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七爷邀约

059 七爷邀约

韶灵沉默着靠着墙面,宽大的白袍没过她的双膝,露出纤细脚踝和小巧赤足。慕容烨扫过一眼,眼神陡然转沉,她急忙将袍子往下拽。

屋子陷入沉寂中,半晌都无一丝声音,以前慕容烨的性子也是不好伺候,喜怒无常,但她却从未如此警铃长鸣。

方才那个吻,他是来真的。

她如何还能掉以轻心?!

“你以前不是问爷,是不是喜欢男子?”慕容烨倾身向前,眼神深沉,似真似假地说。“女子更值得男人怜爱疼惜,身体像云朵般柔软,抱得很舒服,吻着也很香甜——”

两人眼光一触,她在慕容烨的眸子里看到两个自己,韶灵猛地避开视线,只听他继续说。“你不在的三年,很多事都在变。”

一个人的喜好也能变得如此彻底?!韶灵半信半疑,依旧并不吭声。

那双幽暗的黑眸里,瞬息万变,她再度望入其中,两人一径地沉默。他的怒气,最终彻底消散开来,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面颊。

“那支簪子……爷给你买更好的。”他的叹息之中,似乎有一分对她妥协的无奈。

“不用了。”她摇了摇头。

慕容烨坐在床沿,转过头来,质疑的眼神,尽数落在她的脸上。眉宇之间,却是一片不快。她的回应,更像是依旧在负气,为了那个男人送的东西!

“丢了就丢了吧。”她淡淡地说,兴许她这样的人,也并不适合演绎儿女情长的戏码。她是为报复而来,说穿了,也并不单单为了见风兰息。

那支簪子让她的心中生出过一片希冀,多少年来未曾有过的欢喜和温暖……如此,也就够了。

“荷花簪,葬于荷花池……是相配的,不是吗?”她的唇畔含着一抹笑,受人礼物,总是高兴的,人之常情。但也就一时的兴头,不见得会终生难忘。她并不擅长精心装扮自己,不少首饰买了,也不常戴,哪怕小心翼翼保存了这只簪子,兴许也只是躺在首饰盒里,不派用场。

有些东西看的过重,反而容易被人捉为把柄,借此要挟。

慕容烨眉头微锁,方才她在自己怀中挣扎扭动,他的确不喜,如今她说的如此漠然,他却更觉压抑。

她藏在深处的情绪……竟然无声无息烧到他这边来。她对自己的影响,太过深重。

这件事,究竟是好,还是坏?!

“既然你如此豁达,那就罢了。明天我们去赏荷,说不定比平日里开得还好,闻着更香。”慕容烨这么说,言语之内的不悦很明显。

他套了件外袍,随即走了出去,门重重关上的那一瞬,韶灵才垮下肩膀。

这个不好伺候的主子……怎么偏偏被安插到她身边来?!她笑了笑,躺下身子,如今已经快是三更时候,她的屋内被踢坏了门,自然不能再去。既然慕容烨难得君子作风将屋子让出,她何必扭捏造作?

躺在他的枕头上,盖着他平日里盖的锦被,慕容烨身上的白檀香,若有若无,在她的鼻尖萦绕飞舞。

这一夜,她跟慕容烨之间,很多模糊不清的东西,渐渐的有了清晰的轮廓。

她依旧不曾点破,正如慕容烨也不曾说穿。

仿佛彼此都在等,都在磨,都在耗——看谁能撑到最后。

她不再去想今日发生的事,风兰息的莲花簪抑或慕容烨的吻,紧紧闭上眼,说服自己全都忘记。

明日,自然又是新的一天。

灵药堂关了半个月,重新开门的那日,来的人比往日更多。晌午天就开始转晴,待看完十来个病人,她才起身,伸长双臂打了个哈欠,稍稍抬头望入,天上一轮烈阳,就觉眼前浮着一片白光。

五月为韶灵端来一杯凉茶,笑盈盈地指着门外说:“小姐你看,那个上回在一品鲜请我们吃饭的公子站在对面,一直看着小姐呢,都快半个时辰了……”

三月弯腰坐在里面切药材,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皱眉。“会不会又来请我们吃饭?还是要问我们追债?”

