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我感觉自己快虚脱了,好在凭着对教学馆的无比熟悉,终于准确的拐进厕所,关上门,背心贴在墙上,坐了下去。
额头一片冰凉,分不清是因为运动还是单纯的冷汗。
下意识的拿起手机,屏幕亮着,无网络……真是该死的显示,完全跟外界脱离联系了。我绝望的抬起头,看着天花板。
窗外灰蒙蒙一片……能坚持到天亮吗?还有多少机会可以完完整整的走出去?
我又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一、梦、忽然死亡
三天前。
我家的门变形了,推了半天,才不情愿的擦着地面,慢慢的打开。楼道里回荡着沉闷的噪声,好像垂死的呻吟。
好久没回家了,打开灯,顺便拿手抹了一下亲爱的茶几,上面的灰足以模拟一次火山爆发后的现场,不过我并不在乎,因为感觉身上的灰并不少——于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电视里一对古装男女正在卿卿我我,男的忽然推开窗户,伸手做朝圣状,同时道:“你看,这暖和的阳光——啊,它带给了我们真实的生活——”ok,很好,今天晚饭省了。
溜到电脑旁边,等着启动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无聊。
真的,干嘛要回到这间没有活物的屋子里来?
qq头像一片灰暗,给了我又一个打击,好在邮箱里面多了一封信,简直救命草一样,我匆匆打开,内容如下:
你好,恭喜你中将,奖品在附件中。
病毒又有新品种了?我看着那个名字为dead的附件,告诉自己绝对不要打开它。但是操纵鼠标的手慢慢在挪……真是奇怪之又奇怪,也许那些发病毒的人就是利用了这种心理吧——好奇,好奇会杀死我的电脑的。
下载,用诺顿和江民各查了一次,居然没有病毒。
我于是傻乎乎的双击——
屏幕一片漆黑。
天呐,我真傻,真的。
我绝望的站起来,打算拔电源。
这时候屏幕又亮了。
白亮,然后,出现了一间房间的景象,好像是自拍的DV——而且这间屋子我怎么看怎么眼熟——是我的屋子?检查了一下摄像头,并没有插上,怎么会……
我傻了,因为电脑里面,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我自己!那的确是我自己,坐在电脑前面。
我认得出自己的表情。
接着音像沙沙的响,不久,我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有些怪怪的,但那是我的声音,我有时候会在麦克风里面听到的动静。
那个我,好像嗓子哑了。
“你不要奇怪,我就是你。”
我看见他嘴动,声音间隔了一秒种才传出来,好像很不专业的盗版光碟。
“我现在传话给你,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你帮忙,当然,帮了我就是帮你自己,我们是同一个人,记住。”
这可不像我说话,好像很有条理啊。
电脑里那个我揉揉眼睛,又说:“以下的话,你要牢牢记住——第一件事,超脱女生宿舍里的厉鬼;第二件事,解决教学馆里的幽灵,他总是凌晨出现,如果打开灯就会消失;第三件事,厕所里的那只手,这只鬼极其危险,千万小心。”
那个我,说到这里,停下来,低头。
我这才发现这家伙手里拿了一张纸!
原来用念的?
他抬起头,咧着嘴,笑了。
屏幕啪的一声,彻底黑成一片。当晚,这台可怜的电脑后来经过我多方努力,终于不治。
我就是这样,怀着无比郁闷的心情,睡着了。
脸——有一张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那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张脸。从我的眼里看去,它是水平的面对着我,没有立体感,也没有表情。但是上面的眉目轮廓如此清晰活波,让我一度以为,那双圆睁着的眼睛也许会忽然动一动,紧闭的嘴唇可能会张开一点。
没有,它只是晃,一直一直的在我面前,直到我把它的面容牢牢记住。
后来我忍不住伸出手去,居然就碰到了,这张脸很冰冷,冷的好像过期的冻肉,腐败而且黏黏乎乎。
它是没有生命的,我面对着的是一张死去的脸。
毫无征兆的坐起来,睁开眼睛,却没有真正看什么东西,心脏还在超负荷的跳,我企图通过大口大口的喘气让自己重新平静。那只是一个梦,不可能是真的,窗外已经有橘红的日光,早晨了,我可以离开这里,去学校。
以前我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热爱学习,竟然有一天早上,会因为想到可以上课而在半路偷笑,以至于旁边背着书包的小女孩看了看我,小心的挪步,到了公共汽车的另一边。
我得打住,严肃、严肃——嘎吱一声,汽车发出刺耳的声音,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我已经被惯性扔了出去,车上人不多,刚好有我趴下那一块空地儿。这一下摔得狠,半分钟后,我才爬起来,手掌擦破了一块皮,出了一点血。
嘈杂的声音。
“撞人了!撞人啦!”
