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慕容涉归来说,关键的时刻已经到了。
对于血祭来说,谁都不陌生,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耳闻,但是谁都说不出来,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法术。
自三界确立,各归正统之后,血祭之法就被无限期的禁忌了。
所以到现在为止,大家都知道血祭的厉害之处,但由于禁忌时间太长了,以至于这个威力无边而又邪恶无比的法术,渐渐的失传了。
而慕容涉归身边的这个人,正是懂得血祭之法的人!
慕容涉归就像是一个即将耗尽的油灯,瘫坐在椅子上,眼皮有气无力的垂着,看着这位黑衣人忙前忙后,用朱砂在大殿平整的地砖之上勾画者什么图案。
慕容涉归很想笑,却是一丝力气都没有,依照他的性子,眼前的场景,绝对会被他嬉笑怒骂一番。
他攒足了精神,废了好半天的力气,才微微的道:“都说你们天师堂兼济天下,大慈大悲,现在看来,也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情,血祭这样的法术,竟然在你们道貌岸然的天师堂还在流传着。”
这个黑衣天师也没有理会慕容涉归的奚落,小心翼翼的勾勒着周边的夔文,一边笑了笑,道:“只要能救陛下的命,也算不得卑鄙龌龊了。”
慕容涉归又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才缓缓的睁开,道:“你们也不一定就是如此重视我的生命,我若是死了,谁去给你们卖命搏杀呢?”
“陛下这句话,说的太刻薄,你我本就是各取所需,何来卖命一说呢?作为盟友,我们自当竭尽全力的帮助您完成大业!”
说到后来,二人词穷,而地上的花纹也业已形成了。黑衣天师正在仔细的检查着阵法的花纹,他知道,只要是出一丝丝的纰漏,慕容涉归就会性命不保。
慕容涉归最后打足了精神,打量着地上的阵法,只见这阵法的笔迹之上,泛着暗红色的光,煞是阴森可怖。不知为了什么,大殿的烛火,似乎也承受不了这煞气,纷纷黯淡了几分。
阵法运转了,大殿之内的空气,陡然冷了几分。慕容涉归的口鼻之中,也透出了丝丝缕缕的哈气。
这时候,黑衣天师转过身来,用闪着精芒的小眼睛盯着慕容涉归,道:“陛下,您可做好准备了,血祭之法,毕竟千年未用,是有一些风险的。”
慕容涉归惨笑了一声,道:“已然如此了,就开始吧,还有,我若是过不了这一劫,王后腹内若孕育了王嗣,还请上仙多多照拂。”说罢,便挥了挥手,示意开始。
黑袍天使站定,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节,才大声的招呼道:“璇玑姑娘!璇玑姑娘!”
可怜的楚璇玑,正在大殿侧屋的门口,好奇的望着这里的一切。听见这个家伙叫自己,平日里也是厮混的比较熟悉了,便一跳一跳的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锦缎做成的娃娃。
楚璇玑走到了光线之下,才能看清楚他的形容。
她的眼神之中,那种机敏的火苗,已经猝然熄灭了,取代的是混沌和懵懂,就像是一个四五岁的孩童一般,很难想象,楚璇玑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了。
楚璇玑站在黑衣天师的面前,嘿嘿的傻笑,但是看见了一旁闭目养神,呼吸急促的慕容涉归,却也觉得不安。
“去吧,就说是陛下的命令,去把那些弟弟妹妹请到这里玩吧。”
不明就里的楚璇玑,不知道这件事后面的险恶,只要是陛下说的,她都会不折不扣的执行,于是便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宫殿的后门,朝着一片低矮的房舍走了过去。
片刻不到,外面传来了小孩子格叽格叽的笑声。有楚璇玑带领着,从祁元殿的后门鱼贯而入。竟然不像是第一次来这里一般,轻车熟路。
这些孩子都不到十岁,五个童男,五名童女,都穿着水火道袍,头上的发髻也都是道士的那种日月发髻,见到了黑衣天师,都纷纷跪倒,口称师父。
黑衣天师看着他们的眼神的时候,竟然不像是在看寻常的人一般,只是点了点头,道:“去你们的位置上!”
