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番外2

065番外 2

他似寝未寝,衣衫毫无声息地松解,滑开胸前一片春景。

半梦半醒之间,摇曳的烛火下,青丝流泄于跪坐微皱的鹅黄色裙摆间,复额的绺绺垂发半掩住白皙的脸庞。

壁上投射的纤纤身影低着螓首。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安静恬淡得近乎没有情绪的女人。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呼喊,好像盼望有人这般唤着他盼望有这样的一把清澈眼眸,能看到瞳仁间,属于他的倒影……他神情复杂,听着她说,眸光深邃痴迷,舍不得离开她。

他的神智,有些许涣散。

“七爷。”

她轻轻地呼唤,嗓音不是与生俱来的娇软,但却喊得人心都要化了。他的眼皮很重,多想马上睁开眼,彻底看清她,可惜……有心无力。这种无奈的窝囊感觉,让他在心中咒骂了一千遍一万遍,总算才强撑起眼皮,目光尽数落在她的脸上。

“你午膳都没吃就在睡,看来是前几日我受了风寒,也让你受罪了。”她说的满心愧疚,以手中的丝帕轻柔地为他擦拭额头的冷汗。

她在怀着身子的时候不小心染了风寒,却无法对自己用药,生怕对腹中孩子不利,但那几个晚上,慕容烨却是跟她相拥而睡,她半夜发热梦呓的时候,也都是他一个人照看她一整宿,兴许便是如此,她的风寒不治而愈,而他则体力受损,鲜少生病的慕容烨,在众人眼中看来格外强大的慕容烨,这回还是病了。

他上一回咳嗽,已经是快三年前的事了,他上上回受苦,是她刚从大漠回来为他解了体内的遗留之毒。

“你跪在床上做什么?躺下歇息,不……你还是去隔壁睡吧,别让好不容易好的病情反复。”他的嗓音沉重,带着粗重的气息,心里却依旧关怀着眼前身怀六甲的女子。他的神智,渐渐回到自己的体内,还有一个多月,她就要临盆了。这回,他希望孩子足月而生,健健康康,也别再让他跟上回一样担惊受怕。

对,没错,就算是不可一世的慕容烨,也会有担惊受怕的时候。

他不想再忍受一回,看到她面色死白,缓缓停下脚步,然后,用强忍着的嗓音对他说,她怕是坚持不住,要早产了……

没有人知道,他第一回亲自押着大夫接生的时候,他深藏在心的那种――惧意。

只因为得到她如此艰辛,不让自己一个人寂寞如此艰难,他看她在生产的时候哭喊,流的眼泪比任何一次还要多,他多想让她别生了,没有孩子也无妨,他依旧可以疼爱她一辈子,孩子不会是他最想要的,他最想要的……一直是她啊,只是她而已啊。他听闻过有不少女子备受传宗接代这一个必经过程的磨难,有人小产,有人难产,有人因此而丧生,一尸两命――他做过更加残酷的事,偏偏这些话,在那一刹那,成了他心中最沉重的负担。

他怕她……熬不过生产的剧痛和折磨,他怕她死,他怕她为了给他生下孩子而死。

“我没事,倒是七爷二话不说就睡了这么久,我很担心。”她的笑,温和而娇美,嗓音之中透露出满满的关怀和忧心忡忡,烛光在她身上勾勒出来的轮廓,跟印象中的那个少女,出乎意料的吻合。只是当时固执执拗的坚强少女,早已嫁做人妇,而嫁的人,正是他自己。

慕容烨唇边浮现的一抹笑意,浅浅的,却迟迟不曾消失,他不想承认自己生了病,而且只是从她身上过到的小小风寒,这关乎男子尊严和骄傲,但好处是――他看到她的关切,让神智渐渐恢复的自己,愈发肯定他已经彻底拥有她,她是他的爱妻。

他很孤单。

一直都很孤单。

世人只知道传闻中的他,心狠手辣,冷漠无情,跋扈嚣张,却不知他的心,像是一个冰湖,迟迟没有人走近,他们只是隔了很远的距离,淡淡看了一眼,就下了结论。

而有一个孩子,坠入了他心中的冰湖,她的温暖明媚,宛若阵阵春风,将冰湖的寒冰暖化,融化的春水,荡出了一波一波的涟漪。

那是他的真实情绪,那是他的真实欲望,那是他也拥有常人的喜怒哀乐。

不说话的慕容烨,让她看来有些清冷的感觉,像是他十来岁的时候一模一样。他的黑眸幽深诡谲,任何人都很难看清他此刻的心思,更难以揣摩他的真实情绪。

“七爷,你还听得到我说话吗?”她将身子压得更低,知晓若是感染风寒,病的厉害的话,头脑混沌,犹如一碗豆腐花,根本无心理会外界。她的嗓音轻柔,兴许,过去给他解毒,是因为一场自以为是的交易,但如今,她当真很在意他身上的任何变化,不管慕容烨在别人眼中是多么臭名昭彰的恶人,他依旧是最疼爱她,最喜爱她的丈夫。她要他长命百岁,要他不受病苦,她要他陪她走完一辈子,而不是撞入她毫无准备的命运之中,做一个短短数十年的无缘夫妻。

