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去半个月的时间了,还有五六天就是小年了,临安县年前劳军的物质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看着练武场上摆满的一车车鱼肉、禽蛋还有各色年节小吃,李县尊总算松了口气。临安地方恰巧处于吴越与南唐两国交界处,南北走向的天目山脉纵卧在两国之间,所以临安境内还是有不少驻军的,比如吴越国大名鼎鼎的衣锦军防区就大部分在临安县域。虽然几十年来两国没有大的战事发生,但是每年的小摩擦不断,不是你的兵士巡逻误入我方防区,就是我方兵士打猎时不顾国境进入你方境内,双方将士闲着也是闲着,时不时的或十几个人、或三五十人的群殴一场,反正也不会死人,权当彼此图个乐吧。
一阵吆五喝六之后,陈主薄走了过来,“大人,诸事均已办妥,下官明日一早便带上物质前往衣锦军。”
“陈大人辛苦!还望早去早回,平安归来。”
“谢大人关心!大人,您嘱咐的那份物质也给大人留下了,按大人的要求整整十车。”
“好的,陈大人办事,本县安心的很。”李县尊冲着陈主薄点了点头。
“大人,”陈主薄欲言又止。
“陈兄,有话就说,咱们自家兄弟。”看见陈主薄似乎有话想说又犹犹豫豫的样子,李问道干脆换了个语气与他说话,也确实,自从二人有了生意上的往来,这关系也就日渐的亲近起来了。
“如此,下官便直说了,不知今晚大人可有空闲?下官想请大人小酌几杯。”
李问道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如今两家生意往来密切,年关将至,也该坐下来好好叙叙感情了。
李氏果酒经陈记商铺经销,生意火爆,先期三千多坛已经售罄,如今在销售的是李家庄子里后期酿制的苹果酒和橘子酒,可惜数量有限。半个月前庄子里的橘子丰产,林月瞳只将一小部分留下来自用,余下全部用来制作橘子酒,反正添加了她男人自制的富含中草药成分的酒曲后,味道就是比别人家的好上许多,再如今李氏果酒名气已出,她也不愁卖不掉。只是待得这批四千坛的橘子酒上市,应该是在明年正月十五前后了,她家的果酒酿制的周期为四十日,时间上可多不可少。
既有生意往来,彼此又是合作愉快,私下里喝酒叙话本是件愉快的事,怎么刚才陈主薄吞吞吐吐的,李县尊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也没往心里去,李问道觉得,估摸着陈主薄是怕公主不高兴。多大点事,月瞳有那么小气吗?
随后两人又谈了点衙门里其他的事情,陈主薄便告辞而去,在一边等待半天的郑钰典使终于走上前来。
“兄弟,可想好来,这一去可不定安全。”望着这个小了自己三岁的少年典使,李问道还是挺和蔼的。
“大人,所谓富贵险中求,郑钰不愿在这官场碌碌无为,愿跟随大人为国立功。”
所谓少年气盛,两人一个十九,一个十六,正是男儿无畏时。
“好,男人自当为国建功。你虽是文官,但既然自小学过兵法谋略,又有些武功底子,那这次咱们兄弟就痛痛快快干一件大事,给朝堂的那些大老爷们瞧瞧,省得他们动不动就说咱们乳臭未干的。”
上次二人一起下乡检查,身为世家子弟的郑钰给李问道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他身上没有一般世家子的娇气与颓废,能吃苦,有韧性。又因为不是嫡长子,一般的嫡子就算入了官场,也基本上没多大前途可言。明日他要去浙西峡谷看望张队正一般人,正好需要个帮手,于是就想到郑钰了。
刚回到后院,林月瞳便象如燕归巢一般扑进他怀里,“哥哥你回来了,你看,”看着浑家手里的一叠子汇兑钱票,李问道笑道:“都齐了?”
“嗯,上次的酒钱余下的一万贯。”林月瞳拿着钱票,眉开眼笑的。
唉,女人呀,就没有不爱钱的。
“不是五千贯吗,怎么多出来这么多?”
“本来是五千的,陈大人说最后一批他临时加了点价,多挣了上万贯,分给咱们三千,还有两千,是橘子酒的订钱,正好一万。哥哥,咱们现在可是有四万五千贯钱了。这里面只有五千贯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余下可都是月瞳给哥哥赚的。”
两人说着回到书房,李问道让浑家坐在自己怀里,“月瞳,为啥只给陈记一千坛橘子酒,不是一下子酿了四千坛吗?”
