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认识林光熙的人帮忙将他送到了“天外飞仙”客栈,他小姨见到他的样子,吓得脸都白了,急忙将人抬到了房间里。
梁芷安自责不已,脑子乱糟糟的,还是她小姨镇定一点,推着她去换了身衣服,另外让客栈里的服务员帮着照看林光熙。
林光熙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一直都没有醒。梁芷安发觉这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不像是普通的溺水,而且他先前是自己跳下去的!
他一直都在梦呓,梁芷安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梦,只能看见他像身子微微颤抖着,眉头死死地皱着,一定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
在她面前,他一直都是阳光带着点邪气的,他健康,高大,生病与他是无关的。但当傍晚他发起烧的时候,梁芷安才忽然反应过来,这也是一个普通的人,他也会生生病,也会伤心难过。
“林光熙。”梁芷安坐在他的床头,伸手轻轻摸着他的脸,“快点醒过来,我们说好今天还要回去的,你是故意的吧,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回不去了。”
似乎真的听到了她的埋怨,林光熙眉头忽然深深地皱了一下,眼皮子抖动着,像是想要睁开眼睛。可是挣扎了一下,依旧徒劳。
林光熙此时彻底陷入到了梦境当中,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听得到外面的声音,但是却回答不了。
他很害怕,这种无助的感觉只有小时候才有过。那一次,他看到生命中最悲惨的一幕时,也这样无助过。
“爸爸……”低低的一声,像是幼兽的呜咽声。可梁芷安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在叫爸爸。
因为父亲早逝吗?梁芷安可以看得出来,林光熙很爱他的父亲。
可之后,林光熙一直在做梦,并没有醒来。
梁芷安一直陪着他,连晚饭都没吃。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林光熙的烧退了一些,同时房间里进来一个女人。
这是一位四十几岁的女人,保养地很好,跟林光熙的小姨眉眼有点相似,都带着江南女子的温婉。但她的神情要比林光熙的小姨冷许多。
她进来见到梁芷安时,微微一愣,随即淡淡地点了下头,就朝着床边走来。
梁芷安还没搞清楚情况,看到跟着走进来的小姨对着她抱歉地笑笑,她立即明白过来。
这位是林光熙的母亲!
她赶紧站到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是因为跟她一起划船,林光熙才会坠河的。
至于先前林光熙突然神情呆滞跳河的事情,她没打算说。她想等林光熙醒来,自己问他。
林光熙的母亲坐在床边,摸了摸儿子的额头,稍稍松了口气,对着自己的妹妹说:“烧已经退了,竹君,你再让厨房煮点姜汤来吧,帮小熙驱驱寒。”
孔竹君立即点头,临走的时候给了梁芷安一个放心的眼神。
梁芷安微微点头,目光瞥到坐在床边的林光熙母亲身上,有点局促。
她可以感觉出来,林光熙的母亲似乎不怎么喜欢她。但也没多想,毕竟现在林光熙出了事情,当母亲的肯定着急。
她正在瞎想,林光熙的母亲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她走路很优雅,不急不缓的,在梁芷安面前站定。
“这位小姐,小熙暂时没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谢谢你。”孔梅灵神态淡淡的,语
气也是波澜不兴。
梁芷安心头一跳,她的直觉没错,林光熙的母亲似乎真的在迁怒她。
她本想解释一句,最后发现实在没什么好解释的,看了林光熙一眼,就道了别。
她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胡思乱想的,直到快凌晨的时候才睡着。
醒来,已经太阳高升,不知道几点了。
梁芷安动了动身子,睡过头全身无力,精神不是太好。但下一刻,她就激灵灵地醒了。
“你怎么在这?”紧接着又是一句,“你没事了?”
林光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能看到你这么关心我,我死了也值得了。”
梁芷安的脸立即沉了下来,撇过头不说话。
她真生气了。这家伙难道就是为了看自己紧不紧张,然后去跳河?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她最讨厌这种人!
见她误会了,林光熙头疼。高烧过后,身体本来就虚,此刻不用装都是病怏怏的:“我头疼。”
梁芷安黑着脸没理。
林光熙凑近她,在她耳边可怜兮兮地说:“我真的头疼,还发着低烧呢,这不是担心你,还没好全就跑过来了。”
他说着,忽然小声说道:“快别跟我生气了。我出来一会马上就要回房间,不然被我妈知道肯定要削我!我妈可凶了!”
“你妈?”梁芷安知道,昨晚那个真的是林光熙的母亲了。想到昨天她对自己的态度,梁芷安心里还是闷闷的。
“怎么了?”林光熙立即察觉了她的情绪变化,问道。
梁芷安摇头,她不习惯在背后说三道四。
但即使她不说,林光熙也大致能猜出来。他问:“我妈对你态度是不是不太好?”
