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 梅二的酒也醒了,一见了李寻欢和阿飞,哪里肯放过, 便嚷着要拼酒。李寻欢和阿飞都是爱酒之人, 自然不会拒绝。梅听雪对酒实在提不起兴趣, 便出去看梅大。他只身站在梅林下, 脚边睡着一只仙鹤, 仿佛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梅听雪走过去,才五步之遥,便听梅大道:“丫头, 你真的喜欢李寻欢?”梅听雪道:“明知故问。”梅大叹了一口气,坐在梅树下的石桌旁, 道:“可是你应该知道, 要得到李寻欢的心, 是一件很难的事。”
梅听雪在他旁边坐下,道:“我知道很难, 一直都知道。可是,我绝不会放弃。”梅大道:“林诗音在他心中的地位太高了,你觉得你可以逾越吗?”梅听雪道:“ 我知道,我也没有想要逾越,他和林诗音一起度过最好的年华, 但我愿意陪他走完以后的日子, 把我最好的年华给他。”梅大苦笑道:“你真的是我捡来的么?”梅听雪笑道:“难道我是你的私生女不成?”梅大笑道:“贫嘴!你爹我可是守身如玉!”
梅听雪笑了笑, 伸手环住他的胳膊, 小脸贴在他的肩膀上, 道:“爹,虽然我是你捡来的, 可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是你,最了解我的人也是你。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因为你最了解这种情感,不希望我受到伤害。但是,我已经学会承受,就如同你一样。”梅大拍了拍她的后背,缓缓道:“你这孩子,除了这一点,哪点都不像我!”梅听雪道:“这是爹最大的优点,我当然要学啊!”梅大无奈道:“我倒宁愿你像老二那样没心没肺!”梅听雪道:“我是爹的女儿,才不要像老二!”
梅大捏捏她的翘鼻子,笑道:“就这个时候你还比较听话。对了,李寻欢和阿飞明天就要走了,你打算怎么办?”梅听雪皱眉道:“走就走呗!要不我抱着李寻欢的大腿哭?”梅大道:“你要是敢这样,以后就别姓梅了!”梅听雪笑道:“开个玩笑你就急了!欲擒故纵知不知道?如果我追的太急,他就会跑得越快。我的轻功虽然不错,要是追他,我岂不要累死?”梅大道:“我就怕他跑得没影了。”
梅听雪道:“爹,我的事你就别管了。说件事儿您别生气啊,那个…什么您别忘了。”梅大冷笑道:“不就是你那个什么老色鬼师父要来吗?别想我给他什么好脸色!”梅听雪道:“当然了,我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不过,不是还有别人么?”梅大立刻就不说话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气呼呼道:“真是活见鬼了!”梅听雪笑道:“别上火啊,爹!进屋睡觉吧!”梅大道:“对了,你出来了,李寻欢在干什么?”梅听雪脱口而出道:“和老二喝酒呢!”梅大一听,立刻跳起来往屋里跑,边跑边叫道:“梅老二,你还敢喝!”梅听雪生怕他迁怒到李寻欢和阿飞,也急忙跟上去了。
果然,梅二听见梅大的叫声,立刻灰溜溜地要跑,梅大提溜着他耳朵,道:“梅老二,你自己数数,你糟蹋我多少好酒!”梅二讪笑道:“老大,大家都是读书人,有话好好说嘛!”梅大啐道:“就你这穷酸样,也配称读书人!”梅二笑嘻嘻道:“老大,上次你跟我说的事,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秒法子,保证管用!”梅大想了想,道:“你没骗我?”梅二道:“若是我骗你,就叫我一辈子没酒喝!”梅听雪奇道:“你们在说什么呀?”梅大道:“小孩子别多嘴。”说完拖着梅二进屋了。
梅听雪在一旁道:“真不知道他们鬼鬼祟祟想干什么。”李寻欢和阿飞面面相觑,又无事可做,依旧喝着坛中剩余的酒。梅听雪道:“我已经让扫雪给你们收拾了房间,你们自便吧!我先去睡觉了!”李寻欢和阿飞都道:“好。”梅听雪自己先回房,见煮茶正在铺床,便道:“扫雪呢?”煮茶道:“扫雪给小姐打水洗脸去了。”梅听雪往床上一躺,道:这几天都快累死了!”煮茶道:“小姐,你以后别出门了。就是出门,也得带上我,不然谁伺候您啊!”梅听雪笑道:“带上你我可嫌吵!”