我下车的时候,下意识的扶了一下把手,这让那个没来得及合上的伤口疯了一样疼痛起来,就这么一点功夫,我看见了那个躺在地上的人。
他的手脚不自然的歪斜,好像个坏了的娃娃,血是鲜红的,艳得仿佛染料。此时他被人抬起来,头搭拉下去,脸刚刚好面对着我。
那双眼睛张得好大,嘴唇却紧紧闭着。
Wωω¸ ttk an¸ Сo
是梦中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我的时间也好像因为死亡凝固了似的,周围的人们唧唧喳喳,早晨的阳光晒在身上,只有我,掉进了冰窖一般,通身冰冷。
二、女生宿舍
“你找林杰?”端着洗脸盆的哥们热情的说,“他不在,他们班组织活动,爬长城。”
没听说过大冬天爬长城的,这一班的人脑子都秀豆了?
那哥们见我发愣,补充道:“他们说这时候人少,说不定门票还打折。”
我晕,看着306的牌子,感觉整个楼都在晃悠,真的是彻底孤独了。
回到寝室,兄弟们闲聊加看报纸,大虾道:“小狼,最近有没有见到新的鬼?”
我说,你胆子大起来了?
大虾道:“我那本来就不是真的怕,哼,只是给你们曾加点乐趣罢了。”子强跟胖子诡异的对视了一眼,忽然大叫道:“血!床下有血!”
蹭一下,我感觉眼睛一花,再看大虾已经蹦到上铺去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旱地拔葱?
榨菜推开我们寝室的门,看到大家还在各自的位置打滚。
“什么事?”我强作镇定的问。
“哦,没什么,你们这里响的好像原子弹爆炸一样,我来看看有没有蘑菇云。”
榨菜停了停,看见没人再理他,于是抄起胖子的脚盆,拿鞋刷子在上面猛敲几下。“安静!要开班会了!全到我们寝室去!别笑了!——女生都过来了,大虾,穿上衣服,快点的!”
大虾不服气道:“我只是刚刚钻进被窝的,我不但穿着衣服,连鞋都穿着呢!”
“咱们班的情况基本就这样……”我们的新任班长,张迪做完一干发言后,扶了扶眼镜,道,“下面大家谈谈自己的看法吧,关于考试或者新年活动都可以,放开了说,畅所欲言……”
我们寝室的兄弟团结一致看着子强。
子强也知道自己发挥作用的时候到了,咳嗽了两声,开始慢悠悠道:“我来说两句吧,首先,我代表我们寝室的五个同学,当然,也包括我自己,表一下态度。期末考试,对我们来讲是非常重要的……”
真是太好了,我拿着从榨菜床上翻到的一本《挪威的森林》,缩在床的最里面,刚刚打开第一页,便有人捅我。
再看,原来是坐在旁边的李小丽。
“喂,小狼,听说你能看到那种东西?”
怎么跟大虾问的一样!我咽了口唾沫,思量了一下,说:“那只是很偶然的,其实我……”小丽并没有听我说下去,又道:“那你也可以捉鬼了?”
“我没有那个本事——”
“求求你了!”以后一定得跟她说说,不培养一下听别人说话的习惯是很不妥当的,“我们宿舍闹鬼闹得厉害,大家都怕得要命,让辅导员跟学校反应,也完全没用!我们没有办法了!昨天大家商量了一天,觉得还是只能找你了,我听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们说你很厉害的!不要光管别的班的闲事,自己同学都不照应啊!”
“这个……我……”
“一会儿你就到我们寝室去看看吧!刚才来的时候,我跟导员说了,她一听说你要捉鬼,十分支持,条子都给你开好了!”
李姑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女生宿舍。
“我怎么总是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
李小丽道:“这是自然的!咱们这里很少出现雄性的动物啊!”