这些孩子,似乎很忌惮黑衣天师,便都走到了血祭阵法之中,各自找到了位置,便盘膝坐好了。
慕容涉归好奇的望着一切。
这绝对是经过操练的!
绝对是!这些孩子们竟然井然有序的坐在了阵法的十个方位。脸朝里面,而中央的一个位置,是空着的!
看起来血祭之术,这黑衣天师已经准备许久了。
“可以开始了,请陛下归位!”
在楚璇玑的搀扶之下,慕容涉归颤颤巍巍的来到了中央的位置上,也是盘膝坐好。便是气息奄奄了。
“天地无极,灵力归一!”黑衣天师喃喃的念诵这什么咒语,这些原本上活泼好动的孩子,竟然一下子被剥夺了魂魄一般,脸上的稚气好奇不见了,相反,竟带着一丝默然。
那种久经战场的老将脸上都不会带出来的默然。
血祭大发就此启动!
房间里的温度已经降到了冰点了,周围的热气,开始慢慢的结成了霜,楚璇玑似乎是忍受不了这样的寒冷,便径直躲到书案后面,找了个毯子御寒了。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彻底会颠覆任何人的思维,也会让所有见过这个阵法的人立刻明白,血祭阵法为什么会被永久禁忌。
只见在黑衣天师的命令之下,所有的孩子都像是提线木偶一般,盘坐,用一种怪异的身法,捏着十分怪异的指印,在这些童男童女的维护之下,地上的阵法图案好像是忽然活了一般,上面金光流动。
黑衣天师依旧是喃喃的念诵着,好像是有什么韵律一般,但是速度确是越来越快,当周遭的一丝丝热量都消失了之后,这黑衣天师忽然暴喝了一声:“击!”
所有童男童女的身体便是一震,然后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毅然决然的咬了下去。
手腕上的动脉,顿时被咬破,在法术的催动之下,鲜血喷涌而出,孩子们却一点都没有痛苦或者是惧怕的表情,将右手按在了自己方向的阵法夔文上。
这便是血祭最最骇人听闻的地方,也是最让人感到不齿的地方。
就是用别人的鲜血,维系自己的生命!
而维系慕容涉归生命的,正是这些还不足十几岁的童男童女的生命。
最最纯洁,最最茁壮的生命!
鲜血沿着地上的法阵纹路,开始逐渐的汇拢,流经的地方,竟然都是暗红色的光芒,带着炽热的温度,就像是灼热的岩浆流过千年寒冰一般,带着丝丝缕缕的热气,朝着慕容涉归汇聚而去。
这些热量,便是生命了。属于这些童男童女的生命。
时间再一丝一秒的流逝,这些原本上圆润的生命,渐渐的有一些不支了,脸色蜡黄,但是没有一个倒下,因为他们现在,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操控的木偶。
血液终于汇聚到了慕容涉归周边的圆环之上,到现在为止,这些生命本源,都不是属于慕容涉归的,还有最后一个步骤,也是最关键的一个步骤。那便是吸收了。
黑衣天师鬓角上,热汗直流。可见这个法术的维系,需要多么大的心力。
但是他丝毫不能松懈。强咬着呀,有念诵了一大段的咒语,最后掐了一个指印,大声的道:“敕令!击!”
围绕在慕容涉归身边的血液,终于像是开锅一般沸腾着,沸腾的过程中,鲜血之中冒出了丝丝缕缕的白雾一般的气体,这便是最最纯粹的生命本源。这些气体缓缓上升,然后像是被什么搅动一样,凝聚成了丝,朝着慕容涉归便扑了过去,就像是蚕茧一样,将慕容涉归紧紧的包裹在了里面。
此时的慕容涉归,却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因为极度虚弱的慕容涉归,现在已经进入了幻境了。
他的幻境之中,只是一片迷雾,就像是牛乳一般的迷雾,他看不清眼前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好像是走了很远很远,他似乎看见了前面正有一个人,背对着自己坐着,看样子像是上了些岁数,鬓发已经斑白了、
“你是谁?”慕容涉归问道。
慕容涉归是一国之主,自然是颐指气使惯了,可是这个人似乎架子更大,只是用干涩的嗓音道:“是涉归啊,你怎么会来这里?莫非你已经脱离了臭皮囊,来和我父子相见了?”
