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距离，中间却如同隔着楚河汉界。
我跟他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咧嘴笑道：“你怎么出来找我了？”
季九不说话，目光越过我，望向身后那一处幽深的庭院。
他眉间皱了皱道：“是你要求今日一早赶往虞北的，莫非忘了？”
“没忘没忘，”我表情尴尬的快步走到他面前道，”还等什么，立刻动身就是。“
”我跟李镖头商量过了。“
季九语调顿了顿：”我们打算直接从客栈出发，然后一路走虞北绕道，再沿着北边的官道赶往国都。“
”啊，“我讶异的转头看着他道，”昨晚李姐姐明明不是那么说的，不是讲好了虞北一日游么？“
”是今早，“季九黑着脸道，”今早刚刚说定的。“
”怪不得我说怎么我不知道，原来是趁着我不在......“话说到一半，我赶紧打住，免得又牵出季九的问题来。
”你们决定了，那也好的，我服从安排就是了。“
季九忍无可忍的看着我道：“小林，你一晚上没回来也就算了，可是你都不需要收拾一下行李么？还有你身上的这衣服，都没觉得......？”
话音刚落，我猛地低头看自己，腿上划破了很多条口子，想必是昨晚在林中狂奔的时候被树枝勾破的。
“我说怎么有点凉。”我讪讪地道，心中抱怨那间黑黢黢的楼梯间里，疤脸男怎么就不跟我说一下呢。
总之，是神情很大条的遇上同类了。
转念回想。想起貌似他身上的衣衫也都破破烂烂的，大约是做工的时候被工具弄到的。
两个人要是同时出现在别人的视野里，看起来倒像是坐实了二人组队师兄弟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早上带路的那位女子才懒得问我。
他们两个人在楼道里交谈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疤脸男小声的跟那位女子说了些”师弟“。“偷溜进来的”之类的话。
可惜他没法让我顺利跟着他们的队伍，否则就不需要走那么多弯路了。
回想起来，我当初在边陲小镇不告而别貌似不是个明智的举动。
但是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重逢最大的好处，就是我以后到了国都。西兰皇宫内就至少有一个内部接应的人了！
“我赶紧去收拾行李啊，让李姐姐等我一下。”
我拔腿要跑，季九伸手将我拽住了，指了指我腿上不知道何时被划破的一处口子，上面出了点血都已经凝结了。
“伤口也记得处理一下。”
”这点伤小意思。没什么大不了的啊，“我后知后觉，心说他眼神可好，那么点小口子都能一眼察觉。
我想从他手中想挣脱，可惜他力气比我大，拽得也很紧，只好面对他露出笑容道：”你忘记我是大夫了，没问题的。“
季九叹了口气才松开我的胳膊。
还没到小楼呢。人刚过花圃，李姐就冲过来对着我道：“你哥哥哪儿去了？”
“花园里头闲逛。”
追的真紧！
她跟先前那位一样拽着我的胳膊道：”你跑哪里去了，他一定是去找你的。“
她低头打量我身上。啧啧道：”看看这身上弄的，细皮嫩肉的留下疤就不好了。“
这两个人，未免也太合拍了！
别看外形是有差距的，然而关注点跟语气都差不多！
”你是去树林里抓兔子了还是上树掏鸟窝了，没事弄成这样！“
”我大哥刚刚教训过我，姐姐你就行行好。先放了我行吧。“我哀求了一声道，”不是说了要带我去虞北玩的。我好去打包行李啊。“
”你看花圃南边的林子，我大哥在那里。一个人站着呢，你赶紧的啊。“
我给李姐指明了正确的方向，总算是能顺利脱身。
......乍一进屋子，我赶紧滚去床底下找我的包袱，见到完好如初的模样才松了一口气。
整理的重点，当然是安身保命的药，完了就是有限的几套衣服，顺带还有一些季九转送给我的，那位女帝给他的小礼物。
一路跟着我从东院到了这里，还要继续跟我到国都去。
包袱打点妥当，加起来也没多大的一个。
身上这套衣裳已经被划破了多处，再说现在的身份尴尬，也不适合动用针线。
拿在手上翻看了一下，我还是毅然的将破衣服给扔了。
门板被”笃笃“连扣了几下，回眸看去，季九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上楼的，他站在那里面色不愉道：”待会儿跟我坐一辆车。“
说完，他没有第二句话就径直下楼。