一旁的阿穗让她闭嘴,转向我道:“就是这里啊,我们宿舍门正对着的楼梯拐角,那天,我洗漱的比较晚,大约十二点多,拿着东西,打算回寝室的时候,看见底下那个拐角,有个女生背对着我,面对着墙,站在那里,头低低的。”
个子高高的常秀走出来道:“没错,我们发现,只要一过十二点,她就在那里!真的好可怕……我们都不能想象晚上出来上厕所,还会看到她……”
我随便瞟了一眼乱的跟我们寝室有一拼的女生们的屋子,想起自从三世签那件事情之后,我们班只剩下这么一个女生寝室了。我是有责任保护她们的,况且,总觉得这件事情跟昨晚的怪事有关。
“那个女的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大概,上个月吧,我也不清楚几号。要说咱们屋里,是常秀头一个发现的。”
我转向常秀,现在的女生怎么这么高——你什么时候看到她的?“大概是上个月五号,那天我听见有人哭,就下床,打开门看一看,那个女的面对着墙壁,在那里哭呢,哭得很伤心的样子。我想她大概是失恋了,以前也有很多这样子,失恋到这里来哭的。”
“没准儿她就是失恋或者神经受到刺激了呢!”
“不是的……”李小丽忽然压低了声音,说,“不是,真的不是!因为我们,我们几个都看到过她的脸……”
“哦,她的脸是什么样子的?”
“很白,真的很白,好像墙皮一样,或者说,比墙皮更加白的颜色,那不是人能有的脸色啊!”李小丽道,“那天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那里了,一声不吭,我因为好奇,没有马上进屋,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谁知道她就转过头来了……”
“后来呢?”
“我跑进屋里,插上门。”
“嗯,”我想了想,说,“只有常秀看见过她在哭?其他时候,她都只是站着?”
“对。”
“还有更恐怖的事情没有?”
几个女生互相看看,最后是李小丽对我道:“有人失踪了!”
“啊?谁?”
“住在我们隔壁的女生,叫王莱,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只是租个床铺,打算考研。她特别用功,每天熄灯以后,还要在楼道里看书一直到一两点钟。可是那天,常秀看见那女鬼哭的那天晚上,王莱就不见了。她的脸盆还在水房,衣服也没有动,她们屋里的人说,她是像往常一样,到楼道里看书,但是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回来。”
“那个哭的——现在还不能断定就是女鬼,会不会是王莱呢?”
“不会的,我们都认识她,而且常秀和我眼睛都很好,个女鬼很瘦很瘦,个子也比王莱矮。”
照这么说,王莱凭空失踪了?
“没有报案吗?她家里人呢?”
李小丽道:“当然都在发疯一样的找,这种事情学校是不会张扬的,当然封锁消息。唉,太可怕了,我们现在人心惶惶,整个一层楼,没有人敢过了十二点出寝室。”
哦,这里……是三楼。
真的有鬼?
“白天发现不了什么啊,我得半夜来。”我说,“可是,这可违反校规,被发现了一定开除的。要不这样吧,再过两天,我给你们找个天师。”
“不行——我们撑不下去了,求你了,小狼——”
李小丽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盒子香喷喷的烤鸡翅膀:“只要你帮我们,我们天天都给你买鸡翅。”
真是的……
一个陌生的女生,站在我面前,地面好像在摇晃,她的影像虽然清晰,但不稳定。我记住了她的脸,略有些蜡黄的肤色,窄窄的额头,单眼皮和方下巴。
可我不认识她,从来没有见到过。
……
趴在桌子上睡觉就是不舒服,我整个手臂都麻木了。
看了看表,十一点五十,刚好没有睡过头。
接近午夜,我在女生宿舍里。
传达室里面,老太太鼾声如雷,白天好说歹说,最后搬出李姑娘和我们院长,她才同意我跟她一起值夜班,看守女生宿舍。说得好听,其实天一黑,她就开始看守我,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我本来奇怪看她这么有精神,怎么晚上没有被女鬼吓过。
原来十点刚过,她就睡成这样了,没有一面大锣难以叫醒。
我弹了弹那个李姑娘发给我的“学生自治委员会”的红袖标,站起来。
应该到那里去看看了。
穿过长长的走廊,每个门都紧闭着,明知道这里睡着很多人,但还有空荡和孤独的感觉。我尽量让自己轻松,想着回去要跟子强炫耀一下,他无比向往的女生宿舍啊,我可是大摇大摆的进来了。
为什么我能进来?李姑娘是在纵容我们,而且不止是她,下午院长给老太太打了个电话,专门交代这件事。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让学校束手无策,必须要铤而走险的派我这个学生来解决?