“喝药吗?”她见他只是静静凝视着自己,黑眸之上却蒙着一层淡淡水雾,她更觉得他今日的情绪颇为反常,心中猛地一揪,强撑着笑脸,柔声问道。

“不喝药。”薄唇掀动,嗓音清清淡淡,像是天际飘着的云,让人捉摸不透。但总算还有回答,但这个回答,却不是韶灵想要的。慕容烨的固执,坚若磐石,她偶尔也没什么办法。

“你陪着,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浪费时间去熬药。”慕容烨知晓,只要他一点头,她决定是会亲自去煎药……这些年来,他们都格外了解对方。但他不要她那么做。药味呛着她的话,他更于心不忍,况且他不认为,韶灵腹中的孩子,喜欢嗅闻那种难闻的药味。

“七爷还记得明日是什么日子吗?”她的笑容夹杂着些许无奈,轻轻地问,似乎并不曾生气。

慕容烨记得两年前,他咳嗽的厉害,当时的韶灵,却恶狠狠地逼问,到底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他哑然失笑,腹腔中涌出一片莫名的暖意,跟方才体内的寒凉,不太一样。

他只是维持着薄唇边的笑,抽出力气,握住她的柔荑,依旧不说话,不置可否,也不说记得,更不说不记得。

他的若无其事,却早已给了韶灵答案。

“明天是七月初五。”韶灵笑着摇头,不曾远离病人,相反,她不再维持跪坐的姿势,而是伸展纤细腿儿,跟他并排一起躺着,毫不客气地跟他一道分享一条锦被。她将柔荑送到他的手掌内,看清他眼底的一丝笑意,愈发明朗,她轻声喟叹,多多少少有些埋怨和嗔怒的样子。“是七爷的生辰,怎么你自个儿都忘了?”

“就算我忘了,还是有人记得。”慕容烨唇畔卷起的笑意,让他稍稍有些苍白的俊脸,显得温和不少。

这一句,显然是对妻子的称赞。

她抿唇一笑,慕容烨是在七月出生,夫妻之间虽然不必花费心思地买些昂贵的生辰礼物,但她必定记得慕容烨的生辰,虽然他的要求也不高,只是她亲手煮羹汤,做一桌的家常菜,附送一大碗长寿面,他就能满足。

“一转眼,跟七爷成亲都两年半了……这几年内,我越来越不太想到云门是什么地方,不太想到云门的主上是什么人,七爷在我眼底,就只是我的丈夫,他对我极好,对孩子也很有耐心。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别人怎么想,七爷是个好人,我很庆幸我能成为你的妻子,跟你共度一生。”韶灵垂下长睫,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了让他歇息的更加舒坦,小手在锦被之下,为他松了外袍的腰带,白皙的面庞上,渐渐泄露一丝无法遮挡的困惑和疲倦。“七爷在很早之前就说过,我可以对你更贪心,我想要的不是五年十年,而是更久的五十年,六十年……你难得睡得跟方才一样那么沉,向来只要有点动静,你就会转醒来,可我怎么唤你的名字你都不愿醒来看我一眼,我好怕,真的好怕。”

“你担心我过去杀过人,因此要遭报应?说不定何时一觉睡过去,就再也没办法睁开眼睛?”韶灵的前半段话,让他心生感动,但后半段话,他又对她的恐惧和不安深感于心,感同身受,因此而更生怜惜之意。就是这样的韶灵,不是任何一个其他女人,才值得他深爱,值得他保护。慕容烨想到此处,大手轻轻覆上她的肩头黑发之上,黑眸半阖着,神态依旧有些慵懒松散,但低哑的嗓音落在韶灵耳畔,却字字清晰。“方才还说我是好人,我忍心把你跟孩子留在这个世上独活吗?人人都说祸害遗千年,我应该也算是祸害的一种吧,会活的很久,而且,你每年煮的长寿面,我吃的干干净净,你还胡思乱想什么?”所以,他方才隐隐约约才看到她面无表情,安安静静地跪坐在他的床边,她是在为自己……祈求上天吗?!