梁芷安诧异地看着他,你丫的知道还把我往这里带,存心来让我难堪的吧?
林光熙很无辜地耸耸肩:“你也知道的,所有母亲等儿子大了带媳妇回来,一开始都不会有好脸色的。我跟我妈从小相依为命,关系一直都很好。她对我所有的异性朋友都是不冷不热的。”
梁芷安抽了抽嘴角:“你是不是带回来的女人太多了?”
所以你妈才那么反感!
林光熙举双手保证:“真心没多少。当然,一个没有也不现实嘛,但我还是纯洁的,我还是……唔唔……”
梁芷安一把捂住他的嘴,这种没节操的问题真不适合在床上讨论好嘛!
“你下去!”梁芷安将他推下了床,随后想起昨天他的异状,小心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林光熙是个很通透的聪明人,哪里瞧不出她在想什么。一直以来,梁芷安心里想的,他多少都能够猜出来。
但是有些事情他还没准备好告诉她。
可是此刻看着梁芷安脸上略微受伤的表情,却让他心里刺痛。他知道昨天自己吓到她了,也知道昨天他妈肯定让她难堪了。
他心疼,吸了口气,忍着巨大的伤痛,将从来没有告诉过人的心事展现在她面前。
他握住她的手,像是在汲取力量,艰涩地说道:“芷安,我父亲,他是跳河自杀的。”
“从几十米高的桥上,跳了下去,再也没回来。当时,我就站在他旁边。”
梁芷安的心猛地抖了抖,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她感觉到,林光熙的手在颤抖。
“林光熙……”
“我没事。”林光熙吸了口气,扯出一个笑容说道,“可能是因为当时年纪太小,但又一直忘不了,所以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所以,你才会怕高,怕水,是吗?梁芷安眼里都是疼惜,她无意窥探他的秘密,但是也很高兴他能将这些告诉自己。
林光熙又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是不是很糟糕,没想到我也有那么孬的时候?不过昨天真的是意外,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脑子里就只剩下当时我父亲跳下去的样子。”
他叹息了一口气:“哎,我妈知道肯定要削死我!你不知道,小时候她为了训练我不怕这怕那的,天天让我走独木桥,还有学游泳。我腿软走不开,她就将我丢在那边直到我自己能走回来。”
“你妈妈也太狠了。”梁芷安哆嗦了一下,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吧?
林光熙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想说什么却终究咽了回去,只说道:“我应该感激她,是她教会我,男人没有软弱的机会。”
每个人都有自己背负的东西,他身上背负的太多,从来都没有机会歇一歇。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一个叫梁芷安的女人,一些以前从来不在乎的东西,如今变得特别珍贵起来。
梁芷安没问他爸爸为什么会自杀,也没问其他的,他能告诉她这些,已经很不容易。因为她看见他的手一直都在微微颤抖。
她将被子拉了拉,遮住自己的胸口,好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还打算看着我换衣服呢?”
林光熙从回忆中抽出来,神情也一下子灿烂起来:“你这主意不错……啊,你这丫头下手越来越重了!”
林光熙接住砸过来的枕头,无奈地说。
梁芷安白了他一眼,她可不想让他妈妈以为她是随便的女人,赶紧让这家伙出去。
等出去的时候,林光熙已经穿戴整齐等在她门口。梁芷安惊讶地问道:“你不是还发着低烧吗?”
林光熙摸了摸鼻子,这是心虚的表现。
梁芷安脸黑得跟锅底一样,转身就往楼下走。
“你慢点,我妈在下面,跟我一起走。”
好吧,你又赢了。梁芷安突然变成了龟速,慢吞吞地往前挪。昨天跟林光熙母亲的见面并不是太愉快,梁芷安这会多少有点忐忑。
梁芷安睡得很晚才起,这会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客栈里很忙。
林光熙拉着她去见自己母亲,站在柜台前,对着正在算账的孔梅灵说:“妈,这是芷安。”
孔梅灵闻言抬头,目光淡淡地在他们身上一扫,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又低头继续去忙自己的了。
林光熙冲梁芷安笑笑,然后对着孔梅灵说了一声:“妈,那我们先去吃饭了。”
孔梅灵没再理。
梁芷安心里有点不好受,直到林光熙将她带出客栈,说一句话,她才释然。
林光熙说:“我爸死后,我妈对所有人都一样。你也看到了,她对我的态度也这样。刚才她能抬头看一眼,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芷安,对不起,我母亲可能不会像其她婆婆那样,但是她是个好人。所有缺失的,我会补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