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明悟

只见这树林中有一片地面被人打扫的甚是洁净,云侠客和林不冲正懒洋洋的趴在由树叶搭成的伞盖下眯眼睡觉。

林不冲听到有人走来,睁眼斜看着十方道:“赵老三,这人是谁?犯了老大订的规矩了?”

那长相萎缩之人赵老三弯腰笑道:“二爷,这小子是刚刚新来的人。”

云侠客也睁眼看来,瞄着十方左看右看道:“怎么还带着面具?摘下来看看。”

十方心里苦笑,抱拳道:“小弟这个面具是摘不下来的,我看所有人都在忙着摘果,不知您两位是摘完了还是不饿?怎么呆在这晒太阳?”

赵老三照着十方屁股踢了一脚道:“跟老大这么说话?老大的晚餐小的们自然预备着,哪能劳动他老人家亲自动手?”便去摘十方面具,果然那面具如同贴在脸上一般,直拽的十方脸皮生痛也摘不下来。

云侠客见这面具有趣,也起身来摘,半晌道:“果然摘不下来,和脸皮长在一起了。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来这里?”

十方转念一想道:“小弟复姓上官,单名一个方字。”这是在淮南府时樱桃开玩笑时给十方取的俗家名字,这时十方忽然想起这事,便冒用这个名字了。

云侠客嘟囔道:“上官方?和我一个朋友的名字到相似,嗯,赵三,带他去摘果去吧,记得,别让别人欺负新人了。”

赵老三拽着十方要走,十方摇头道:“我不摘果,你都不摘果,我凭什么摘果?”

云侠客哈哈笑道:“我为什么不摘果?我是靠真本事赢来的这个权利,你问问这些谷中的人谁敢让我去摘果?你想不摘果也行,你且说说有什么本事能让你不摘果?”

十方暗里皱眉:“佛祖多大的神通法力?可还不是倡导众生平等?你这样以暴力作威作福,心里会真正舒服么?”

云侠客叫道:“好,我就跟你说说众生平等。我且问你,佛祖说众生平等,可为何一些人生下来就注定不愁温饱高人一等?为何有的人生下来被父母遗弃,受尽它人欺辱?皇上的儿子生下来就有帝王命,乞丐的儿子生下来就没有出头日?有的人寒窗苦读也难有出头日,有的人用钱就能买到大官做?这世界哪里有平等?”

此时柳五八和南盈月正站在高空看着地面,柳五八听云侠客所说,点头道:“这小子也有些慧根啊。”

十方笑道:“施……你所言只看到了表面,却没有理解众生平等的实质思想,”

云侠客说完那些,脸色憋的通红,听了十方所说嗤笑道:“好,你且说说内在的众生平等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所有人都以为又有人来挑战老大位置,便围过来观看,猴儿们也爬在树上围观叫好。

十方环视一圈道:“佛法所谓众生平等,是指众生法性平等,对众生的慈悲喜舍心平等,在因果规律面前,众生平等,而非说众生的际遇平等,祸福平等。”十方指着周围人道:“你、你还有他,有的是做捕快,有的是猎户,有的是农民,出生后许多人就注定了身份地位的不平等,可这不能说人的内心是不平等的,人生来都是天性质朴,向往慈悲充满爱心的,帝王可以以慈悲之心待老百姓,同时他的内心也充实快乐,而一个乞丐同时也可以爱着身边的一切,他的内心也会充满平安喜乐。在这深谷中,有的人年轻力壮,可以采摘更多的果实而不愁果腹,有的人却年老体弱很难采摘到更好的食物,每日挨着饥饿还要给你这个老大留下他自己辛苦采摘来的粮食,你的内心感到很快乐么?你欺压老弱得到了不劳而获的水果,你扪心自问,真的就比那些受到欺负的人更加快乐么?”

云侠客呆怔半晌,看着周围那些被欺压的人的眼神和面色,赵老三忽然喝道:“哪来的酸腐书生,敢这么训斥我老大?大家揍他一顿再说。”便一脚踢向十方。

也有人听了十方所言,反而没来由的恼怒,也上前殴打十方。十方虽没了灵力,毕竟自小练武,身子强壮,可他并不还手,站在那里忍受着群殴,殴打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将十方踢倒在地,叫骂着打去。

忽然一声爆喝:“住手!”大家一看是老大云侠客所说,便纷纷住手退去,十方已被打的嘴角吐出口血来,云侠客冷冷的看着十方道:“你为什么不还手?你说了这么多道理,为什么他们还要打你?”