韶灵微微蹙眉,即便是他一贯的说笑口吻,还是因为他的那个“祸害”字眼,不太愉快,俏眉之间的褶皱越来越深。

似乎察觉到他的自嘲,惹来韶灵的不快,他笑着伸手,揉开她眉心之中的褶皱,他寥寥一笑,说的轻描淡写。“我只是说笑,用不着认真。”

看他的黑眸之中映入自己的身影,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为他拆了黑发之中的玉冠,他的黑发油亮墨黑,他素来长得俊美非凡,就算是女子站在他身畔,也很有可能嫉妒他的容貌。这一头黑发长得比她的还好,她每每留的长一些,发梢总会有些小小的分叉,可他的黑色长发更像是一匹黑色绸缎,不但看来柔亮,更是摸来很是舒服。“知晓七爷过去就喜欢捉弄我,方才还想过七爷是否是装病吓我,可后来瞧瞧实在不对劲。”

慕容烨听着她这么说话,唇角弯了弯,露出素来迷人容易让人松懈的慵懒神态。

她的脸色,划过一抹狡猾笑意,像是说笑,却又像是埋怨。“果然是病了,这个时候的七爷,甚至说不过我,吵不过我,你赶紧好起来,否则,我可没意思透了。”

“这算是表白吗?还是只是安慰?”他掐了掐她的腰,问的有些不怀好意,却不曾用任何一分力道,虽然不愿承认小小风寒也能让他没有任何抵御能力,不如说他对于韶灵的温柔攻势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七爷觉得是表白,那便是表白,七爷若觉得是安慰,那便是安慰。”黑亮的眸子一转,眼波流离,她刻意说的不温不火,却极为巧妙狡猾,知晓这种似是而非的答案,一定会惹火慕容烨。

她俯下小脸,清亮的眸子跟他四目相对,红唇几乎要贴上他高挺的鼻尖,慕容烨的身子稍稍翻动,唇边泄露一抹戏谑。“说的这么好听,存心故意的,想让我受不了诱惑?”

“等七爷好了再说吧。”小狐狸却不怕死地将软嫩红艳的唇贴上他的薄唇,感受着他双唇的温度,这些话因为被气息送到他的唇中,而变得模糊不清,破破散散。

这算不算是激将法?!考验他的男性自制力,只为了让他快快病好痊愈,然后……享受他应的的福利?!

“小小风寒能耐我何?又不是绝症――”慕容烨的邪佞嚣张,再度在黑眸之中炽燃三分,他只是累得在床上躺了半天而已,竟然被韶灵看做是没有回击之力的病人?!他一把拉下她,哪怕生着病,他的身手依旧敏捷胜过大腹便便的产妇,俊挺身躯却又不曾压着她的肚皮,他眯起黑眸,打量着她的晶莹小脸,大大方方吻住了她,吻得她双颊绯红,红唇更加红艳欲滴,这才罢手:“居然还敢挑衅?”

她轻笑出声来,那双原本就明亮璀璨的眸子,更是在他的眼底闪闪发光,犹如天际星辰,胜过明月清辉。

“七爷的耐心越来越差了。”主动诱惑的小狐狸,竟然还明目张胆地持着笑靥,指责他的急色?!

“不然,这么晚……到我房里来,做什么呢?”慕容烨懒懒地开口,嗓儿淡然。他靠近她的耳壳,勾起笑意的唇,触及他柔软鬓丝时,暖暖吐息,带着身上的些些檀香味道,幽深黑眸望进她璀璨瞠亮的眼。

果然是老奸巨猾的狐狸,更胜一筹。明明知晓他并非善类,还要送上门来冒着被他吃干抹净的风险,就算栽在他手里,也只能怪自己自作自受。

兴许,不管多少年过去,她还是斗不过慕容烨。

但看他能有跟自己斗嘴耍无赖的精力和心情,韶灵才稍稍放下心来,即便是让他口头上讨点便宜,那又如何?!她只希望他能早些痊愈。

慕容烨将目光又转向了她的脸上,如今离临盆之期只有一个多月,他耳提面命要她暂停百草堂的事,在云门才歇息两天,他却竟然毫无征兆地生了病。

“我给七爷煮了药,五月在看着,应该马上就能喝了。七爷若怕苦的话,我还准备了牛乳糖,含着就一点也不苦了。”韶灵轻轻地说,果然又是这一招,先斩后奏。

他这回连摇头的意思都没了,念在她一片好意,他唯有忍耐苦涩的药汤。他自小就极度厌恶臭臭的药味,连带一干大夫全都厌恶进去,谁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娶一个女大夫?!