感觉不好,下一段楼梯,就是三楼了。
如果,那个女鬼……女生,还在的话。
我松了口气,楼梯拐角没有人。
看看表,已经十二点过五分。
没事,真的没事,我转身下楼。
刚走了几步,停住了。
哭声……真的,有人在我身后哭。
不远,仿佛就是在楼梯拐角一样。
三、没有面孔的幽灵
一个瘦弱的邋遢的鬼魂,长长的头发披下来,面对着我。它的位置比我高,站在楼梯拐角上,长长的头发飘散,随时都可能扑过来。
现在还没有,它在哭,一边哭,一边让我看到它的脸。
但没有……没有脸,应该是面孔的地方血肉模糊,完全分辨不出五官。
一瞬间,冰冷的气浪包围了我。人类所能感受到的来自幽灵的威胁,现在全部压迫着我的神经。它绝对不是善意的。
我想跑,可是不能。
因为我知道绝对跑不过它。
“你……是谁?”我有点哆嗦的问道,那鬼动了动,接着我听到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
“王……王莱……”
“你真的是王莱?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是怎么死的?”
啊呀呀呀……女鬼忽然高分贝的哭嚎起来,这声音让人难以忍受,我的耳朵生疼,感觉耳鼓近乎要震裂了,我捂着耳朵,却没有感觉。
是这声音剥夺了我的触觉。
“不要叫了!不要!”我大声叫,但自己都停不到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死的?”
女鬼没有回答我,她一边继续那可怕的声音,一边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越来越近,还差一步,它就会撞上我。该死,我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根本无法把双手从耳朵上挪开。
“你不要过来!不要!”
那女鬼伸出手来,猛烈而结实的推了我一把。
接着我便和它一起栽倒在地上,声音停止,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冰冷僵硬有如腐肉的感觉。后脑磕在地上之前的一霎那,我看到它原本一团烂泥一样的脸上,渐渐浮出一副脸孔来。
略有些蜡黄的肤色,窄窄的额头,单眼皮和方下巴。
我明白了,那就是我梦到的脸,她是王莱。
接着我晕了过去,失去知觉。
还是梦,我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还是在梦中。四周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张渐渐清晰的脸,是想让我看到它,记住它,然后再在现实中,再遇到一模一样的尸体吗?
我不看!我想闭上眼睛,再转身,但是身体不由自主,那脸孔贴上来,带着胜利着的姿态,堂而皇之的崭露它的庐山真面目。
我在拼命摇头——我不要再看,不要再看!
忽然有只手抓住了我,一个声音温柔而好脾气的说:“别怕,有我呢!”
是穆烟,她没有戴眼镜,一张美的无可挑剔的脸上,挂满超脱恐惧的笑容。
我在惶恐与不安中醒来。
白色的……全是白色?不对,也有黄色……惨不忍睹的墙,校医院就不能稍微装修一下吗?苹果脸的小护士轻快的蹦进来,说:“早啊!醒了?”然后转身,朝外面大叫:“他醒啦!”
呼啦一下进来一大堆人,多得我真希望继续死过去。
原来我是凌晨的时候,被看门老太太发现昏倒在楼道里的,我的不远处是王莱的尸体,头向着相反的地方,仿佛是越过我,向楼梯走去的时候忽然倒下的。老太太没有惊动睡眠中的女生们,直接通知了学校和警方。
警察只是很简单的问了几句,王莱的死因没有可疑,她死于心脏病突发,而且她的病历很踏实的说明了这一点,那种先天性的疾病随时都可能夺走她的生命。
但还有什么不对劲写在那个警察的眉目里,他反复问我为什么会在女生宿舍,认不认识王莱?知不知道王莱这几天都在哪里。我说,我跟王莱素不相识,当天晚上只是因为老太太不舒服,义务陪她值班。警察问我跟老太太什么关系,我酸不溜丢的说,是干奶奶。
“你一定有什么没告诉我们。”警察说。
我僵住,无法自圆其说。
终于他没有继续追究,李姑娘及时来看我,说我有些精神衰弱,正在治疗,一定是晚上看见王莱的尸体,受了很大惊吓。
他们没有一个人问我为什么不救王莱……看到她倒下,不去救她,这难道不该置疑吗?
