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就好,焕中,你代我向回师弟问候一声,午后我再亲往龙祥峰与他有事相商。”天柱峰灵宝阁前,燕东绝脸孔微扬,依旧是那副冷酷样貌,只是言语间,有了些温和。
“是,师伯。弟子这便去了。”廉焕中低头一礼,御剑呼啸而去。
“你随我来。”燕东绝看一眼林峰,举步走向山顶。
“是,师尊。”林峰躬了下身子,那腰间草藤差点滑落,他急忙向上提了提。
燕东绝眼角一斜,挥了下手,道:“先去换套衣衫,如此装扮,成何体统。等一下到殿中见我。”
“是。”林峰急忙拜了拜,向山下住处奔去。
燕东绝向山顶大殿缓缓走去,眼中有一丝笑容闪过。
林峰一口气奔到山下小屋,见屋内井井有条,桌上一尘不染,像是经常有人打扫过。找出一套衣物,直奔屋前伴月湖。噗通!一个大水花飞溅,他纵身跳进湖中。
“可别让师尊等急了,又要挨顿训斥。”三下两下,冲去身上泥垢臭气,他急奔山巅弘宇大殿。这一上一下,竟没遇到一位同门师兄,整个天柱峰寂静如世外桃源般。
“老九……”大殿中,燕东绝端坐在上。
“是,师尊。”林峰微微抬起头来。
“你是如何逃脱劫难的?”燕东绝上下打量着他,逼人目光又让他垂下头去。
“弟子当时皮肉尽焦,掉入一冰潭,神智不清,醒来时便是这样,弟子也不清楚。”林峰低声说道。
“是这样吗?”燕东绝目光大炽,想要看清什么,好一会儿,才恢复如初。
“是。”林峰将头再低了低。
“你先回去吧,到灵宝阁取些药,调理一下,不要再外出惹事。”燕东绝缓缓道。
“是,”他低声应答,忽地想起一事,小心问道:“师父,钱师兄他没事吧?”
燕东绝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道:“休管别人,管好自己,你几位师哥都不在山上,有事情便到我住处去。”
“是。”林峰心中疑惑,却不敢再问,本打算前往寒冰洞的请求,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等等,先等等吧,他在心中想着。
齐云山中飘起了雪花,一晃,又是一年。这几天,林峰四处打听消息,大体摸清了这三个月来宗派发生的几件大事。
三年一度的外宗武道会赛结束了,杀出来几位黑马级弟子,选入内宗集训。南宫克、江白凤等人榜上无名,虽然最终进入十强,名次也极靠前,但却被几位长老拒之门外,不得录用。这仅仅是小事。
杀上门来的九龙殿高手滕冲被掌门一招收伏,却又在当日安然返回蛮荒,其中秘辛无人知晓。
自打那日后,天柱峰众入室弟子一个个都闭关苦修,钱才更被打入幻虹洞窟,与乌骓作伴,至今两人都还在其中领罪,情况不明。
数日前,百花宗新入内宗弟子与部分高手纷纷出山,前往神州各处历练,唯独天柱峰没有动静,似乎,燕东绝连掌门的面子都不卖上一个。
山中无岁月,转眼已是年末,天柱峰上冷清如常,修为没有太大进展的林峰决心下山一趟,去尝试一下心中的猜想。
燕东绝的住处和弟子们同在一起,林峰将心中计划说出,忐忑不安等待师尊裁决。
“你想借寒冰助力,不必出山,我与你师叔知会一声便可,你明日到殿上相见。”燕东绝细细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
“是。”林峰不再多言,恭身退了出去。
第二日,他早早候在弘宇殿上,静静等待燕东绝到来。日上枝头,满地细碎阳光透过殿宇洒在青石板上,格外温暖。
殿外,两个声音轻声交谈着,越来越近,他听出来了,其中一位是师尊,另一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是个女子。
“还不快来见过师叔?”燕东绝喝道。
“啊,”林峰猛然醒悟,转身看去,正是那风华绝代的芙蓉仙子,此刻眉梢带笑,一双妙目望着他。
“弟子林峰拜见师叔。”他急忙恭身,不敢有违。
“免了,这里没有旁人,你不必那么拘谨。我听师兄说,你要进冽青洞试炼,你可想好了?”秦梦岚笑道。