那不是商量的口气，那是命令的语气，我对着他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才不要呢。“
客栈门口，我居然没有见到那位古怪的掌柜，这点也是出乎我的意料，退房的时候结清账目的是个见过两次的客栈伙计。
我想了想，忍不住上前问了她一句：”你们掌柜的去哪里了？“
”噢，“她漫不经心的答话，却连头都没有抬起，”别院的客人有事找她去了，没有半天是回不来的。“
我刚想再问一句，短短两句话的时间镖局的人动作迅速的上了车，见我磨蹭在大堂内，李姐从马车上探出脑袋招呼我道：“小林子，快点上来，别勾搭小姑娘了啊。”
我自己闹了个大红脸，没看客栈那位姑娘的表情。
“学学你大哥啊，站如钟坐如松。”
“老大，错了，是站如松坐如钟。”镖局的姑娘小声提醒李姐道。
我没忍住。嘴角禁不住抽了抽。
“不是差不多嘛，小林子，你赶紧上来啊。”
风吹动帘子，我从李姐那一辆马车经过，就看到黑着脸的季九坐在里头。回想他先前说的，联想到跟他坐一辆车，恐怕要审问我。
去哪里见什么人怎么会失踪一晚干嘛弄得那么狼狈不是叮嘱过不能乱走动么，一连串的话在我脑中浮现，背后打了个寒战。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我毫不犹豫的上了那两个经常跟我说话，也是我最熟悉的镖局姑娘的车。
她们的车上一定屯了吃的。一路还能听她们说护镖路上好玩的事情，我才不要跟阴沉沉的季九坐在一起呢。
对着他那张扑克脸，我会折寿的！
车队再次启程，我在轻轻晃动的车厢内坐着，听对面的两位镖局姑娘聊天。时不时发出笑声，车在虞州城内绕了一个小圈子，特意避开了最热闹的大街。
我听镖局的人说，今日是虞州城内征兵的官员带着马队跟士兵离开的日子，所以一早起来听闻大街都快堵上了。
没理由再去凑热闹，赶车的很明智的选了小道绕行。
从虞州城到虞北，路程需要半日才能到达，所以早上算起。等到达草原上的时辰，大约就是刚好吃午饭的时间。
饶是这样，镖局的两位吃货姑娘也不忘记囤上两盒子点心。
我早饭都没顾得上。加上半夜里担惊受怕的，一上车就开吃，吃完整整一盒子点心，她们两个人越说越欢畅，根本没顾得上。
倒是便宜了我！
马车按照预定的线路速度很快的赶往虞北。
出城的时刻，比前几日进城可容易多了。
我看守城的卫队。几乎都懒得上来盘查就放我们这支队伍通过了北边的城门口。
我有些疑惑的撩起帘子看外头的景象，热烈交谈的两位姑娘到此时方才停下说话声看着我。
其中一位凑到我身边看了一眼外头。接着笑道：“小林公子，你别看了。他们现在懒得查我们。”
“虞州的征兵已经结束了，今早马队跟国都官员就开拔出城，以往查得紧，是怕逃兵也担心出别的事情，现在算是尘埃落定，地方上的职责已经完成了。“
”余下来就是到了国都之后的事情，这个时候虞州的卫兵还有什么可查呢。”
我恍然大悟，拉上帘子看着她们道：“我没想起这茬儿。”
“对了，说是虞州征兵，队伍的人还不少，加上虞北的马匹，怎么我都没在北边城门口见到影子？”
镖局姑娘替我解惑：“他们走的是西城，昨日出的公告，今早西边城门口是禁止老百姓通行的，给军队专用。”
“怪不得！”
我心中感叹了一句，想起此行马上要到的地方，兴致又迅速被勾起来了。
“两位姐姐，你们有到过虞北么？”
其中一个点了点头。
“那边怎么样？”
“草原连着草原啊，还能是怎样的，附近还有虞山，野味很多，倒是个打猎的好场所。“
”我们只能算是路过，并未停留，也谈不上有多了解。“
”镖局每次走镖，都有职责在身的，护送货物都来不及没那么多时间能停下来看看逛逛的。“
”这一次，算是沾了你们的光，“两位镖局的姑娘对视了一眼，同时笑道：”按照李姐的个性，这算是破天荒的居然肯让我们留一天。“
”主要是她现在不同了，自己也想玩。“
我冲她们做了个手势，知道季九的车跟在我们后面。
”是这个理。“
我忽然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虞北虞北，我印象中季九跟我说过，通往西兰国都的岔路有好几条，我们走的是其中一条，但是却要费多点时间。
好在计划中是停留草原一晚的，算不上耽误太久，大约明早就能继续赶走大路。
“官府的人从西城门走，他们走的......是哪一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