里有几粒补魂丹,真正可以滋养神魂、补愈精元,一颗即可见效。裘大人平日里劳心劳力,用它正合光景。”
裘隆伴在爻王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等闲之物不会放在眼里。不过有句俗话,伴君如伴虎,爻王越老脾气越怪,一言不合就翻脸,裘隆在他身边的确要打起十二分心神。
他有修为在身,依旧非常硬朗,但精力已经比不得少年,真怕爻王开始嫌他老钝。一听贺骁送的是补魂丹,他就微笑起来:“好,好,贺岛主有心了。”
能够滋养和补愈神魂的灵药,少之又少,这确实是他眼下所需。以贺骁身位眼界,能拿得出手的必非凡品。
贺灵川又道:“这几枚药丸娇贵,必须温养在这只红玉盒中,每次掀盖不能超过十息,否则就容易变质失效。”
裘隆点了点头又道:“贺岛主当真想要离开我国?”
其实他不信,爻王也不信。这几个月来,贺骁甩开膀子跟青阳对着干,有时候甩出去的泥点儿都快溅到青阳脸上了,何等嚣张?现在,他真会因为一个曹闻道就畏首畏尾?
“实话实说,我舍不得。”贺灵川坦荡荡地说瞎话,“在天水城半年,获益就远超过去十年,换一个人都不会想走的。只是,唉,现在城内外有些混乱,我又总觉得监国暗中筹谋着对我下手——曹闻道之事,不就证明我所觉非虚?”
他紧接着又道:“眼看帝流浆即将爆发,我——”
没下文了,但他摇了摇头。
“王上金口玉言,说你安全,你在天水城就是安全。”裘隆安抚他,“贺岛主不用担心。”
他就送贺灵川到春华门外,然后转身回去,由小宫侍陪同贺灵川出宫。
全程,贺灵川没有另提要求。裘隆收了他的礼,也是心安理得。
临时抱佛脚、用时才送礼,那都是下下之策,收礼的也不喜欢人家单刀直入,所以平时就要培养感情、打好关系,用时只要打个招呼,心照了。
否则,贺灵川身边怎么总是围着那么多官员?
现在裘隆特地绕去丹膳坊,取出贺灵川塞给他的红玉盒端详。
光盒子就是整块灵玉雕成,上头还有符文阵法。
他打开盒子,清香扑鼻,锦绒上躺着七枚花生大小的丹药,青莹莹地,卖相极佳。
裘隆拈起一枚,对身后宫卫道:“拿进去检测,尽快。”
“是!”
不一会儿,宫卫就奔出来禀报:
无毒,主要成分可能是具罗树果。
裘隆把这枚丹药捏一半给宫卫:“赏给你了。”
宫卫谢赏,接过来一口吞下。
药丸刚进肚子,他就觉得神清气爽,连值三天大夜班的疲惫一扫而空,舒坦得像是泡完温泉以后又熟睡了十个时辰似地。
就连他眼下的浮肿和黑青都神奇消失,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
贺骁没有夸大,此药确有奇效。
裘隆就带着他去办差了,又过一个时辰,宫卫还是状态极佳,没有任何不适。裘隆这才吃掉了剩下的半颗丹药。
嗯,舒爽!
陪在王上身边,就连头脑都变得灵活了呢。
于是裘隆把红玉盒子贴身藏好。
这厢贺灵川在小宫人指引下走向宫门,路过榴花亭时,听见里面有人声传出。
“什么!”这人大概是很惊讶,声音都拔高了五度,“你说赵兄怎么了?”
“赵咲前晚出去喝酒,天明未归,家人出去找,最后在渠沟里找到了,但也晚了。”另有人叹道,“大概是喝多了,失足滑下去。”
“不可能,赵兄向来都是小酌,你们什么时候见他喝过第四杯?”
“官府昨天就请了仵作验尸,的确是溺死的,肺里有水,浑身无伤,渠里还浮着半角子酒水。”
“那……”
先前那人刚吱个声就被打断:“别问了,问多对你也没有好处。赵咲最近想参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各地府库……”
“嘘!”众人恨不得捂紧这厮的嘴,“这里是什么地方,小心祸从口出!”
“我们知道的,王公贵卿不知道吗?游大人他们不知道吗?”又有人道,“他们都揣着明白当糊涂,我们去冒什么头?”
贺灵川放重了脚步,与小宫人一同走过去,果然见亭内没有大官。
马上就要早朝,这些官员不喜室内空气浑浊,暂时在榴花亭吸几口干净清新的冷气,也顺便聊上几句。
王廷何人不识君?亭里的官儿都过来,热情与贺灵川打招呼。
贺灵川与他们寒暄几句,也就离开了。
谁也没注意到,先前替赵咲说话那人,衣摆上扒着一只不起眼的小蜘蛛。
这人叫作黄汝林,乃是赵咲的同僚,几乎与他同时入仕,平时也聊得来。
今日的早朝也在争吵,但黄汝林并没细听。他注意到爻王坐在宝座上,掩袖打了个呵欠,和他一样漫不经心。
朝议结束,他谢绝其他同僚的餐叙邀请,直接回家。
夫人见他两手空空回来,直接问道:“宝香楼的钗子呢?”
“呃。”黄汝林这才想起,他昨晚答应夫人去宝香楼帮取定制的首饰,“忘了!”
“你怎么回事?失魂落魄地。”夫人发现他脸色不好。
他如实以告:“赵咲没了。昨晨被发现,死在河渠里了。”
夫人一惊:“哎呀,这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黄汝林娶了恩师的女儿,不仅旺夫,还擅长给他出谋划策。他就把夫人扯到屋子里去,挥退仆婢,关紧门窗,这才道:“仵作说是酒醉失足,落渠溺毙。”
“扯淡,赵咲喝酒比你都少。”夫人疑心,“他性子太直,口没遮拦,是不是得罪人了?”
黄汝林的声音压得更低:“我就想起一事,赵咲几天前跟我提过,北部四镇和西北几个地方的军仓都有问题,而且、而且问题还不小。”
夫人眉头都皱了起来:“啥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