但,他不太喜欢被沦落为在孩子口中的那个“怕喝药”的懦弱爹爹。

韶灵不会这么做?!她一定会。她的胆子,比一般女子来的大,而且有说到做到的“坏习惯”。

哎,算了。

方才那一袭好话,约莫是为了劝他醒来就喝药的迷魂汤呐。这些年的相处,他早已明白韶灵惯用的两套招数,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硬的不来就用软的。这两个招数……在他身上总是很有用。

看着慕容烨将药汤喝下,韶灵才起身,走到床前的圆桌旁,随即响起利落的算盘声音,这几年来,她手里的算盘虽然称不上从不离身,但每季每年,都将复杂的帐目处理得有条不紊;不但如此,因与生俱来的天分和聪慧,以及后天跟随洛神的耳濡目染,她也经手了不少生意,如今云门旗下的赌坊,已经开了第四家了。百草堂没有任何盈余,但他们两人根本不缺银两,两人各自的财富加起来,足够子子孙孙过的生活无忧。但她依旧坚持“善举”,这种持之以恒的心意……让他实在无法不爱她。

而他,虽然不见得无法应付清理账目这种琐事,但却当真提不起半点兴致,偶尔陪伴她一道清算,不到半日,他就意兴阑珊,全然比不上她在这方面的专注。

“要是老马看到你如今的样子,一定会在下面咧嘴笑的开心。否则,他肯定担心我成为天底下最大的那个败家子――”慕容烨毫不掩饰的说。他虽然被外人看来多多少少有些傲气,但不至于不可一世地把自己看成完美无缺,从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开始,他就有一掷千金,只为心头喜欢的癖好。马伯一直负责云门的账目,但心里清楚慕容烨的身份,不曾教导这位大少爷如何管理山庄琐事,但必定担忧过,若是让慕容烨来当家,这些金银会不会在一年半载之内,就彻底变成过眼云烟?!

韶灵手下的算盘珠子,稍稍停了停,她抬起眉眼望向他,看他弧线优美的下颚朝前方一努,唇畔有笑,但又不像笑,这个表情韶灵太认识了,她和韶光私底下说玩笑话的时候,都说那仅是慕容烨无意识地弯起嘴角,无关心情优劣,因此,他才看来总是慵懒俊美,让人很难跟传闻中的“云门主上”扯上关系。

“总不能我们两个都不管事吧,我倒是想让洛神来当管家和账房先生,可惜就算云门雇的起,洛神也不见得乐意。”韶灵撇了撇唇角,说的轻描淡写,若是慕容山庄只是一般的大户人家,她自然也乐得从外面请一个总管来接管她手下的事,获得一身轻松,只是碍于云门的这些不能为人知的秘密……她不觉得除了已逝的马伯之外,还有第二人选。

“看你算账,怎么觉得你乐在其中?”慕容烨侧躺着,神色一柔,唇畔的那一抹笑意,多了几分外人看不到的深意。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七爷,你已经染上风寒,就别再说的这么风凉了。”韶灵笑着瞪视,她如此辛苦地维持云门的运转,换来他一句“乐在其中”,她才不甘不愿。

“灵儿,你算账的模样,比洛神好看多了――”始作俑者依旧不死心地奉承。

“最好这是夸我的话,否则,待会儿我打算让五月将药煮的浓一倍。”垂眸拨弄算盘珠子的人,红唇边挂着笑意,但言语之中,却隐藏着威胁。

“最毒妇人心。”慕容烨轻轻斥责一句,却听不出任何指责的严厉口吻,他从来都喜欢她私底下狡黠俏皮的一面,有时候反唇相讥,也是夫妻之间的另一种乐趣。

“有你真好……”

这一句,低不可闻,但韶灵还是听到了。字字清晰的,落入她的心湖,她微微一怔,慕容烨素来喜爱说笑,很多时候,他的话都藏着另一层含义,但此刻,他的言语实在太过恳切真挚,令她无法继续清算笔下的账目。

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想要慕容烨死,她要他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就算所有人都想要他突发重病不治而亡,她也要他平安快乐,哪怕连小小风寒都不生。就算所有人都会站在他的对面,跟他敌对,她也会陪在他的身边,同舟共济,甘之如饴。偏偏,他也不在意任何人,只在意她一个。

