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远浦根本没有坐视不理的打算。只是那些人一出现,慕远浦就看出他们并不是王朝军的人。可是这些人自称是王朝军的人马,又强征民夫到底是为了什么。慕远浦本来的打算是混在这些农人里,被他们掳去,好深入敌穴,打探一下具体情况。他没料到的是,平常老实巴交的农人竟会和这些手持兵械的军士缠斗起来,居然还闹出了人命。这些人,还真是一派强盗作派。要他查出幕后黑手是谁,他绝饶不了他们!
慕远浦他们走了不远,就有人给每个人的眼前都缚上了黑色的布带。一时间这些人都行走在了黑暗中。慕远浦心想,这些人竟然这么谨慎。究竟要带他们去哪里呢?
慕远浦他们被这些人押着,走了有半天光景。没走多久就感觉进了到深山里,一行人在险峻的山坡上费力地攀爬了半天,身后军士的鞭子便是他们黑暗中的唯一指引。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跌落山谷。因为脚下的石块滚落山谷的声音那么清晰,许久才听到回响。这些农人虽然看不到,但每个人都清楚这段山路是多么艰险,因而分外小心。
他们约莫走了大半天才到了目的地。众人眼前的布带都被扯了下来,慕远浦发现面前是一处坑洞。半面山坡上都是丁丁当当采矿挖矿的声音,慕远浦暗中寻思,这深山中的是个什么矿洞?这些人拉了这些农夫来开矿是为谁提供军兵?很显然,这么大规模的矿场,非金非银,必是为军兵武器提供原料。
慕远浦正寻思着,后边一个军士推他一把,恶狠狠道:“看什么看,有你看够的一天!”
慕远浦不答腔,趔趄了一下,随着前边的农人走了。
到了坑洞门口,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打量了一下他们这些人,对解押他们的军士道:“啧啧,怎么又是些麻杆儿。上次那些人连两个月都没撑到,你又整一帮窝囊废来浪费主上的粮食吗?!”
被训斥的军士脸上露出些鄙夷的神色,似乎对这小头目借着主上的声威作威作福十分不满,但也不好发作,只得冷冷道:“就这些货色还是费了半天劲才抓到的。现在这世道,你说找膘肥体壮的就能找着啊。”说着扯着一个胖乎乎的农夫道:“这倒是有膘,这膘都是浮肿来的。”
小头目翻个白眼,似乎颇为不耐,于是不耐烦道:“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地,让这些人下坑。”
于是小头目身边的人立刻给那些农人们套上了手铐脚镣,给每人发了工具,便像吆喝牲口一样驱赶着这些农人往坑洞里去。
于是这些农人便拖着手铐脚镣,一步步走向地底的黑暗。有人留恋地转身看一眼身后的夕阳,也许,再没机会看到。
慕远浦已经在这矿坑里待了三天。这三天他们除了每天一刻钟的吃饭时间,三个时辰的睡觉时间,其他时间都在鞭子的挥舞下不停地工作工作。刚开始还有抱怨、哀嚎,可过了两天,所有的人都像变了木偶一样。只是麻木地重复自己的工作,麻木地吃饭睡觉。他们对生命已经失去了期待,留存的只是这副飞速消逝的躯壳。也许精力耗尽的那天,反而是解脱。
慕远浦看着这些眼神空洞的农人,心里一阵发酸。啪地一声,一条鞭子立刻扫到慕远浦的背上:“偷什么懒,赶紧给我干活!还敢停!”
慕远浦咬了牙,继续挥动着手中的工具。眼睛盯着土里露出些棱角的黑色矿石。这可是罕见的黑金,拿它做的兵器锋利异常,寻常兵器肯本抵抗不了。他们口中那个主上很可能是要拿这黑金来做兵器了,只是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一般的山贼好像也没有这么严密地组织。而且这些人说起那个主上是都是极为谦恭,一口一个主上,也从没听过他们私下议论这个人。所以慕远浦对他们的这个主上基本上是一无所知。
可是这样怎么能行?他本来是想着进来探听消息的,现在却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坑洞里,慕远浦不禁皱了眉,究竟怎样才能打探到那个幕后指使的真正身份呢?
