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子们的试卷,并非收卷之后,就送到考官们面前的。
在那之前,要先经过外帘官们一系列的处理与预审。
首先,‘受卷所’将收好的试卷交给‘弥封所’。由弥封官们仔细检查试卷,是否有折角、针眼等通关节舞弊的信号。
有的话,挑出试卷,名登蓝榜。
然后将没问题的墨卷折叠、弥封、糊名、与空白的朱卷对应编号,这才送往下一处——誊录所。
‘誊录所’是外帘四所中最重要的机构,负责将考生所答墨卷,用朱笔一字不差的誊录在空白朱卷上。
内帘考官是不接触考生墨卷的,阅卷时用的就是誊录的朱卷。
这是为了避免内帘考官,从字迹中认出通关节的考生。故而誊录所连考生的错别字,都要原封不动的抄上去。并且要在朱卷上标注,墨卷涂改了多少个字……
如果错字和涂改加起来超过一百个字,挑出试卷、名登蓝榜。
此外,在文章中自序门第、没有一并上交草稿纸者,也皆要一并挑出,列明原因,送上蓝榜。
试卷誊录之后,还要交由‘对读所’校对。
对读人员两人一组,一人对墨卷、一人对朱卷,必须一字一句用心校对。
确认两份卷子字字无差后,便在朱卷上写下‘某某读朱、某某读墨,对读无差’的字样。
如果发现有遗漏或誊录有错,则用赭黄笔改正。
誊录和对读都需要大量的人力,仅靠官员自然不成,因此皆以生员充任。
倘若誊录对读有误,抑或字迹潦草对读不出,生员将被罚为吏员。
不错,就是不许你再读书,直接让你去政府当处长的节奏……
其实,还挺不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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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一系列严格的处理后,试卷最后交到‘外收掌所’。
外收掌的官员会再次核对朱卷、墨卷的编号,确认无误后,将墨卷留在所中暂存。
然后把既无考生姓名,又无特殊标记的朱卷,分为十八束,写上编号、装入箱中。由两位知贡举官贴上封条,用上关防,亲自送到飞虹桥上。
飞虹桥是贡院考试与阅卷的分界点。
桥南,整个考试与外帘四所处理试卷的过程,由两位知贡举官负总责,所有官员称外帘官。
桥北则负责阅卷与排定名次,由两位大主考率十八房同考官完成,既是内帘官。
贡院铁律,内帘官不得至桥南,外帘官不得不至桥北,内外双方要绝对的隔离。
今科担任正副知贡举的,乃礼部尚书高仪、礼部右侍郎万士和。
两人于第二场结束后,也就是十五日辰时,率外收掌所官员,将分装在九口大箱中的四千三份考卷,押运至虹桥南侧。
当初进场的举子足有四千五百人,所以差不多两百份试卷,在外帘便因各种文章之外的原因被黜落,过不了这道虹桥了。
虹桥北侧,今科的正副主考李春芳和殷士儋,早已率领‘内收掌所’官员,等候多时了。
四位大佬同时上桥,完成了交接手续,九口大箱便移交给了内收掌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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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二位主考带着九口大箱返回‘鉴衡堂’时,申时行等十八房考官,早就迫不及待等在那里了。
初八进场到现在已经七天了,他们整日里无所事事,举办各种名目的宴会公款吃喝,不少人都长胖了不少。
看着跃跃欲试的年轻人们,两位大主考以过来人目光交流一下,暗笑道,你们的苦日子开始了。
李春芳便让人拿来签筒,让十八位同考官分别抽签。
抽到几号,便批阅第几束考卷。
同考官抽号之后,殷士儋撕开封条,李春芳打开锁头,将九箱试卷亮给他们。
于是申时行等人,便捧起抽到的试卷,坐回自己的桌前。撕掉束封,将两百多份朱卷在面前摆正。
两位大主考便坐在堂上,看着十八张桌后的同考官于堂下阅卷。
而负责监视内帘官的内监临,则背坐在大门口,与主考官遥遥相对,将鉴衡堂内的一举一动,全都记在心里。
每位同考官分到手的是两百二三十份考卷。但为了公平起见,每份试卷都要经过几位考官分别批阅。
因此每位考官仅第一场的卷子,就要批阅上千份之多。
而且不像后世批高考作文那样,扫一眼打个分就完事儿。
他们得逐字逐句阅读考生的文章,将所有的错误都找出来,且自己不能出错,最后还要用青笔给出评语。
因为放榜后,举子们是可以查阅自己的卷子的。
中了的自然欢天喜地,没中的则怨天尤人,认为科场有黑幕,憋着劲儿想挑出考官阅卷的错误。
要是让他们挑着了,最轻也要礼部给说法,不客气的甚至直接闹到都察院。
一旦查实,考官们轻则罚俸,重则丢官,后果十分严重。
故而对待经手的每一份朱卷,年轻的同考官们都得瞪大眼睛,用心评判。
这样一天下来,每人能批阅一百份卷子,就已经是头昏眼花了。
而且天黑后,鉴衡堂便立即锁门,翌日天亮后,考官们再重新回来阅卷。任何一份试卷都不可以带出至公堂,所以只能白天批阅。
按照规定,同考官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阅卷,把第一场的经义题整明白了,就得十天出头。
剩下三五天时间,要批完二三场的卷子,自然只能草草过一遍,没有大纰漏就罢了……
所以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考官只重头场的陋习,没办法,都是逼得。
其实哪怕头场的七道题,考官们也没时间全都细品。便心照不宣的将大部分功夫,都用在头一道四书题上。在其余六篇文章没有大纰漏的基础上,对首道四书题锱铢必较,用以评判考卷优劣。
故而后来人说起哪年哪科的考题,指的就是这头道四书题。其余六道题,根本不配拥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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