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云川眼见小师妹如刺猬般撞来,猛的长刀入鞘,全身向内一缩,人似乎像棉花一般突然缩小,气团弧光削到身上如泥牛入海,完全失去踪迹,突然,他的身躯又一下膨胀起来,肌肉骨骼一阵筛豆子般的爆响,噼啪噼啪,周围的气流连珠炮仗般炸了起来,整个人被一团气旋紧紧包裹着。
白衣少女娇躯极速旋转,切了过去,两个人近在咫尺,只听得砰砰砰砰连续碰撞,气流尖啸,光影如电,互相近身不得。
“摩云炮!”
敕云川突然一啸,吐气开声,一拳冲出,拳臂好似一条力量庞大的巨蟒,冲开气团,破喇——
拳势打在小师妹的气团弧光上,像是气球被扎爆一般,发出长久刺耳的尖锐响声,电光气劲剧烈爆炸,同时,白衣少女如断线风筝一般倒坠而下,完全无法控制身形,眼看就要落入海中。
这一式摩云炮贯穿了敕云川最强的阳刚战意,瞬间就破了小师妹的乱舞弧光,但也给自己造成了极大的力量反噬,敕云川在空中倒退数十步,才勉强站稳,再一看下方,小师妹即将坠海,已是来不及施加援手,不由大惊。
一道白影掠过,林峰轻松将这个少女托起,一阵如兰幽香飘进鼻孔,他微微皱了下眉,托着她落到海滩上。
“多谢这位兄弟出手相救。”敕云川跟了过来,朝林峰拱了拱手。
这女孩怕是被师兄的绝技震晕了过去,蹙着眉一动不动。
“举手之劳,就此别过。”林峰笑了笑,转身欲走。
“兄弟请留步!”敕云川急忙挥手叫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说来实在唐突,还望兄弟能帮我这个忙。”
“哦?什么事?”林峰转过头来,面带诧异望着这个短发红衫青年。
敕云川看看周围没什么人,抱拳笑道:“在下恳请兄弟帮忙照看一下我这小师妹,待她醒来便可,不知能否方便?”
“嗯?你身为她师兄,怎么不留下来照看,反倒来求我一个陌生人?”林峰疑惑看了他两眼,奇怪道。
“不瞒兄弟,我这小师妹脾气古怪,怕是醒来定不肯回岛,师父临行前说了,如此便由她去。我这做师兄的也不愿她不开心,方才失手将她打晕,实属无奈之举,兄弟若是能帮忙,敕云川感激不尽。”这青年有些拘谨的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不必客气,我帮这个忙就是。”林峰随和的笑道。
“如此,在下就拜托了。多谢。”敕云川再看一眼小师妹,露出关爱的神色,抱拳一礼,回头向岛内奔去。
“这人倒是个真性情的武士。”望了望那抹火红的背影,林峰转过身,背对着这昏迷不醒的少女,观望大海。
“武道至极,当与道术不相上下,肉体强横可抗利刃、剑气,只是不知道,能否碎灭虚空,达致仙道?”他恍然想起《论武》那部书中的阐述,武者境界踏入大宗师,便是洞彻肺腑,筋骨如铁,肉身小成,但神魂、信念却仍旧极为脆弱,无法与道家相提并论,经不住各类心魔、三念的侵扰,最易沦为偏执、邪佞之道,遁入万劫不复境地。
练武道肉身,不像道家、魔家、佛家,皆有明确心法信仰,成就功法时,却往往迷失在大千世界,跳不出执念,修为无法更进一步,故此神州历来少有武道巅峰高手,百年能出一两位武圣便是了不得了。
武道大宗师,实战起来不输于金丹期高手,若是再有神兵利器、宝甲在手,更能大幅提升战力。
“是你?”背后传来一声讶异的轻呼,白衣少女似乎醒来了。
“哦,你醒了就好,告辞!”林峰转头看了她一眼。
“等等,我师兄去哪里了?”
“不清楚,刚刚他才进岛,我还要赶路,告辞!”林峰说着便要御剑升空。
“你别走,你是不是要去神州?顺便带我一程!”白影一闪,这少女拦在他面前。
“带你?你要去哪里?”
“那你别管,你帮不帮?不帮算了!”