韶灵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缓步迈出门槛,灵药堂地处闹市口,街巷中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她隔着宽阔的马路,遥遥望着那个身形玉立的男子,无论往来多少人,无论他的视线是否会被赶路的陌生人遮挡,他都一直看着她。他今日依旧一袭白衣,但衣襟和袖口镶着一圈水蓝色,温润而谦和。

周遭身着各色衣裳的男女老少经过,唯独那一抹白色,总是焕发着令人安心的祥和宁静。她能一眼就看到他。

韶灵朝着风兰息弯唇一笑,他离得太远,脸上的神情她并不能看清,但似乎隐约能看着他也是笑着的。

“五月,你去问问他有什么事吗?”

她转过头去嘱咐。

她眼看着五月匆匆忙忙地跑到对面,问了几句话,又笑呵呵地跑了回来,把话带给她。

“他说想看看小姐有没有空,说天很好,要实现诺言,带小姐去个地方。”

就为了等她,他足足在对面站了这么久?知晓她看重灵药堂,他并不愿耽误她为病人看诊的时候,而是等到傍晚时分,才邀她走开。

“我先走了,你们把门关了。”韶灵丢下一句。

她朝着风兰息走去,噙着笑意问。

“侯爷要带我去窑坊?”

他笑着点头,淡色的眸子变得很亮,但嗓音依旧清淡。“不太近,所以要用马车。”

韶灵偏过头,望着他身旁那一辆蓝色马车,她跟风兰息相识这么久,却从未一道坐过马车。只听得他说,早已想得周全。“回来的时候,我们可以在路边的茶铺子吃晚饭。”

我们……

她藏在宽袖中的指尖,微微动了动,这一个字眼,听着真美妙。

“侯爷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韶灵钻入马车,螓首靠在小窗边,风将蓝色帘子出起,她望着不断后退的行人,低声问。

“十岁就学了。”风兰息坐在另一侧,视线不经意划过她的侧脸,眼底闪过莫名复杂的情绪。

风吹过她的眼,将她额头的碎发吹得翩然起舞,她的眼底清如水。“听说,侯爷最爱看书,阜城最大的书库,就在侯府。”

他低声地笑。“我有这么多传闻吗?”

她的眼底一热,却不曾转过头去看他,话锋一转,换了跟他无关的话题,免得他以为她的心思都在他身上。

“宋大哥一去就不回了?”

“应该是皇家有事。”他沉默了半响,似乎有所隐瞒,并不能跟她说明真相。

她淡淡地说:“皇家要将公主送给他?”

风兰息的眉头轻蹙,心中泛出别样的滋味。“你知道?”

韶灵叹了口气,眼底却有几分疲倦。“宋大哥还未婚娶,如今是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皇家想要笼络人心,要他在朝廷一展身手,为皇家献力,却又生怕往后他手握重权,率兵领军,得了军心,功高盖主,应该要找个法子捆绑他。”

风兰息一言不发,只是凝视着在他眼前说话的女子,他当初如何被蒙蔽了眼,不曾看到她如此天成的聪慧和隐忍?!

他幽幽地说:“你跟乘风,其实很像。”

“宋大哥若想将宋家推就成往日的地步,跟公主结缘,也算是件好事。”韶灵扯唇一笑,说的简单利落。在贵族大户,政治婚姻并不少见。

他的眸色变浅,似有迟疑:“乘风要听了,定会伤心。”

韶灵将手从小窗里伸出去,张开五指,任由黄昏时候的暖风穿透她的之风,她仰头望向天边的彩霞,猜着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别说跟皇家扯上关系,就是一般的富贵之家,两户之间的姻缘,往往带着深不可测的目的。”

风兰息定定地凝视着她,眉头微乎其微地一动,风吹动了她鬓角的青丝,似曾相识的清风,迎面而来。

他的目光在她的发髻中搜寻一番,却没有看到他送的莲花簪,只有一支红珊瑚制成的珠花,风兰息的眼神顿时黯然下来。

韶灵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洞察于心,却并不解释。

“宋大哥若想成大业,就不该念着儿女私情。有舍才有得,人生在世,总是不得不做出一个抉择。”

宋乘风已经是年轻赫赫的将军,前途不可限量,既然能在大漠西关忍耐这么多年,他当然会选择对他,对宋家更重要的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肆意妄为的生活。

风兰息的语气清淡,像是随口一提:“你又是怎么想的?”