“我们先走了,你想到什么,可以随时跟我联系。”那警察站起来,皱着眉头。
他的背影刚刚消失,有个白色的人影便闪进来。
是心理医生穆烟。
李姑娘道:“太好了,你来了!小狼情况不大好,你们谈谈,我还有事,先走了——小狼啊,需要什么帮助,随时叫我。”
不久,病房里只剩下我和穆烟。
她和梦里一样,没有戴眼镜,样貌美丽,态度随和。不知为什么,今天的校医比平时更加的难以接近,虽然她坐过来跟我说话,但我总感觉对方身在云端。
“你怎么样?”
我摇头:“你知道吧,为什么他们没有一个人指责我见死不救……”穆烟正了正身子,道:“你知道的,你根本无法救她,他们也知道,你躺了整整一天一夜,王莱的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她几乎死了一个月了,谁会怀疑你呢?”
“我可能杀了她,再把她的尸体搬回宿舍……”穆烟微笑,摇头道:“对你的调查已经基本结束了,王莱是晚上学习太晚,在去水房的路上大面积心肌梗塞导致猝死的,至于她的尸体为什么事隔一个月才被发现,警方决定不予解释。”
“这样不是很好吗?小狼,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追究。”
我坐起来,冲动的说道:“这件事情不行!我已经完全被陷进去了,王莱是因为我才死的!我梦见了她……你也有危险。”
穆烟一直在安静的听我讲述,从莫名其妙的影像到接连的恶梦,还有王莱的死,她的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仿佛这些事情,都只是天气变化一样,天经地义。直到我说:“我梦见了你,明白吗?你可能有生命危险!”
她说:“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我说:“我梦到的人都死了,就算是巧合也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穆烟无声的微笑,说:“我用不到你来担心,而且——”
我等着她说下去,但她欲言又止。
“我先走了,麒麟护身符在你那里吧?”
我想了一下,说没有,我给了薄荷。
穆烟这回好像小小的吃了一惊,她站起来,对我道:“我走了,你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不要再打开你的电脑,这几天都不要去教学馆。”
是错觉吗?我总觉得她知道些什么。
电脑里的影像应该是未来的我留下的,目的是告诉现在的我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有什么秘密值得用这样的方式告知呢?我尝试用自己一贯的角度思考。如此得出的答案开始让我总不能忘记这件事。
阻止悲剧——一定是为了阻止悲剧。在我看来,最大的悲剧莫过于身边的命案了。自从我进入到这所学校,一直发生各种各样的灵异事件,就连我的女朋友阿梅也不能幸免。我无法忘记她在抽完三世签之后,与我诀别时候的表情。
“你不该是我的男朋友……”她那时候说,其实相反,她不该是我的女朋友。我叹了口气,窗外吹来的风有些凉,恰好让我清醒。我实在是带来了太多的麻烦,如果过去不能改变,唯有改变未来。
穆烟,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冲出病房的时候,受到小护士的多方阻拦,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当我表示再住就不交住院费的时候,她跟护士长终于同意我先出院的请求,并且前叮咛万嘱咐的要我过两天及时交费和补办手续。
穆烟,你可千万不能出事!我跑向学生活动中心的时候,恨不得大声喊出来。
遗憾的是当时我一点没想到,自己是没有能力改变什么的。
“穆烟不在,她去教学馆值班了。”
我脑袋一下子大了,不顾一切的朝教学馆跑去。
一片漆黑,看来门口那个“今日封馆”并不是虚言。我急匆匆的跑过一扇扇黑洞洞的门,月光透过玻璃若有若无的照在里面,告诉我空无一人的事实。
我已经从一楼跑到了三楼,满身大汗,两腿发软,没有穆烟,谁都没有。停在栏杆旁边喘气,我忽然发现,一楼大厅里有个惨白的影子。
游荡在一楼大厅里的影子……就是教学馆里的幽灵吗?我睁大眼睛,扶着栏杆,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家伙动了,头转向我。
没有五官,只有一张看似脸的东西。
突然,后背被人使劲一推,我顿时失去平衡,越过齐腰高的栏杆,一头栽下去。
四、鬼魂、临终的穆烟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翻过栏杆,两个膝头顶着地板,四肢着地,接着一瞬之间松弛下来,仿佛气力从四肢百骸之间迅速抽离——就此倒下。