说话的,正是先王慕容幼龙,慕容涉归心里不由的在想,难道自己真的是灵魂飞升了?便想着走向前去,去看个清楚。可是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走,那个身影始终都是距离自己一丈远。
“看起来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我的儿,你篡夺了我的位置,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十分的后悔啊?”慕容游龙的声音,似讥似讽,但又像是语重心长的教导。
慕容涉归刚想辩解几句,慕容游龙的身影便消失了,在它面前的,赫然是他的哥哥,那个被他亲手打倒的慕容德。
慕容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胖的不成样子了,脸上也是肥肉横生,但是寒月却须臾不离左右,只听见慕容德意味深长的道“怎么样?我的兄弟?我现在才明白,天子之位,并不是好差事,倒不如我现在这般闲云野鹤的好。”说罢,便将寒月揽在了怀里,寻欢作乐。
慕容涉归抿着嘴唇,脸上依旧是冷峻异常。
时光变换,慕容德之后,便出现了杜弦月的身影。
这个身影,已经很久都没有在他的脑海之中出现了。
不知道慕容涉归是选择性的遗忘,还是根本就是忘掉了。再看见杜弦月的时候,只见杜弦月一片的戚戚然,独自坐在那里。朝着东南边的大路望去,像是等着什么人回来。
慕容涉归喃喃的道:“月儿,是你吗?”
杜弦月这才转过头,对着慕容涉归惨笑了一声,道:“你是我夫君的仇敌,你设计害死了我的夫君,我定要拿你偿命!”说完,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声音,朝着慕容涉归便扑了过来。
还没等慕容涉归解释清楚,月儿的身影也消失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原来是慕容兄,一别多年,别来无恙?”
慕容涉归就像是被电击了一般,浑身一颤,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不是萧笙的声音,却是谁的?
慕容涉归转过身,只见萧笙满身的褴褛,前胸有一个硕大的创伤,里面还汩汩的涌出献血,但是萧笙却好像是没有生命危险,脸上的微笑一如寻常,就像是当年在仙剑综上看到的一般无二。
慕容涉归冷汗便下来了,紧紧的捂着胸口,向后退了几步,颤颤巍巍的道:“你.....你已经死了!你不是真的!”
萧笙笑的却是十分的真诚,道:“我的确不是真的,我之所以魂魄未散,就是为了有一天,亲自问清楚一件事,就是为什么不是你用长枪挑死我,而是密谋了天师堂的人弄死我?”
慕容涉归的浑身都在颤抖。他之所以迟迟不肯进兵,一方面是自己的身体,另一方面,便是不知道如何在战场之上对付自己的这位兄弟。
慕容涉归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声的道:“不是我!即便我和天师堂不结盟,这些家伙也要杀掉你的!”
萧笙笑了,道:“哦?是这样吗?但是若不是你的话,谁会知道我身在仙剑宗?要不是你花言巧语的哄骗了仙剑宗上的一众道长,把我带下山,并且把我推到了前面,谁会知道,一个落魄的穷小子,就是萧笙?”
说着,萧笙的身影也在渐渐地消失,最后,萧笙说道:“好计划!好筹谋,我的陛下哥哥!”
“萧笙!”慕容涉归大声的喊道,眼前一黑,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却又变成了自己熟悉异常的祁元殿了。
ωωω⊕тTk án⊕Сo
血祭阵法,依然结束了。
黑衣天师也耗尽了全部的力气,正坐在一丈远的地方打坐,知道慕容涉归醒了,才支撑着站了起来,仔细的观察者血祭法阵的中央。
只见慕容涉归的身上,中气十足,就为的天子紫气又淡淡的萦绕在了他的身上。这才倏然的一叹。
慕容涉归觉得,此时有回到了年轻的巅峰状态一般,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丝毫没有往日的沉重的感觉,信手一拖,一个火球便出现在了手心之中,慕容涉归微微的一笑,朝着远处的大殿殿门丢了过去,咔嚓一声,大殿厚重的大门被击得粉碎。
这一切简直是难以置信,这血祭大法的确是收到了奇效,慕容涉归这个垂垂将死之人,现在的状态,正是他的巅峰时刻了。
慕容涉归满意的望着自己的手,感觉手臂血管里面强劲有力的脉搏,这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
直到尝试将自己真气调运一周天之后,慕容涉归才又朝着这个血祭的法阵望去,却看见,原来的童男女不见了,变成了十具新鲜的骷髅!