她粲然一笑,女儿家不敢多提的,她却完全不避讳:“感情带了目的,就不纯粹了。喜欢一个人,嫁给一个人,举案齐眉,相濡以沫,有再大的难关也能同舟共济,哪怕两袖清风,日子也会过得美满。此生,足矣。”

他垂下眼,并不看她,良久才开口,嗓音却低不可闻,像是自言自语。“为了真心喜欢的人,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可以抛弃?”

“只要那个人值得。”韶灵望着他径自思量的模样,心中零乱,眼神却专注,她的眉目之间,坚定如铁。“一切都可以牺牲,一切都可以抛弃。”

风兰息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始终只是看着地,马车外的风声,越来越清晰,街巷中的人声,却越来越遥远。

他们两人坐在马车内,她沉默,他不言,默契地一道想着自己的心事。

“侯爷,到了。”

马夫的声音,打破了马车内的安谧,她笑着起身,先走了出去,望向这个窑坊,远离闹市,跟周遭的村落,还隔着一段距离。

风兰息走到她的身畔,若有所思淡淡笑着。“平日里没什么人来。”

韶灵抿着唇,细细走入窑坊,打量着每一个角落。心中一点欣悦,暗暗化了开来,她不再去问季茵茵是否来过,她相信自己的感觉。

“今日能烧瓷吗?”韶灵看着一旁的简陋竹屋,他堂堂侯爷,却常常独自在这么个地方烧制瓷器,可见他心静如水,有几分淡泊名利的味道。

他莞尔,眼底柔似水:“任何事,都不能一蹴而就。你总先要了结其中的步骤和方法,决不能心急。”

她点点头,静心听风兰息讲述几个步骤,坯泥,成型,轮制,修饰,直到最后的焙烧。

他总是不温不火,神情谦逊有礼,她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健谈的样子。

“温度够高,土质符合才能烧成瓷器。”风兰息指着小屋几排长台上摆放的陶碗陶罐,道:“不然的话只能是陶器。”

韶灵接过他的话,起身抚摸其中一个陶罐子,笑道。“就像人一样,心足够坚强,加上时机成全,方能成才,立功建业,不然的话,只能是庸庸之辈。”

风兰息怔了怔,她素来嘴皮子厉害,舌灿莲花,话听上去直白,但颇有道理。

“这些陶器也是侯爷制成的?”她的指尖摩挲过陶罐子周身的莲花图纹,他似乎钟爱莲花,她并不意外,他性情高洁,名流雅士。韶灵顿了顿,轻声说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风姿清绝,独善其身,不被周边环境改变。”

他也是这样的人吧。

并不钟爱名利,也不贪婪富贵,身份虽然高贵,却并不傲慢自负,也不轻视平民。虽然年轻,但在阜城封地素来有很高的口碑,很好的名声。在他的管辖之内,阜城丰饶却又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民风极好。

说到此处,她的心中闪过一些什么,只是太快太仓促,她来不及抓住。

“这些都是次品,舍不得丢,才放在这儿。”他笑了笑,俊脸上一片平静。

“次品都这么好?”韶灵抬了抬眉梢,转脸看他:“你要求真高。”

“我的要求也并不太高,只要……”风兰息被她那双清凌见底的眸子盯着,她的言语之中隐约有些抱怨,他不知为何急于争辩,俊脸上浮现一丝微红:“心头喜欢就好。”

她狐疑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将手中的陶罐子放回木桌上,寥寥一笑。“不过我更喜欢瓷。”

既然喜欢,为何没戴那支簪子?风兰息却没再问,卷起衣袖,见夜色降临,将小屋上的灯笼点亮。

“这是坯泥,要不断的足踩,手搓,才会变得柔软。”风兰息冷静地说,当真一副夫子的做派,像是也认定了她会是个专心学习的好徒弟。

她笑了笑,看着他揉捏盆内的专注模样,最终视线却定在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上,多年烧制陶瓷,他的手看来如此柔软,这个男人的心地……也是这么柔软吗?陶泥污了他的手,夕阳余晖洒落他一身,他依旧一如既往的优雅温和。