“爹爹……”一个小小脑袋,从门缝中挤进来,额头中央有一颗细小的朱砂痣,模样很是讨喜。

“娘…。”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小脑袋,趴在允星的肩膀上,黑亮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的光景。

“到爹那儿去吧。”韶灵起身,将门打开,一手牵着一个男娃,今日他们两个都穿着小小的金色褂子,很是可爱,就连走起路来的样子,也有九成相似。

允星胆子大些,或许因为身为兄长的关系,性子开朗一些,他扶着床沿,果断地爬到床上,看他动作实在笨拙,慕容烨没忍住,看他爬到一半就把他抱起,给他脱了鞋袜和外褂,便于小鬼头利落地钻入温暖被窝。

允辰则性子要内敛许多,他趴在床沿,看着哥哥爬到一半被爹爹抱起放在床上,也学样地伸出双臂,等待爹爹抱他。

“你们只能在床上玩一会儿,用了晚膳就回隔壁去睡,听到没?”言辞听来严厉,但慕容烨的神态却欺瞒不了人。

“七爷这么凶,怪不得过去允辰一看你就哭闹。”韶灵想起过去的往事,忍俊不禁。两年前,虽然是慕容烨看着两个儿子的降临,但没过几天,他就犯了难。好多次,慕容烨将软绵绵的允辰抱在怀中,娃儿一点都不给爹亲面子,在慕容烨怀里嘤咛不断的小东西,等到韶灵手中,立刻止住哭闹,像块快化掉的糖饴,偎在韶灵胸口,吸吮自个儿白软拇指,啧啧有声。因此,两个孩子,更偏爱她的人是弟弟允辰。

“不然你希望他们跟我睡一晚,明日一起染上风寒?”慕容烨淡淡地说,低首,逗弄小娃儿的模样,却拥有微乎其微的浅浅温柔,镶嵌在向来冷漠俊美的五官间,柔化掉所有的清冷和疏离。

她笑了笑,看着允辰躺在慕容烨的怀中,允星抱着慕容烨的腿,径自从枕畔翻出全是插画的小册子,独自看着上面的画面,即便他们还不认字,但这上面的花花草草,还是能够隐约看个明白。

一个俊美无俦的成熟男人,敞开着紫色华服的衣襟,露出里面纯白的里衣,他神态慵懒,眉宇之间泄露一丝疲倦,但还是偶尔跟两个孩子交谈,用最简单的话语――这样的画面,总是让她心头一暖。

韶灵算完了最后一笔账目,五月已经在门口叩响了门,送来汤药和晚膳。

“允星,给爹爹把药端过去。”韶灵一边收拾着几本厚重账册,一边柔声嘱咐,两岁大的孩子,虽然还很难用言语表达自己的心思,但对于大人的话,却又听得懂。

“这招,可真狠呐。”慕容烨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允星这小子果然听话地翻下床去,小手捧着温热的青瓷碗,走一步,晃一晃,手中的药汤溅出一滴。

他急忙长臂一伸,不等允星把半碗药汤全部奉献给地上的西域羊毛地毯,将汤碗接过,几口就咽下。

允星趴在床沿上,眨巴眨巴着眼睛看,咽了咽口水,黑亮的眸子里都是不解和艳羡。

“爹爹喝的是什么?”小不点终于忍不住这种诱惑,轻轻地问。

“来,允星,尝尝看?”慕容烨笑的更是温柔亲切,见允星点了点头,随即将药碗凑到允星的嘴边,黑眸之中,一抹诡谲深远,一闪而逝。

允星果然张开嘴,将最后一口药汤含在嘴里,没多久,果不其然,小不点被苦涩的药汤吓坏,皱起墨黑的眉,整张白皙小脸,几乎都扭成一团。

黑亮的眼眸之中,浮现一层水雾,韶灵一看不对劲,紧忙走到床旁,将允星抱起,更可恶的是,慕容烨不但连自己儿子都捉弄,此刻更是幸灾乐祸地击掌而笑。

“七爷――”她将儿子抱在怀中,从一旁取了一块牛乳糖,塞到允星的嘴里,阻止下一刹那允星被苦涩的药汤吓哭,蹙眉,言语之中,尽是埋怨。

“不是他自己嘴馋,想要吃的吗?”慕容烨挑了挑斜长入鬓的眉,并不反省内疚,只是稍稍敛去俊脸上的恶劣笑意,不温不火地说,下一刻,将药碗送到安谧无声的允辰嘴边,不怀好意地问。“允辰,这可比鱼汤还要好喝喔……”