十方吐了口血道:“他们之所以打我,是因为他们恨自己。”

“恨自己?”

十方道:“不错,恨自己,他们恨自己不能做到我所说的,他们不敢面对自己的心,因为不敢面对,便想去逃避,去遗忘,甚至强迫自己往相反的心意去做,好人做不成,就全心做一个坏人,才能忘记为何做不成好人的痛苦。”

“南丫头心疼这十方了?”天上,柳五八微笑的看着眼角湿润的南盈月,南盈月并不言语,继续看着谷中的人,以为这次他们一定会被感动。

云侠客却嘿嘿笑道:“你可知为何人们要这么做?”云侠客叫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都是不公平的,你让人心怎么公平?对,你说的道理没错,那你问问他们,你,敢面对自心么?你,敢跟着自心去做么?”

周围人沉默片刻,有个汉子叫道:“老大,别听他酸书生的话,我老何生来就是个孤儿,受尽别人欺负,你就说这山中老虎,他们饿了吃肉天经地义,倒是心里平衡,可被吃的狍子、小鹿呢?你让它们怎么心理平等?老大就是老大,我老何坚决拥护你。”

其他人也纷纷说起不平等的遭遇,有了不平等的身份、地位就会有不平等的内心。十方暗暗摇头,心中失落至极。所有人都嘟嘟囔囔的去吃晚饭了,云侠客冷冷的看了十方一眼,回身扔给他一个苹果道:“吃吧,说了半天也累了吧?我告诉你,这个世界若是想要平等,那就要用不平等的地位去维护相对平等的心。”

十方接过水果,沉默思考云侠客所说的话,此时他的眼睛虽睁着,但看不到周围的人在干什么,只是在心中充满着矛盾。人真的就不能平等么?佛家说平等,道家说逆天,究竟怎么才能真正让所有的一切平和中庸呢?

柳五八笑呵呵的摇了摇头道:“看样他没法了,咱们走吧。”南盈月深深的看了眼十方,和柳五八飞去。

转眼过了一天,十方丧气的自己采摘着果实,喝着泉水度日,一个身穿破烂青衫的人笑嘻嘻的走来道:“小兄弟还在想着怎么平等呢?”

十方看了眼这人,发现这人和其他人不同,别人要么眼中时刻有着警惕和霸气,要么就是惶恐和怨愤。这人虽然穿的也和其他人一般破烂,但洗漱的到是干净,眼中又时刻带着笑意,便恭敬问道:“先生有何指教?”

那人挨着十方坐下道:“哪有什么指教,我不过俗世一酸儒而已,却比不得佛门弟子慈悲胸怀。”

十方道:“先生见笑了,我见您和他人有所不同,别人都性子浮躁,而先生却眼神清澈,身处这种环境中还能自得其乐,这是何故?”

那人笑道:“唯中庸之道耳。”

“中庸之道?先生且讲讲。”

那人道:“不偏为之中,不倚为之庸,中者天下之定理,庸者天下之达理。帝王用儒道统治天下,用律法约束人们的行为,而百姓可以用儒道来和帝王共同配合遵守这种默许的协议,有了一个条理一个度,那所有人都会秉持这个法则来保持一定程度的平等了。聪明的人是不会逆天行事的,反而会运用天势来为自己争取一定程度的平和平等,每个人都会有不公平不公等的时候,若想让人们内心真正的平和,就要用一定的方法去制约和引导,而不是像你这样只是说说人家就会做到了。”

十方恍然大悟,内心有所顿悟,那人见十方似是想的出神了,笑了笑起身而去。十方内心一片空明,眼前的一切,天地,树木,人猴,花草,仿佛都感觉出了他们存在的必要,存在的价值,天地万物有着内在必然的联系,又独立存在各行其事,这种明悟不可言喻,十方呆呆然便觉脑中泥丸宫有一颗红丸在滴溜溜乱转,接着丹田温热一片,两相呼应,身体轰的一下产生出无比磅礴的灵力,便就此进入行功状态。

柳五八和南盈月本点头听那儒生所讲中庸之道,这时见十方忽然进入行功状态,柳五八惊道:“这小子碰到了千载难逢的明悟。咱们得帮他护法,别让别人打扰他而走火入魔了。”俩人紧张的在天上看着十方。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已落西山,天上现出一轮明月,照耀天地一片洁净,十方豁然睁目,脸上露出一丝明悟的微笑,抬头看着天空对一直守候在上的柳五八和南盈月点头示意。

柳五八惊道:“这小子一下就差点到了结丹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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