“你想试试看吗?”风兰息在下一瞬抬起脸,低声问她,语气格外温柔。

“好啊。”她应了一声,揉捏着陶泥,兴致上来,她索性脱了白色软靴,将裙摆卷高,系在腰际,踩踏着泥巴,乐此不疲。

风兰息在一旁凝视着她眉梢眼角处的飞扬,那种不加修饰的明媚动人,不知不觉感染了他。随着她的踩踏,她手腕处的金铃传来悦耳的轻响,他突地入了神。

“今天看来只能完成第一道工序,往后你要有空,可以再来,烧成了瓷,出了窑坊,我再给你送去。”

他笑着说。

韶灵却有些错愕不及,这几次见面,他笑的次数,比往日加起来都多……过去他也总是笑脸迎人,但却常常透出淡漠和疏远,而如今,他是想笑而笑。

风兰息的视线,避开那踏在泥土中的白皙赤足,自顾自地问:“你想要什么?瓷瓶,瓷碗,瓷碟,还是——”

“女子的首饰也能用瓷所做,阜城内……不,就算整个齐元国都该很少见,是你发明的么?”韶灵的眼睛发亮,唇畔含笑。

风兰息分析的很有道理。“想来是没人会喜欢,不需要,自然就无人售卖。再说了,先要绘画图样,细细打磨雕刻,物件虽小,却需要耗费不少时日,才能拿得出手。要真的去贩卖,价格不见的会低于那些精品瓷器,与其买一个白瓷做的首饰,造价不菲,还不如去买些金银首饰,她们会这么想吧。”

“可我喜欢啊。”她低头,望着脚下的陶泥,一件能入眼的瓷器方要经过千锤百炼,更别提一个人。风兰息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只为了打造一支簪子送她?他那么用心,价格的高低,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风兰息的眼底闪过一道暖光,他笑道。“难得你喜欢。”

“我的眼光不差,我要喜欢,别人也不会讨厌。”韶灵浮想联翩,用力踩踏着泥土,想象着烧制出来的瓷器光洁而上乘,一脸喜色。“以后开一家小铺子,专门卖瓷器,特别是这些白瓷打造的首饰,我想很多爱美的女子都会来买的。洛阳纸贵,物以稀为贵,越是别致,越是罕见,就越是稀奇。”

她眼底的明朗笑意,脸上的欢欣喜悦,像是绽放了一朵花。他的眉目柔和而释然,心中一瞬间涌入满满当当的温暖。

韶灵笑的狡诈,双眸璀璨发光:“这么好的商机,我一定会发大财的!”

风兰息轻轻点头,眉目舒展,唇畔挂着一抹温润的笑,往日就风神俊秀的男子,如今更是美如天神。

“可惜到时候就怕请不起侯爷这个制瓷师傅。”她轻声叹息,似有无奈失望。

风兰息却说的坚定,不容置疑。“你要开了口,我必会答应。”

韶灵微微怔住了,这个念头虽好,却也只是一时的想法。她如今手头有好多事要做,并不是抽身享受的关头。

但这一个想法,却抓住了她的心。

夜色跟黄昏最后的一道光纠缠不清,远方的天空阴沉而迷离,小屋旁的灯笼随风摇晃着,光一会儿照在他的脸上,一会儿照在她的脸上。

她面上笑着,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要是她的身上没有背负那些仇恨,那又该多好?

要是风兰息不是齐元国的隐邑侯,那又该多好?

要是她只是一个大夫,他只是一个瓷器师傅,那……又该多好?!

风兰息从一旁的井打了一桶水,她坐在竹凳上洗净手脚,白裤卷到膝盖,小腿莹润如玉,他站在一旁松了袖口,并不看她,他的谦和知礼,并非假装。

正如风兰息所言,他们的马车到了半路,就在路口一家茶肆用了晚饭,菜色很简单,都是农民种的时下蔬菜,烧的味道却不差。

“把人安全送到洛府。”马车到了侯府门前,风兰息正对马夫吩咐,韶灵却已然跳下马车来。

她扬唇一笑,说的直接:“方才吃的太饱,我自己走动走动,反正也不远。”

风兰息皱了皱眉头,看她如此坚持固执,最终还是点头了,沉默了些许时候,他才说了句。“你小心些。”