允辰性子较为内敛,他小心翼翼瞅了瞅允星那张挤在一团的皱巴巴的小脸,似乎长了个心眼,摸了摸药碗边缘,以指腹沾了沾一滴药汁,塞到自己口里去,顿时,他也再度周了眉头,但只是尝了一滴而已,并不曾哭出声来。

“你这小鬼头,倒是蛮会察言观色,平日里看你一声不吭,原来还挺有自己的心机。”慕容烨见状,唇畔勾起愈发深沉的笑意,轻轻拍了拍允辰的小脸,把他拉到自己胸前,在他脸庞亲了一口。

允辰愣住了,不知方才自己的举动,到底为何能够赢得爹爹的一个亲吻。

但这种感觉……似乎还不赖,允辰缓缓咧开小嘴,露出憨傻讨喜的笑容,嘴角两个小小梨涡,更让他看来跟女娃一般俏丽。

“好了,七爷,你就别逗孩子了。真让他们哭过半宿,还不是让你也睡不着好觉?”她无奈地笑,将他手中的空碗抢过来。

“我的儿子怎能动不动就哭?这么没用?”低沉的嗓音之中,傲慢和自豪,实在太过明显。

韶灵闻言,眼底的笑意彻底温柔下来,不过,可惜这一番话,两个儿子一定听不懂。其实,她并不要他们多么与众不同,就像是寻常家里的孩子一模一样,该玩耍的时候玩耍,该天真无邪的时候天真无邪,该憨傻痴笑的时候就憨傻痴笑,该闹的鸡犬不宁的时候就闹的鸡犬不宁……

这些,不关是否无用。

她至少还有过九年无邪时光,知晓寻常孩子小时候喜爱的玩意儿和游戏是什么,她不要他们跟慕容烨一样,从未体会过那些乐趣。

今晚韶灵吩咐五月,让厨子做了一大碗鸡汤馄饨,亲自端到慕容烨的身边,他笑着接过来,鸡汤的鲜美,光是嗅闻也嗅闻的出来,的确令人食欲大开。“风寒最容易嘴里没味,是七爷最喜欢的虾仁馄饨。”

慕容烨并不抗拒。他不管是否强大,他也还是要人关心,要人疼爱,要人宠在心里。

韶灵将允辰也抱下床来,展唇一笑:“别缠着爹爹了,到娘这边来吃馄饨。”

她喂了允星半个馄饨,随即转向允辰,继而,再来允星半口鸡汤,允辰半口鸡汤……每回吃饭,她常常要花费许多功夫,幸好两个孩子从来都不挑嘴,韶灵喂什么,他们就吃什么。

“好吃吗?”她垂眸一笑,眉宇之间尽是一片安详。

“好吃。”两个男孩异口同声。

“娘,我和允辰要在这儿睡……”允星吃了几颗馄饨,打了个饱嗝,拉了拉韶灵的衣袖,眼底尽是期待和盼望。

“我也要跟娘睡。”允辰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完这一句,神态没多少变化,依旧张着嘴儿,犹如嗷嗷待哺的雏鸟儿,等待被喂下韶灵手边勺子里的剩下半颗虾仁馄饨。

“娘香香……”而且,抱起来软软。允星主动贴在韶灵的腰际,一脸笑意,眉毛弯弯,眼睛弯弯。

“来,跟我睡。”慕容烨低哼一声,作势就要下床来,两个孩子一看他的阵势,微微撇了撇嘴儿。他们已经好多天没跟娘亲一起睡了。

“爹爹身上也香香……”允辰壮着胆子说,他误以为爹爹变脸和不让他们在大床上睡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夸娘亲身上香香,而没夸爹爹,爹爹才生气了吧。

“我香?那就跟我睡,一个也不许偷偷钻到你娘身边去。”慕容烨噙着一抹复杂的笑意,说不出来为何,他竟然在年幼的允辰脸上,看到年少韶灵的样子,他们的娘亲当年,可也是个嘴巴甜甜的小家伙,也曾说了好多好听的话。

“唔――”允星扁了扁嘴,那还是算了吧。

“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慕容烨轻轻嗤笑一声,两岁多的孩子溜须拍马的本事,实在是太生嫩青涩,想骗倒他,再过了二十年看看有没有这种可能。

“你们该回隔壁屋子去睡了。”韶灵在两个男孩的面颊旁各自印了一个吻,这才目送着他们乖巧地走到门口,由五月领着去了隔壁屋。毕竟,让两个孩子留下来,若是感染风寒,的确得不偿失。他们两个从两个月前就开始单独睡在旁边的屋子,兄弟俩虽然年纪还小,但并未苦恼耍泼,她只是陪了几天,他们就能乖乖睡去,不再让人陪。