这天慕远浦正和几个农人坐在一起吃饭。说是吃饭其实就是几个凉馒头,一缸凉水。然而即使是这样,农人们也是吃得狼吞虎咽的。因为他们一天只有一早一晚两餐饭,两餐饭的时间只有一刻钟。每个人都是拼命地往嘴里塞馒头。
一个胖些农夫吃完了自己的两个馒头,眼巴巴地看着慕远浦。慕远浦正捏着一个馒头在发呆。胖农夫咽了咽口水,捅了捅慕远浦,慕远浦回过神来,发现他盯着自己手里的馒头眼睛发直。于是叹一口气,把手中的馒头给了他。
这些人每天给他们驱使着没命的工作,每餐也只是两个凉馒头而已。怪不得前面一批人会撑不到两个月,这样干下去,谁也没命从这里走出去。
慕远浦拿起旁边的破瓷碗,喝了一口凉水。凉意刺激着慕远浦的喉头,也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的脑子里现在正盘算着,如何能让事情有个转机,再这样下去,只能是浪费时间。
慕远浦正思量着这件事,转机却自己送上门来了。几个军士走到他们几个跟前,打量了一眼地上三三两两坐着的农人,道:“你们,谁会打铁啊?”
问的这些农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些人又要耍什么花招。领头的军士等的不耐烦了,道:“谁会打铁,都哑巴了吗?”
这时却见一个瘦高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一个军士嘀咕道:“这小身板。”然而领头那个却笑道:“别看这家伙瘦,气色倒是这些人里最好的。”
农人看到慕远浦站了起来,有了领头的,几个人考虑了下,也站了起来。
于是那个领头的军士指了指站起来的人道:“你们几个,跟我们走。其他的人,起来接着干活!”
慕远浦和其他三个农人便跟着那几个军士走了,剩下的人望着他们一步步走远的身影,不知是谁叹了口气,不知道他们此去是吉是凶。另一个人沉声道,去到哪里都吉不了,到了这些人手里,到哪都是卖力气送死的份儿。大伙听着都是觉得心上重重的一压,这样毫无期待的日子,真不知道是该继续还是来个痛快。
慕远浦他们一出坑洞,便立刻又被蒙上了黑色布带。又被这些人带着走了半天光景。慕远浦感觉脚下的路由崎岖不平到平坦,最后竟然感觉是石板砌就的道路。看来他们是到了一处城池。
眼前的布带被人一把扯了下来,慕远浦只觉得一道强烈的光线迎面而来,连忙眯了眼,发现日中太阳最高的时候。太阳毫不留情地发挥着它的威力,慕远浦在坑洞中待得久了,一出来就面对这样强烈的日光,一时觉得眼睛微微有些酸痛。
“听着,你们几个,以后就在这里工作。给我好好干活,哪个敢偷懒,更不要命敢逃跑的,老子手里的鞭子饶不了他!”领头的军士说罢啪地一声,一鞭子抽在旁边的一棵树上,那树竟从中间劈成两半,断裂开来。把几个农人看得愣在那里。
慕远浦却在眯着眼打量周围的环境,发觉是一排锻造室,炉膛里火焰正红,叮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远远的墙角处,扔着几尾圈起来的破篾席,席子一头露出一双双脏污不堪的脚。他们怕是顶的地上这几个死人的缺吧,慕远浦心里暗暗道。
“你,愣什么神呢?给老子赶紧干活儿去!”领头的军士一边吼着,一边鞭子就朝慕远浦劈去,慕远浦的脸上立时浮起一道扭曲的红肿印记。
慕远浦低了头,随着那几个农人走了,那领头的军士却还在后边骂骂咧咧。
慕远浦这下真是肯定这些人是在制造兵器。因为他现在在的地方,便是一个隐藏在群山之中的军兵作坊。他们这一排是负责锻造刀剑,旁边一排是铠甲马具,另一排是专门削制箭杆的。整个作坊昼夜开工,每天锻造的刀剑数以百计。
这样大量的制造兵器,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是哪个人这般处心积虑,要弄出这么些兵器。慕远浦一边挥动手中的铁锤,一边脑中思索不已。
每天在这里还是被严密监视着不停工作,慕远浦正发愁,难道又要和坑洞里一样,又是一无所获。这天那个领头的军士又挥着鞭子在他们中间巡视。忽然一个小军士跑来跟他耳语一阵,这领头的军士脸上一下现出肃穆的表情,立刻整了整仪容,匆匆向门口走去。
走了一半,一个黑衣劲装的人已经迎面走来,这领头军士忙走上前跪下,一副恭谨的样子。黑色劲装的人慢条斯理地自袖中掏出一块玉牌,领头军士一惊,连忙向后摆手,顿时扑通通跪了一院的人,慕远浦他们也被强迫着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