“庄子里今冬明春再没有什么果子可收了,要待到明年七月葡萄成熟了才能酿制新酒,不能都卖了,自己手里也得存点。”
“你这生意经是跟谁学的,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先生教的啊,我在王宫是有专门的先生教我的,好几位呢。有一位先生是专门教授农桑田亩的。”
其实这些知识,其他世家大户的小娘子们自小也是一样要学习的,就为以后嫁人了,在夫家好管理。
“月瞳,今晚陈主薄要私下里宴请我,我想我们既有了生意往来,私下里交往交往,也是应该的。”
“你去吧,早点回来,不要喝太多的酒。”
冬日天黑的早,卯时刚到,天色已是黄昏,被浑家打扮妥当的县尊大人坐着小轿跟着陈府的管家来到城南一处幽静的巷陌中。城西是县衙和县里富贵人家居住的地方,城南则比较复杂,本是一些中等人家的居住区,后来一些中户发迹后并没有搬走,而是原地扩充了宅子,也有一些富裕人家在此购地建宅,再后来又有一些身份复杂的杭州府城或者别处的人家也搬来此处居住。总之,城南是临安居民身份最复杂的一处地方。
很快轿子停在了一处简谱的宅院门前,那门前已经停了一辆青衣小轿。陈府管家上前敲门,李县尊也下了轿,站在原地打量着这处宅院。从外面看,很普通,白墙青瓦,青灰色的栎木大门,门前两座很小、又有点破损的石狮子。来临安半年了,李问道对这条寂静的巷依旧很陌生。正在兀自好奇中,青灰色的木门从内打开了一半,一个十二三岁的青衣少女探出头来,稚嫩的脸庞如二月雨后的春笋,显得鲜嫩可口。少女显然认识这管家,也不与他说话,脸一红,便把大门又打开了些,让出了身子。
“大人只管进去,有青黛小娘子带路,小的就不进去了。”说着,那管家便象李问道躬身一辑,往后退出了一步。
李问道不由得向那少女看去,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女孩向少女的过渡期,眼前这个叫青黛的女孩算是发育的挺好的了,但她的身形、体貌仍旧带着青涩,稚嫩的脸庞已经能够看出是个美人坯子。那少女看见李问道正在看她,不由得脸又是一红,向李问道福了一礼,低声说道:“大人请进,陈大人和我家姐姐已等候多时。”举止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仪态,似乎象是个大家闺秀。
李问道默默跟在这个少女身后,进入二门,院内曲径通幽,少女一直低着头走路,也未曾与李问道说话,似有心事在心头。李问道也未曾在意,眼睛只顾着看这院内风景,小桥流水,假山亭台,有点象他在杭州的家院,比临安县衙住着要舒服多了。走过一片竹林,眼前出现一处房舍,远远地便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琴声。青黛姑娘走到门前停下脚步,忽地回头看了眼李问道,然后便推开房门。
“哈哈哈哈,大人这虽是姗姗来迟,却刚好能听见如懿鸣琴一曲。”
看见李问道,陈主薄高兴地领着他走进屋内。入门是个厅堂,摆放着几盆时令鲜花,右手边似是个卧室,门关着,看不见里面,但能感觉到温馨之意。陈主薄领着李问道走进右边的客厅,里面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几盆汤菜,有的还在丝丝冒着热气。远处窗台前,一位绿衣少女背对着他正在弹琴,李问道听出那曲子正是白居易的《幽兰》。曲调清醒淡雅,似行云流水,却含着丝丝哀怨,李问道竟听出了良人远征的闺中怨妇般的感觉。
琴音止时,少女也转过身来,莲步轻轻移动,冲着李问道福了一礼:“贱妾如懿见过大人。”然后很自然地站在陈主薄身边,那陈主薄伸手将她拉入怀中,“不瞒李大人,如懿已经跟了我三年了,只是家中悍妇不许她进门,唉,到如今真是对不起如懿了。”
李问道不禁愕然,这少女不过十五六岁,三年前就跟了陈主薄,那时她岂不是才十二三岁?看着如懿姑娘长得虽谈不上国色天香,倒也清新可人。自唐时,文人就喜欢狭幼女,并以此为雅兴。杜牧曾有诗云:“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说的就是青楼雅兴之事,又有“豆蔻梢头二月春”的句子,指的就是那些十一二岁、十二三岁的幼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