“要是再生一个小丫头,也跟他们一样粘人,我一定悔青了肠子……”慕容烨依靠在床头,跟她招了招手,看她关了门,缓步走向他。

不知道谁才是始作俑者喔?她的眼神有笑,这么问。

他哑口无言,无言以对。的确,要不是他没办法忍住不碰她,没办法忍住体内的爱欲,没办法那么不知克制的宠爱她……如今也不会有这几个小鬼头,干扰他原本平静愉悦的生活。

“你感觉好些了吗?”韶灵坐在床沿,从一旁茶几上倒了一杯茶水,他对茶水格外挑剔,若是在外面冲泡的茶水让他不满意,他宁愿不喝,也不会勉强自己。

当年,她为了他这个主子没有挑剔嫌弃她的理由,没有将她这个白吃米粮的丫头当成累赘,特意学了茶道,这些年的确也只为了慕容烨而做这件事。

“发了一身汗,要舒服不少,身子也轻松了。”慕容烨没看她,只是淡啜着茶。“还在怪我当年让你学了茶道?”

他果然还是那么狡猾精明――即便生了病,还是如此敏锐。

“我学了茶道,享福的人还不就是你?”皱了皱鼻子,她言有所指。

“这倒是没错。”慕容烨毫不掩饰自己当初打得如意算盘,他早就觉得那个捡回来的小丫头很有趣,恭维又圆滑,玲珑剔透,不但关心他的喜恶,还把他爱喝的爱吃的全都看在眼底,放在心上,当她泡出第一杯让他满意的茶水那天开始……他就已经对她刮目相看,觉得她是一块可以雕琢的璞玉。

他很享受,这种……只有他可以享受的滋味,很甜。

方才咽下的药味苦涩,只剩下淡淡余味,他挽住了她的臂膀,依靠在她的肩膀上,他不厌恶这种能够在疲惫,倦累的时候,有人被他依靠的感觉――

不多久,她的耳畔传来他低低沉沉的呼吸声,他又睡着了喔?她偏过了头,将唇贴在他薄美的唇上,脸上的柔美笑意,足够媲美天际的太阳。

兴许他当真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壮,小小风寒奈何不了他。

清晨韶灵醒来的时候,已经看到慕容烨衣装整齐,盘着黑发,坐在她的床沿,他的俊美面庞上,没有多少昨日的倦怠。

“今日,不许看诊,不许算账,不许领孩子,只许陪我一个人。”慕容烨待她醒来,便霸道地丢下这一句。

“知道了,七爷……”她笑着起身。

今日他才是寿星,他的生辰,自然只能陪伴他一个人了。

两人在晌午过后,一道走出云门,去了山涧,她已经无法骑马奔跑,步伐也颇为沉重,慕容烨自始至终都拉着她的手,从来不曾松手。

七月的午后,尤其暖热,走了一会儿,她便手心冒汗,不得不停下来,他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就采了一堆红色的小果子给她。更令人无可置疑的是,他甚至把果子在山泉中洗净之后,才递给她。

“会不会跟上回那种果子一样,酸的流眼泪?”她学了乖,晶亮的眸子之中尽是不解,朝着慕容烨眨了眨眼,并不接过来,塞在嘴里。当她是允星允辰两个小孩子一样捉弄喔?!她可没这么容易被骗。

“多疑鬼。”慕容烨低叱一声,俊脸上却完全找不到任何一丝怒气,将红色果子剥了外面一层薄皮,果子跟荔枝差不多,白皙软嫩,多汁多水,他送到韶灵的唇边,方便她嗅闻到天然果子的那种香甜芬芳,待她想张口的时候,他却手腕一转,将蜜甜的果子塞到自己口中,不客气地咀嚼吞咽。

“我混山头的时候,你还没生呢,你说我能吃的果子,是酸是甜?”他刻意说的傲慢,眼底却没有一分轻鄙不屑,神态从容地剥了另一颗红果子,这回不再捉弄她,看她气鼓鼓的双颊,唇边却不自觉地染上好看笑容。

她总算尝到了这颗果子。

没有荔枝那么过分的甜蜜,味道很清爽,汁水跟果肉有淡淡的甜味,她享受着这种被优待的乐趣,看着他修长的十指,给她剥开一颗又一颗的果子,送到她唇畔给她解渴。

她被迫抬眸觑他,他面目柔情缱绻,万缕怜爱,十指力道缓缓放松,怕抓疼了她,这般的凝视,她早已熟稔到不行,他总是如此望着她,好似她无比珍贵,世上再没有其它人事物足以比拟。

