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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花圃的时候，已近正午。
我追随谷兰的脚步，一前一后进了小院。
阳光从云端洒落，整个院子都被照得暖融融的，这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候。
袁大叔和青芷站在太阳底下说话，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两个人齐齐的转头张望。
“小菱，刚才麟德殿又有人来找，说是皇贵君让你去一趟。”
”我看来的侍从脸色不太好看，像是有事。“
青芷说完，眼神朝暖房的那头瞥了瞥道：“我让宝善忙完活就过来的，饭后，你去一趟麟德殿。”
我习以为常了，除了在路上需要耗费点时间，让他多等一会儿之外，贺衍之这般唤我去也不是第一回。
“好，”我爽快的点头应下了。
怀着心事，一顿饭围坐在一起我都吃得心不在焉，甚至没注意到吃进嘴里菜，倒是谷兰在用饭的时候还赞了一句：“小菱，咱们在集训地吃的饭菜可比管事姐姐这里的差多了。”
“啊，”我抬头看她，勉强笑了笑道，“是不错。”
青芷见状，微微皱了眉，要是没有谷兰的这句话，她也许不会留心到我的表情。
宝善留下收拾碗筷，青芷拉住我一路走到了小院的西边。站在树底下看着我道：“怎么去修造处送了趟图纸，回来就像是有了心事？”
从吃饭的时候想到现在，此刻抓住了青芷的手臂试探着问了一句道：“姐姐。我想出宫去，有没有机会？”
青芷闻言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
”在宫里头不是挺好的，出宫去做什么？“
等我解释了几句此出宫并非那层意思，青芷方缓了面色。
“姐姐，我刚才在修造处，听到有人说可以出去。”
青芷看着我沉默不说话。我干脆直截了当道：”姐姐，就是在小院修补东西的那个陈师傅，听说他得了机会可以出宫。“
青芷一头雾水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姐姐。我也想着出去一趟，听他的口气，似乎只要当日来回，出去不难的。“
我不好明说谷兰转述给我的话。心想着不如直接就将她听到的告诉了青芷。免去中间的弯子。
”也不算太难，但是通常都有牌子才能出去，一般是去帮忙办事的。“青芷想了想道，”出去的宫女很少，倒是侍卫要多些。“
”比如皇贵君底下有人就会出去，上回我还碰到一个，正好是被他派出去，那人我认识。“
贺衍之？听言。我心中一动。
“不错，他不是让你去一趟嘛。你可以直接问问他，”青芷看着我道，“他掌管后宫的，要人出去一趟还不简单。”
“你去求他才是求到点子上。”
我迟疑地看着青芷道：“姐姐这话不假，可是我眼下还是蓬莱阁的人，要是出去，拿着皇贵君的牌子，难道不需要知会上头？”
“哦，你说国师大人啊，“青芷会意道，”这个没问题，你是当天来去的，只要在宫门关闭之前回来，不要在外头耽误了，就算不告知他也没多大妨碍的。”
“倘若你不放心，我倒是可以跟墨言说一声。”
“不要！”我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姐姐，别跟他讲。”
“我一定会当天回来的，就帮我隐瞒一下好了。”
“皇贵君那头，你预备用什么理由，你无缘无故的要出宫，他未必肯答应，你得想好。”
青芷笑道：“想个不容他驳回的理由。”
她反复打量我道，”小菱，刚才我瞧着你食不知味的，就是为了这件事犯愁吧？“
”姐姐，“我眼光动了动，拉住青芷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要出去？“
”不用问的，你若是想说，自然就说了，不想说的话，随便寻个理由来骗我，我也不晓得真假。“
青芷目光在我脸上停了几秒，含笑道：”要是成行的话，牌子不是我放给你，是皇贵君，是他担下责任。“
“放你出去的风险可比我隐瞒你一日行踪的多，花圃杂事多，反而容易瞒得住，宫门口就要着紧些，守城的人不好糊弄。”
“姐姐，你这个话听上去像是经验之谈，莫非你也出去过？”
我好奇她话说得圆满。
“被你猜中了，我师傅在的时候，也曾经带着我出宫过，算上跟着陛下去宫外过节的次数，大约一年中总得加起来两三回吧。“
青芷偏头想了想道。
我心中略定，看来她最初惊异的只是由于我想法突然而非出宫的难度。