“是,师叔。”不假思索,林峰便应道。
秦梦岚看看林峰,又回头笑看燕东绝,点头道:“冽青洞雪虐风饕非常人能入,看来,师侄你很有把握,不过,你可要多做准备才是。”
林峰一听,心中暗呼糟糕,师尊可没提这冽青洞如何凶险,可既然话已出口,却是无法收回的。
“师妹,这小子命大,能在滕冲手里走一个来回,区区冽青洞,自是不用多虑,你且带他去吧。”燕东绝道。
“那好,就依师兄,师侄,随我走一遭吧。”秦梦岚素手一抬,一朵粉色芙蓉花越开越大,静静悬在身前,两人趋步踏上,正要离开时,燕东绝出手如电,将一个玉瓶塞到林峰手上。
“师侄,站好了。”秦梦岚柔声提醒了一句,芙蓉花光华一闪,落地寸寸缩小,眨眼,两人便消失在大殿上。
世界在眼中突然放大,直至无穷尽时又突然缩小,幻境一般奇妙,等到定下神来,才发现周围已换了一番景象。
入眼一片碧青,石头、冰笋全是青色,就连空气也是青光熠熠,透骨严寒冲进每个毛孔,牙齿顿时不受控制,上下打架。
“师侄,这里便是冽青洞,你若不能忍耐,可捏碎这片花瓣,我自会前来接你出去。”秦梦岚道。
“多谢……师叔。”林峰接过这洁白花瓣,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秦梦岚抿嘴一笑,身影凭空消散。
“啊……”芙蓉仙子刚走,他就忍耐不住叫出声来,呼出的白气转眼变成碎末,撒在洞中岩石上。
衣衫从外向内,逐渐碎裂成渣,片片而落,眉毛头发,坚硬如铁,皮肤似乎也要裂开。冽青洞,竟比当初寒冰洞更胜一筹,冷到如此地步。
“灵药,师尊给的灵药!”他急忙摊开手掌,盯着那小玉瓶。
这个红色小玉瓶在掌心隐隐散出温热感觉,林峰刚要打开,转念一想,不成,若是抵抗这寒气,如何能让丹田灵气液化?岂不是白来一趟。
手握着玉瓶,他就地而坐,霎时,冰冷岩石上蕴藏的寒气直从底来,腿都要冻僵。运功,以火抗寒!林峰心中,一直酝酿一个疯狂的想法,这想法他已反复琢磨过多次,此时就是要以身试验。
地青焰源源自掌心喷出,周围温度遽然升高,双腿双臂活动开来,不再感到那么酷寒,他抽空喘了口气,提高十二分精神,迎接即将到来的危险。
简单的引火诀耗灵速度极为惊人,只因这是地青焰,而不是普通赤炎。当熊熊焰火渐渐变弱,他的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很快就结冰碎裂,消散于无形。
丹田中,灵气尽数散光,指尖火焰最终灭掉,同时,冽青洞窟中冰寒之气再度袭来。长生功,随心运转,一丝灵气入体,立刻飞速腾挪一个周天,沉入丹田化为灵力。而后,将这微不足道的灵力趋至右手掌心劳宫穴,任由冽青洞窟寒气锤炼。
没有灵力支持,尽管炎阳体质远远强于普通人,抗寒卓越,也无法抵抗冽青万年寒气侵袭,这么做,实在是冒了极大生命危险。
半边躯体已麻,血液流动似乎慢了一拍,大脑也有些迟钝,这是即将失去知觉要被活活冻死的先兆。
“不行,再撑下去要死在这里了……”左手食指扣在火红色小玉瓶上,即将拨开那瓶塞时,灵识中蓦然一阵清凉,恍如江河入海,痛快淋漓,这山岩,这洞窟,这寒气,顿时全部活跃起来,不再是死物,也不再酷寒。那掌心灵气,不知道何时已化为一滴水珠,沁入经脉,顺延入体。
这道难以逾越的筑基门槛,终究难挡勇气与智慧,粉碎于无形。
“成功了!”缓缓挪动身躯,将师尊赠与的小瓶贴身收好,他按捺不住喜悦,站起身来。
目光透过冽青洞窟层层缥缈寒气,他的脸上浮现出自信笑容。
芙蓉峰,潮音台。这里是百花宗最为奇妙的亭台之一,每到夜晚,可闻滔滔潮水声,汹涌澎湃,仿似身临茫茫海边,让人心襟宽畅,升起无尽豪情。此刻,一袭粉纱衣的秦梦岚漫步在这亭台上,如出尘仙女,她的手中,捏着一枚连心花花瓣。
“五天了,他竟然还能撑住……”秦梦岚脸上浮起一丝忧虑,正在这时,那花瓣突然枯萎,她眼神一变,身影消失在这潮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