这便是关心吧。

被一个人关心的感受……像是品尝梅子干外面的那层蜜糖,是甜的。

韶灵笑着,点了头,挥手告别了他,这才走入夜色。

在窑坊待了很久,如今都快二更天了,她放慢脚步行走,不知为何蓦地回过头去,侯府正门那对红灯笼下,一个男子玉立不动。

没想到他居然没有离开,依旧站在门外,遥遥目送着她。隔了百步,她凝眸去看,猝不及防间两人目光相撞,火花四溅。

他的眉宇之间,隐约有一丝担忧,但见到她回过头来,下一瞬,风兰息的面上蓦地带了一丝惊喜,眸子像是星辰般闪烁,看来更是俊美。

韶灵心中一颤,赶紧回过头去,朝着前方疾步匆匆地走去,裙摆毫无章法地翻卷着,几度快缠住了她的脚。

走过洛府荷花池上的石桥,一株株荷花在夜色中摇曳,妩媚多情。哪怕无人欣赏,依旧自在浪漫。

她微微抬高下巴,望向院子里的漆黑夜色,门不知何时修好的,屋内没有任何烛火,也没有任何人造访的痕迹。

等她推开簇新的门,走入屋内,才惊觉其中有人。

月色从门口铺了一地,直至那人脚边,她屏息凝神,缓步靠近,才看清这一个再不能更熟悉的身影。

他背着身子而坐,身影满是寥落,她看不清慕容烨脸上的神情。

韶灵看了几眼,笑了笑,低声道:“七爷来了怎么不点烛?”

作势就要去摸索桌上的烛台,却碰倒了一个瓷杯,冰冷的液体溅上她的五指,她皱了皱眉头,是酒。

他一手按住她的手掌,哪怕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身为武者惊人的敏锐依旧令人心有余悸。

她的掌心贴在桌边的酒中,仿佛烈酒的火辣,一瞬侵入手掌,她咬牙挣了挣,却没摆脱。

慕容烨按的更用力,她开始觉得疼。

他一言不发,不若往日轻佻嚣张,狂狷邪肆,安静而危险。但他的怒气犹如惊涛骇浪,汹涌卷来,她就站在海边,下一瞬就要被吞噬干净。

他到底在这儿等了多久?

慕容烨蓦地抬起头来,她隐约看到那张脸……他的眉间满是阴郁,眼睛深处却燃烧着一簇簇火焰,让她借着很淡的月色就能看到,那些火焰却异常滚烫,灼得她心疼。

她突然想起,昨夜他说过要跟她一起去赏荷花,他当时心中有气,她笃定那是气话,哪里会放在心上?

难道——他是真的要约她看荷花?

他很快再度低下头去,扶着酒杯,又倒了一杯,一口饮尽,举杯间似乎……饮下的不只是酒,而是……

韶灵没再想下去,就在这时,他突地起身,拂袖而去,没几步就彻底消失在她的眼前。

将掌心的酒水在裙上擦了擦,这才点亮了桌上的蜡烛,默默望着一桌的酒壶,她的脸上再无任何神情。

这一个晚上,他就在这儿喝了这么多酒?!

心中满是自己的心思,进门的时候,居然迟钝地连满屋子的酒气都没闻出来?!

韶灵垂着螓首,将一个个空酒壶收在盆中,收到一半,手头无力,放下金盆,坐在桌旁。

连着捧了几捧清水泼到脸上,浇熄心中莫名情愫,她依靠在床头,望着那桌上的烛火发怔。

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

韶灵在晨光中走出院子,正要往正门口走去,却在半路见到那一抹水蓝色的身影。

洛神转过身来,面色很淡,只是比起往日,他看她的眼神更加深沉难懂。

“他昨晚就走了。”

“七爷回云门了?”韶灵想过他会走,但没想过慕容烨会不告而别。她想起昨晚他的异常,心头揪着。

“出来也一个多月了,他有自己的事要做。”洛神依旧不冷不热地回应。

她本该大松一口气,毕竟没有慕容烨在旁,她做事更能由着性子来,不必太多顾忌。但她为何有一丝内疚?!她把心中的情绪,重重压了下去。

“这是他留给你的。”

韶灵从洛神手边接过一个白色锦盒,锦盒很是细长,眼底闪过一丝狐疑,打开一看,竟然说不出话来。

那一支莲花簪子,安静地躺在其中,红色的丝绒布衬托着它,它的身上散发着静好的安宁祥和。

她喉口发涩,呼吸一窒,抬起头来,红唇微启,却又如鲠在喉。

洛神看了她的眼神,便知道她要问什么。“你自个儿去看看洛府的荷花池。”