......明艳的日头让冬日里湖畔的风都变得没那么刺骨了，女帝难得好兴致，顺着宫内的小径在湖边走了小半圈。
远远看去，浮桥边有个清秀俊逸的身影正缓缓走着，跟她一样，只得两人。
对方身边也仅仅跟着一名侍从，因为是背对着她的，故而没法看到他的正脸。
女帝睁大了双眼，一时竟然看得愣住了。
她站在树下，风中停驻，一直目送那个背影慢慢走出自己的视线。
身边跟着的顾绮梅发现了异常，忍不住小心翼翼的上前问了句：”陛下在看什么？“
”朝华......“，女帝的脸上难得闪过迷茫的神色，喃喃低语道。
听得顾绮梅追问，女帝回神道。”刚才浮桥边的人可曾看见？“
顾绮梅自然是看到了，也早从记忆中搜索出了对方的名字，她想了想。还是用不确定的语气道：”看不太清楚，好像......是麟德殿的皇贵君。“
”没错，是衍之，刚才朕眼花了，居然将他看成了另外一个人。“
顾绮梅心中泛起涟漪，嘴上却带了几分笑意道：”陛下将皇贵君看成了谁？“
女帝沉默不语，顾绮梅揣摩对方的心意。语气柔和的道：”距离隔的太远，陛下一时间看错了，也在情理中。“
女帝收回视线。转头望着她，眼中浮现出了几分疲惫道：”你说的没错，看错也是正常。“
”衍之入宫的时候年纪还小，身量都未长足。只是眉眼之间。跟那人很像，朕当时就因为这一点，将他留了下来。“
”而今......物是人非，衍之在宫中也算学得快，自那个人走后，朕便将宫内的事务一点点转移到了他的肩上。“
顾绮梅心内触动，脸上却丝毫不显道：“陛下，皇贵君自是尽心尽力的。陛下选中的人，还能有差？”
女帝叹气道：“你不明白的。当初若没有那一场宫变，坐在这个位置的哪怕是苏泫都不会是他。”
提到了苏泫，女帝瞬间想起更重要的事情，转头对着顾绮梅道：“走，去苏贵君新安置的地方。”
“朕派给他的事情，也不知道做得怎样？“
”听说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进度如何了，朕也该去看看。”
语罢，女帝率先负手而去，顾绮梅回头望了望浮桥的方向，脸上闪过困惑的神情，随即也赶紧追了上去。
......走进麟德殿偏门，沿着小径往前，便到了竹林掩映的院落外，院墙上方都能看到竹叶在风中轻动。
我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墙内的竹林呆怔了几秒钟，贺衍之的脚步在我身后响起时，我都没觉察。
他悄悄做了个手势，身旁跟着的侍从便没了影踪。
等他脚步轻缓的到了我面前，我才回转头看他。
一袭素淡的石青色的外袍，只在领口跟袖口间点缀着少许银丝花纹，他唇角带笑站在那里的模样，满园翠色都黯淡了几分。
我目光掠过他的脸，听他低声道：“竹林有这么好看，竟然看得呆住了。”
“可不是，”我瞧见他身旁没人，连称呼都省略了，果然见到贺衍之的神情更为放松，眼中都流露出喜悦来。
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对方的个性我多少也了解了些，顺从他的意思比跟他对着干好多了。
他似乎极其讨厌我在他面前刻意遵循宫内的礼节，于我，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要知道进宫我最烦恼的就是跪拜跟称谓。
“皇贵君怎么会一个人在？”
”刚从外头回来。“
”听说您找我有事，还是花圃的管事跟我讲的，正好，我也有桩事情想求您帮忙。“
贺衍之深深看了我一眼道：”愿闻其详。“
”走，跟我去书房谈。“
......桌上搁着清茶散发淡淡香气，贺衍之手指在书桌上刻着的棋盘图来回划了几下，抬起头看着我道：”你可以说了。“
我斟酌了之后道：”皇贵君，我想出宫一趟。“
“您掌管后宫事务，能不能通融？”
”我保证，会当天回来的。“
......墨言走近的时候，窗边之人正执笔在纸上写字。
闻得来报，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笔，微微一笑道：”舍近而求远，肯定又是想多了！“
未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几分责怪，可是他凭窗临风芝兰玉树，日头映照着素白衣衫，不经意间的一笑却似春雪初融，散发着让人心醉神迷的光华。
连墨言身为男子都看得心旌动摇，不觉听出了言语中蕴含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