脸贴着冰冷的水泥地面,我感谢我最好的哥们,程英飞,他救了我一命。
有一次聊天的时候,英飞给我讲,他曾经在某个商厦里面救过一个掉下栏杆的小男孩。当时小男孩挂在商场半空中的栏杆上,随时都可能掉下去。英飞说他没有多想,就从四楼跳下去,挂在半空中,抓住小男孩,又从三楼翻了回来。他说起这段事情,只不过是为了说明某件事,但是我当时问他:“你从四楼跳下去的时候,难道不害怕摔下来吗?”英飞道:“人是活的,楼是死的,只要你够零活,总是有办法抓住身边的东西。”
就这句话救了我,我从栏杆上栽下去的时候,不停的挣扎,尽量去抓周围的东西,结果三层的栏杆没有抓到,抓到了二层的栏杆。
我就这样降落在二层,胳膊往死里疼,好像是骨折了——好不容易坐起来,我看见有东西从正对面的楼梯飞速而下。
它是来杀我的……它一定会杀了我。
顾不得疼痛,我爬起来,发疯似的在教学馆里乱跑,最后躲进了厕所。
这就是我在故事开始所讲述的——我现在所处的境地,除了自身的安危,来不及考虑任何事情。再看一眼令我绝望的手机,我继续缩成一团。
厕所最里面,传来抽水的声音。
不可能吧,这个时候,还会有人上厕所吗?我循声望去,水声由大变小,但并不停止,也许,只是水箱坏了……
隔间的门,此时无声的滑开,没有人走出来。
我渐渐站起来,手下意识的握着厕所的门把手。
危险不止是来自门外……
那扇小门越开越大,最后一刻彻底敞开,咣瓽一声,的确没有人走出来,过来几秒种,我低头。
那只是一只手,手腕部分是海绵状的断层,顺着手的移动,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
它慢慢的移动,距离我还有一米的时候,忽然飞起来,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不顾一切的打开门,冲了出去。
天台,怎么会跑到这里的?冰冷的风让我清醒些,撞着胆子看看脚下,那只断手不见了,也许丝毫奔跑的时候甩掉,但脚踝的地方留下了又轻又肿的痕迹。
我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发现天台上不止我一个人。
穆烟背对着我,站在天台边沿。
“不!”我大叫,“你给我回来!”
穆烟转过身,看着我,平静的说:“我没有要去哪里啊!”
“你疯了吗?这里是八楼!不要站的那么危险!”
穆烟微笑,看来很清醒。
“我也不想站的这么危险,但是我必须死……你忘了吗?你自己说过的,梦到了谁的脸孔,谁就会死。”她拍拍手,耸耸肩膀,说,“多好的创意啊,我不忍心打断,既然轮到了,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我跑了几步,脚又要命的疼起来。
“穆烟……别做傻事……”
她点点头,好像刚从某个事件里抽身出来,轻松愉快的对我道:“你也一样,别做傻事。”
接着她转身,跳了下去,我拼了命的冲过去,结果只抓到一缕柔软的长发。
我不想玩了……真的。
坐在天台边沿,我的脚垂在半空中,远处仿佛有歌声,让我回想起无数次,在生死边沿的体验。只需要轻轻一跳,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我真的开始觉得这样的方法比苟延残喘好的多。
刚才,穆烟跳下去之后,我曾经短暂的晕倒。
意识由模糊恢复清晰之前,我看到又一个脸孔。
那是我自己,何在三天前的电脑屏幕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但,已经是蜡黄的脸色和毫无生气的双眸。
我自己也死了……下一个就是我自己。
可是我并没有就此甘心,何况总是隐约感到自己落掉了些什么……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是我没有想到的。
既然未来的我,想了办法通知现在的我,那么为何事情还会如此发展呢?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没错,真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切的事情。
电脑里面那张和我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重新浮现在眼前。
在消失之前,他笑了,咧着嘴,笑。那笑容……那个笑容。
而我,终于恍然大悟。
那不是我的笑容!在所有的照片,镜子,玻璃里面,我的倒影都不会那样——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咧着嘴的笑!