慕容涉归不是那种悲天悯人的人,既然做了这件事,就没有必要当表子立牌坊。于是挥了挥手,一道银色的光芒在手心闪出,这些骷髅和地上的阵法,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黑衣天师站了起来,走到了慕容涉归的身边,欣喜的道:“恭喜陛下,血祭之法成了。”
慕容涉归只是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黑衣天师又说道:“不过我要提醒陛下,您现在虽然已经是回复了活力,但是法术切不可常用。”
“为何?”
“陛下的病因,就是由于身体本不适于使用修炼法术,而强行的修炼,现在身体虽然好转,但是这样的真气,是你修炼补充不了的,所以真气消耗的速度,是和您的生命成反比的。您越是透支真气,生命也就越短了。请陛下留意。”
慕容涉归点了点头,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黑衣天师隐身于黑暗之中。颜峰求见。看样子还是十万火急之事。
颜峰走进了大殿,脚下很快,往日里,根本就不会这样的毛躁。见到了慕容涉归,也忘记了什么君臣礼节了,横端着手里的竹筒,端在了慕容涉归的面前,大声的道:“启禀陛下!南疆最新消息!南疆王萧笙的葬礼,将于三日后举行。举国哀悼!”
“国书呢?有国书吗?”慕容涉归好像是早就会料到有这一天,问道。
颜峰道:“没有过时,据微臣所知,南疆并没有下国书。这些消息是我们安插在武陵城中的坐探发回来的。”
慕容涉归踱步走到了窗台,朝着外面望着,喃喃的道:“看来,这是真的了。”
其实,早在一个月之前,慕容涉归就知道了萧笙已经死掉了的消息。
不是别人,正是天师堂的张道陵派人送来的消息。
按道理说,天师堂的消息,自然是准确的。
可是在内心之中,慕容涉归却笃定的很,萧笙绝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的。即便是遇到了天师堂这样的硬货色。
可是就连南疆的人都给萧笙发丧了。看起来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慕容涉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回到了椅子上。
忽然,他觉得祁元殿中有一些气闷。便忘掉了黑衣天师的忠告,一挥手,紧紧关闭的祁元殿门窗豁然洞开。一股清冷的空气顿时就灌了进来。颜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慕容涉归却是浑身一爽,深深的吸了一口,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对于慕容涉归来说,南疆无主,进兵南疆,将是最好的时机了。
他也一直在等着这个时机。
和萧笙的私交是另外一回事了。
即便是和萧笙的私交再好,但是妨碍了他的大业,也都要去铲平的。
更何况现在萧笙已经死了,就更加不用束手束脚的了。
慕容涉归御驾亲征的消息,也很快的传入道了宋玉的手里。
宋玉却颇为吃惊了一番。
在他手里的消息来看,慕容涉归似乎已经病入膏肓了,经常是几日不上朝议事,即便是偶尔出现了几次,也都是待不了多久,就回去了,豊无常传来的消息是,慕容涉归应该活不过今年年底。
可是,不知为什么,现在慕容涉归却忽然要御驾亲征?
这个可是太夸张了,
在奏报结尾的地方,豊无常还特意的注明了,并非他豊无常无用,而是祁元殿的核心,谁也接触不到,至于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豊无常也没有办法知道。就连聪明绝顶的潘夔,也都一筹莫展。
一个月之后,慕容涉归便来到了两国的边境。几十万大军对峙的地方。
慕容涉归的到来,无疑给这支军队注入了战意。
大军压境几年,却丝毫不见进攻的指令,久而久之,这战意也会消退的。
前线,就像是堆积了数十万火药桶,就在炸裂混乱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