“七爷,你渴不渴?”她笑的宛若偷腥的猫儿。

这种笑容,身为慕容烨,当然一点也不意外,更不觉陌生。

她不知道心窝口泛开那股热热的东西是什么,在外人面前,慕容烨的表情并不热络,连眼神都是淡淡的,其他人很难在他脸上读不到任何外露的情绪,但在她的面前,他当真宠她上了天。

“渴。”他丢下一个字,眯起黑眸,打量着她,看她将柔嫩甜蜜的唇贴近他的脸,他毫不犹豫就含着了她,在她口中分享果子的天然香气。

他岂止是口渴?!对她的眷恋和爱意,随着时光流逝,偏偏不曾越来越淡,相反,越来越浓烈。他放软身子,拨开她脸庞凌乱的发丝,滑触着柔腻的肌肤,倾身靠近她,热唇贴上光洁额心,灼热的鼻息喷吐在她刘海间,搔弄两人的皮肤上,韶灵似有所感地浅吟了声,他扣住她的脑袋,几乎是想吞下那么吸引人的声音,但他没有,以额抵额,长指抵住她的唇,不是要阻止她再逸出浅吟,而是要亘阻他自己的冲动。

她怀着孩子,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他自然只能隐忍,不意气用事。

慕容烨将她揽向他的胸膛,他贴着她,不留空隙,只要一倾身,他的唇就能触碰到她漂亮的耳廓,他当然也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男人,顺从心底渴望,朝她耳垂发动攻击,轻轻啃咬。

“这个吻,算是给我的生辰贺礼?”他的嗓音低低沉沉,很有磁性,很是好听。

“七爷的愿望这么小?”她笑着反击,俏皮地吐舌,她自己一定没发现,她这种欲盖弥彰的小手段只是更突显出她的心虚,他一点也不介意在口头上吃亏。

“还有更大的愿望,不过,只能晚点再跟你讨要了。”他笑着吻了吻她的发梢。

她依靠在他的胸怀前,七月底的阳光,穿透树林,照在他们的身上,淡淡的光晕,将两个的神情都软化了不少。

风和日丽。

万事顺遂。

她当真想不到还有不满的任何理由。

这般想着,她在他的怀中,甜甜睡去。不只是方才那一并的两个吻,还是方才他给她剥开的那些红果子,还是……此刻温暖的空气,都是甜的。

042 再遇母女024 秋后算账012 韶灵进宫042 不嫁七爷047 七爷照顾038 侯爷受伤037 送走胞弟045 侯爷的吻051 本来模样049 什么来头046 小斗继姐022 捷足先登008 送他信物044 不嫁七爷065 番外2035 晚上贪爱028 碎他碎你020 七爷知心003 红衣男孩079 七爷索爱057 七爷察觉078 互诉衷肠036 小别新婚066 七爷调情049 我不爱你045 初见侯爷081 七爷禁yu18号005 菜市观刑032 洗清罪名001 感情升华081 七爷禁yu18号044 初进侯府022 再见侯爷051 毫无退路073 认真的吻017 见废太子056 感激七爷018 不要怨我033 谈谈条件073 认真的吻007 主动的吻012 韶灵进宫032 为弟报仇055 七爷轻佻045 初见侯爷008 你要认命011 它在求偶025 七爷咬人026 七爷求好024 秋后算账079 七爷索爱012 庆祝生辰047 洛神刁难054 一见钟情034 韶灵偷袭048 离别欢爱024 秋后算账020 刺伤七爷043 为她造势073 认真的吻024 皇上青睐029 至死不忘060 探他心意015 怕生孩子020 刺伤七爷051 本来模样063 大结局下030 生个孩子016 残杀男孩002 温泉恩爱033 谈谈条件020 刺伤七爷080 擦身而过013 一晚酒醉024 秋后算账058 七爷强吻031 牢狱之灾078 互诉衷肠046 小斗继姐030 生个孩子038 侯爷受伤054 一见钟情009 反扑七爷047 洛神刁难038 七爷亲她047 七爷照顾055 七爷轻佻063 他不配我053 大漠新生041 七爷野心059 七爷邀约057 七爷察觉005 菜市观刑076 生米熟饭001 楔子024 秋后算账050 侯爷怀疑036 七爷护她055 七爷轻佻028 碎他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