阿炯!我狂喊起来,这个可恶的魔鬼……我怎么现在才发现?
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开灯就会不见的鬼魂,也没有什么厕所里的手,有的只是想让我死掉的阴谋。
王莱是被人害死的,然后被利用来巩固那个“梦到谁,谁就会死”的瞎话。
他还逼死了穆烟。
阿炯,利用我想改变悲剧的希望,编制着死亡的渔网。想到这里,我已经无法行动,甚至,近乎失去呼吸。眼前的死亡好像黑洞一样,不可反驳的吸引着我的生命。挣扎是徒劳的,有几分钟,我正想痛快的滑过去,陷进永远的黑暗中,就这么死了算了。
那个该死的魔鬼,就在我的身后,随时都可能把我推下去。
我渐渐向深渊滑去。
慢着,好像还差点什么,我的确要死了,可没理由会有伴奏啊!这个声音,好像是——我的手机重新活了,榨菜的头像在屏幕上晃来晃去:“小狼,你在哪里?”
“我……”我刚要开口,梗住了,对榨菜说,我要死了?要跳楼?这样没出息的话,怎么开的了口。
榨菜那边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还在嚷着:“没事赶快回来!三缺一!来凑个手!”电话那面乱哄哄,黑子大叫:“小狼,快点!”还有大虾在尖叫:“我的电话卡!悠着点,只能打一分钟!”
电话断了。
傻瓜,这帮傻瓜……我要死了啊,竟然还企图拉我打麻将。
不过这样的打岔竟让我忘了上一分钟的绝望。
太阳不失时机的钻出来,阳光金黄柔软,好像我手中穆烟的头发。我想起她的笑容,她叫我别做傻事,那个时候的她,异常温暖。
梅……林杰、英飞、薄荷还有一般没心没肺的兄弟们,我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去,忽然的,仿佛背上的千金重担一下子掉进深渊里去了。
没错,我的周围发生了很多的悲剧,我曾经努力的改变过去和将来,可没有成功。“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想死!”我喃喃道。
身后冷森森的东西——魔鬼的阴影,随着阳光的灼热慢慢消失了。
我不再寒冷,并且忽然心情平静下来。
结局、
推开门,寝室里一片闹哄哄。我靠在门框上笑盈盈对着那帮人。胖子已经先回来,坐在我通常的风水宝地上,扭头道:“小狼,你回来的真晚,嘿嘿。”
我深吸一口气,大喊道:“导员好!”
屋里噼里啪啦乱成一片,桌布连着麻将都被塞到我被子里面,大虾就势一钻进了床底下。子强愕然的出现在我身后。
“导员呢?”胖子说,嘴里叼着半个饼。
“这不是来了,”我对子强说,“嘿嘿,新上任,感觉如何啊?”我们仕途坦荡,已经荣升为本学院大一新生的辅导员的子强同志也随着兄弟们一起反应过来,一只臭袜子就此向我展开攻击,好在我迅速的闪身躲过。
“没事找抽,我早就确定小狼是没事找抽型的。”阿标精辟的说道。
我继续笑眯眯,走到床铺边一屁股坐下,顺手偷了胖子的另一块饼来吃。味道不错,可见活着真好,无意间看到扣子上穆烟的头发,拿下来顺手夹在书里。阿炯,这笔帐我给你记着。
穆烟失踪了,当我终于走出教学馆的时候,她并不在楼下。
也许她并没有死,虽然我亲眼看见她跳下去。
麻将于下午九时结束,收摊的时候,我正好看完那本《挪威的森林》。
榨菜走到门口,被我叫住道:“这本书还给你,你怎么能把一本书看的这么烂乎?想当年我也有一本,可惜刚买回来,还没看,就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榨菜露齿一笑,把书拍到我肩膀上,道:“不用还了,别惆怅了!”
走出去四五步,此人又回头:“对了,顺便跟你交代一下,这就是你的那本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