煮茶抿嘴笑道:“小姐不是嫌我吵,是嫌我碍事吧!不知道小姐和李探花怎么样了?”梅听雪道:“你怎么这么八婆啊!”煮茶委屈道:“我一直伺候小姐,自然关心小姐的姻缘啊!”梅听雪道:“再多话割了你的舌头!”煮茶乖乖地闭嘴。这时,扫雪也端着热水和毛巾进来。梅听雪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命两人退下。扫雪走到门边又转了回来,欲言又止。梅听雪打了个哈欠道:“你有什么事?”扫雪想了想,道:“我想问小姐,明天要沐浴吗?”梅听雪气道:“我当什么大事!明天再说吧!”便让他出去,自己盖被睡了。
次日天明,李寻欢和阿飞简单梳洗了一番,便准备离开。梅二昨晚似乎又偷喝了好多酒,在床上鼾声大作。问了扫雪和煮茶,梅听雪也还未起身。这时,梅大缓步进了大厅。他的气色似乎很好,也不像平时那样冷淡,居然笑道:“李探花和阿飞兄弟这时要走啊?”李寻欢道:“在下正要向梅大先生辞行。”梅大笑道:“你们要走,我也不留。李探花,你若不忙,便陪我喝一杯。”李寻欢心道:“他昨日才抱怨梅二喝了他许多酒,今日为何又要送酒给我喝?”梅大又笑道:“李探花,你可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清明上河图》?李探花虽说已经赠给别人,这别人必然也是知己好友。可否请李探花在借回与我一看?我若不能看上一眼,实在是食不知味!”
李寻欢心下了然,原来他还记着那幅《清明上河图》。兴云庄还是李园的时候,李寻欢的父亲也是对此图视如珍宝,每日必要观赏一回。李寻欢虽然闲暇是会画几幅画,但是对古物字画实在没什么兴趣,因此,将整个李园送给林诗音当嫁妆的时候,那些古董字画也一并留在那里。梅大这样一说,连李寻欢也不好意思推辞了,便道:“我可以试一试。”梅大喜道:“若果真如此,你以后若要喝酒,只管来找我!”李寻欢道:“那我岂不是得了天大的便宜?”梅大道:“这算什么?我将整个酒窖送你都成!”
梅听雪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便叫扫雪进来伺候熟悉。扫雪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满怀心事的样子。梅听雪敲了敲他的头,道:“扫雪,你吃错药了啊!”扫雪支支吾吾道:“小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梅听雪道:“有话你就说,别吞吞吐吐的。”扫雪道:“昨天晚上我不小心经过老爷的房间,听到二爷和他说什么要给李寻欢下什么水。”梅听雪“唰”地一下站起来,道:“你怎么不早说!老爷现在在哪里?”扫雪低头道:“老爷好像要请李探花喝酒。”梅听雪一听,箭一般冲出了屋子。
大厅中,李寻欢端起一杯酒放在唇边,笑道:“好酒,三十年的绍兴!”梅大道:“李探花果然是识酒之人。”阿飞站在李寻欢的身后,梅大并未说请他喝酒,他也绝不会讨酒喝。李寻欢一扬手,眼看酒就要入喉,突然听到有人大叫道:“酒里有毒!”李寻欢的手顿了顿,身后的阿飞早已经将酒杯抢了过去。梅听雪拿过酒杯,闻了闻,道:“爹,你简直是太让我失望了!”梅大却面不改色道:“我这样也是为了你。”李寻欢道:“梅大先生,我们先告辞了。”说罢转身出去。阿飞看了梅听雪一眼,转身跟上李寻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