“对不起,我却是不方便带你赶路。你还是另请高人吧。”林峰摇摇头,带一个女孩子上路,实在有诸多不便。
“你真不帮?不行!”这少女突然一声大吼,把林峰吓了一愣。
“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白衣少女说完就向岛上掠去,留下莫名其妙的林峰傻傻站着。
“我和她不熟吧?怎么还赖上我了?”他苦笑着摇摇头,想御剑飞走,忽觉有些不妥,“算了,帮忙就帮忙,最多几天的工夫,就能到达大乾,她总不能跟我回山的。”
很快,这小姑娘就风风火火回来了,换了身武士衣裳,左肩卧着那头四瞳灵鹫,另一个肩头背着个包袱,一副出远门的装扮。
“走吧。”她面无表情,站到林峰身边。
“呃,你可要站稳了。”墨延剑翘立而起,林峰拉着她的手站到身后,顿觉这只手软绵绵的像棉花一般,真想不到一个练武人会有这么嫩的手掌。
劲风呼啸,御剑穿云,林峰忽觉肩头一阵剧痛,侧头一看,四瞳灵鹫的铁喙正紧紧咬住他的肩头肉,眼珠子流露出胆怯的光芒,背后,一双手扯住了他的衣襟,死命拽着,衣衫猎猎作响。
“你们两个别抓了,我飞慢一点!”
带上这两个累赘,原本日行数万里的速度骤然降到十分之一,这还不算什么,还要照顾她们的饮食、起居,傍晚来临时还要找个小岛渡过一夜。好几次,林峰都兴起让她们进入垠阕宫的念头,但都竭力忍住了。
“准备开饭了!”在一座无人荒岛上,林峰正操控着火焰小心烧烤生蚝,左手红莲焰火,右手控着巴掌大的生蚝,身边那只叫“四眼”的家伙伸长脖子等待着,听到开饭,立刻呱呱兴奋叫了两声。
“我说了不吃这些脏东西!”小菀抱膝坐在一块礁石上,望着大海,不知在想什么。
“不吃你就饿着,四眼,这些都归你了!”
一堆烤生蚝依序摆在光滑的大礁石上,四眼灵鹫一听这句话,眼珠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兴奋不已,向林峰连连点头,撒开胃啄食起来。
修道者结成金丹,即可完全辟谷,一辈子不食不寝都没有问题,但武者就不一样了,饶你修为武圣,也要吃喝,体内没有提供能量的金丹,饿上一顿都不舒服。
昨天晚上,林峰看到小菀从包袱里取出半块面饼吃掉了,今天估计她再不吃饭,只能饿肚子。
“烤生蚝又鲜又嫩,要是乌骓在,肯定流口水。脏?没见她有洁癖,异兽栈那么臭的地方都能去,怎么这个不吃那个不吃?这丫头真难伺候。”
摇摇头,林峰迎着海浪盘膝入定了。
每晚的修炼必不可少,趁此机会,正好巩固修为,凝炼金丹。
月上中天,他从修炼中醒来,扭头一看,四周空荡荡的,只有四眼在一下下打着盹。
“嗯?她不会找吃的去了吧?这岛上能有什么果腹的东西?算了,我找找看,还有没有吃的。”
翻遍芥子囊,仅仅找出两块石头般硬的馒头,他叹了口气,起身向四下里看去,这小姑娘正在远处一个人面朝大海静静坐着。
“你有心事?这么晚该休息了,明天还要赶路。”走到她身后,林峰轻声说道。
“在摩天岛的时候,我常常这样坐在海边,一直到早上,静静等着日出,等着太阳升起的那时候,好温暖,好温暖……”她的脸上,露出深深的回忆,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海风吹来,说出的话语有着丝丝的朦胧。
“你师父呢?不管你?”
小菀的身子好像微微颤抖了一下,眼神直视着大海,反问道:“你师父一定对你很好吧?”
“你怎么知道?师尊他老人家传我剑术,赐我仙剑法宝,这份恩情我林峰一辈子都无法报答,只能刻苦修行,不落人后,替他老人家长脸。”林峰在她身旁盘膝坐了下来,两个人好像多年的朋友,倾心交谈着。
“你有个好师父。”小菀缓缓转过头,看着林峰,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梨涡。
林峰也笑了,扬头继续说道:“师尊人很好,但是很严厉,我们几个师兄弟都很敬畏他,宗派中的同门弟子也怕他,魔道妖人畏惧他,正道中人敬仰他,师尊的为人,刚正耿直,确实是个好人。你呢,小菀?”
小菀的脸色渐渐冷了下去,过了许久,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师父自私,冷漠,无情无义,除了权势武功,没有一样放在心上。”
“啊?不会吧,我听你师兄话里的意思,他还是很随你的心意,不然怎么会放任你在外不归呢?师父再不好,也不会不管弟子的。”林峰道。
“因为我没有利用价值,他要我没用!只有大师兄、二师兄才能替他实现梦想,入主神州!在他眼里,武功第一,权势第二,大师兄第三,我这个亲生女儿第四都排不上!”小菀摇着头,咬牙切齿,像是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声音提高了许多。
林峰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小菀的师父竟然是她的父亲,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