她提着裙裾,快步跑到荷花池边,人工打造的池中,尽是乌黑淤泥,莲花依旧轻摇。晨光落在莲花的花颜上,令它们看来愈发苍白,仿佛生了一场重病,虚弱无力。

池中的水,不知何时被抽光,淤泥中杂乱的深深浅浅的脚印,像是一个个怪洞,映在她的眼中,说不出来的滋味。

“就为了让你亲眼看看,我才不让下人将水打满。”洛神的声音,从她身后传出,仿佛在压抑什么。

她不信地望向他。

慕容烨让人将荷花池里的水抽干净,他独自下去将沉入河泥中的簪子摸出来的?!这根本不像是他会做的事!即便是他的主意,他只会派几十人在泥中摸索,而他独自坐在一旁事不关己地观望。

洛神却毫不闪避地看着她,冷淡地说,刻薄世故。“我也希望不是他一个人做的,只有疯子才会这样。”

她不信,洛神也不信,可是……无人知晓其中的原委。

似乎,她又不得不信。

但即便是信了,之后呢?她铭心自问。

她心中的思绪,莫名却又汹涌,很难视而不见。

“你们两个一碰面,就把洛府闹得鸡飞狗跳,门坏了,池干了,真来这儿玩乐?”洛神冷哼出声,满脸透着不屑。

韶灵半响都不曾说话,她呆了一瞬。

“你一旦得到无忧丹,最好马上离开他。”洛神的嗓音突地冷漠如冰,字字见血。“慕容烨这样的……疯一次也就够了。”

韶灵咬了咬唇,不再理会他,装作无事地走出大门,唯独脚步更快,几乎是飞一般地逃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

“小姐……”

五月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韶灵才发觉自己手下的药方,才写了一半。抬头望着坐在对面老妪的担忧,她急忙笑着说。“马上就好。”

等五月将老妪送走,小丫头才问她:“小姐都发了好几次呆了,有什么事吗?”

“小姐早上常常不吃早点,估计是饿的,我去买点吃的来吧。”三月自告奋勇。

韶灵笑了笑,由着他去。

三月刚刚踏出门,前方就飞来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他眼疾手快,身子一闪,才幸免于难。

只听得一个妇人哭天抢地的声音,嗓门大的惊人。

“庸医!婆娘当什么大夫!喝了她的药,我儿子都快死了!大家千万别相信她!”

……。

004 羽翼未满066 七爷调情039 七爷回归022 再见侯爷002 温泉恩爱070 打情骂俏018 不要怨我052 七爷放手052 七爷放手064 番外1019 金石为开027 你是天意053 大漠新生007 为爷吹箫011 街头拥吻006 七爷呈心012 韶灵进宫037 韶灵坠马019 金石为开057 七爷护短006 七爷呈心030 七爷中毒020 七爷知心007 主动的吻026 七爷求好039 你别碰她016 偶遇皇帝052 七爷修好058 告知真相056 侯爷的yu058 七爷强吻014 七爷关怀063 大结局下010 给他做小029 再叫一次041 韶灵受伤058 告知真相058 七爷强吻074 反目成仇015 一箭射杀057 七爷护短010 给爷名分001 楔子031 韶光的伤018 不要怨我065 爷要娶她075 两人洞房055 七爷轻佻045 初见侯爷050 两人别离026 七爷求好073 认真的吻062 大结局中030 七爷中毒023 侯爷挽回014 滚滚被单050 两人别离015 怕生孩子037 送走胞弟047 洛神刁难075 两人洞房045 侯爷的吻052 七爷放手073 认真的吻011 它在求偶019 韶灵反抗044 不嫁七爷042 再遇母女031 牢狱之灾018 不要怨我050 两人别离027 垂涎韶光022 再见侯爷031 韶光的伤003 盖被聊天046 小斗继姐013 一晚酒醉035 爷想要你013 矢志不移065 爷要娶她015 一箭射杀029 再叫一次069 她被压倒025 七爷咬人052 七爷修好073 认真的吻028 碎他碎你027 垂涎韶光020 刺伤七爷077 爷的娘子013 矢志不移038 侯爷受伤011 它在求偶054 一见钟情051 本来模样021 韶灵知情024 皇上青睐053 惩戒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