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无言以对

岫萤不可置信地跟着叔叔往后院去,怕人发现,后院的柴房里灯都没点,黑灯瞎火的。宋鞋匠先到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我来了,开门。”就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她跟在叔父身后进去,屋子里站着个陌生人,她倒是吓了一跳。一个高大的黑影子跟宋鞋匠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话,便转身去点了根蜡烛。叔叔道:“别怕,他是刘生才,以前在我们隔壁开大蒜铺子的,你忘记了?”

刘生才,这人倒是她未成婚的夫婿啊!岫萤想起前尘往事来,不由红了脸,支支吾吾道:“那人呢?”

刘生才往左边柴火堆努嘴道:“在那呢。”

岫萤循着微弱的烛光看过去,那人被捆绑了手脚,嘴巴也绑了布条,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正盯着岫萤,眼神里闪着羞惭。

岫萤过去撕开布条一看,果然是罗新觉,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罗老师,怎么会是你?”

“这几天沈家发生了太多的事,乱哄哄的,他就乘机偷了这画,可不巧被我给拦下了。”刘生才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副画卷,递给岫萤。岫萤展开看正是双燕楼书房挂着的空山新雨图。

“这……”

她还来不及诧异,只听宋鞋匠一指罗新觉道:“罗新觉,真名爱新觉罗?启闰,是孝郡王第五子,对不对?”

罗新觉逃避开岫萤的目光,埋着头一声不吭算是默认了。

“你还真是满人!”岫萤恍然大悟,可又不解道,“你既然是郡王的儿子,怎么会去偷画?你要这画做什么?”

她虽听沈赫说过,沈家祖上沈左是个大画家,一生只作了一组四引图,可却价值连城。沈家只藏了这一幅烟雨图,其余三幅却都不知遗落在何处了。但就算这画再值钱,也不值得为了它沦落为盗贼。

宋鞋匠往凳子上一坐,架起一只脚,不屑道:“身为皇族后裔,却做起了盗贼的勾当,真是江河日下,看来溥仪也是气数已尽,伪满也撑不了多久。”

“闭嘴!”罗新觉被锉到痛处,挣扎着站起来,咬着唇,看了一眼岫萤,又恶狠狠地看向宋鞋匠,道,“郡王的儿子又怎

么样?我只是庶出,我娘不过是府里买来的一个丫头。”说着话,想起自小看着母亲受的种种苦,神色一转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手被捆着,抬起胳膊蹭了一下脸,可是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柴房小,他躲都没地方躲,幸亏屋里昏暗,烛火照不尽他的脸。

孝郡王好色,府里除了福晋、侧福晋,还养着一大群的姨奶奶。罗新觉的母亲不过是孝郡王一时兴起,被拉进了姨奶奶群堆里去,不几天就丢开了。

他娘老实温顺,说话都不敢大声。罗新觉生下来就跟着福晋过,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叫一声娘。府里头女人多,孩子也多,福晋自己都有儿有女的,根本顾不上他。他娘想他,看他冬日里衣裳单薄也无人照料,心疼得紧却不敢声张,省吃俭用买了料子来做,大冬日里,一夜一夜,一针一针缝出来,福晋的孩子们一人一套,都是华丽的绸子面,软鹅绒里子,他的却是寻常缎子,只是里头多夹了些棉花。

郡王府里规矩多,连给自己的孩子作身衣裳都得这么小心翼翼,拐弯抹角。可想而知母子的日子过得该有多艰辛。

他自小就盼着能够快快长大,长大了就带着母亲离开王府,远走高飞。可母亲总是笑着对他说:“哥儿可不许说这样的傻话,你是王爷的儿子,王府是你的家,你要走到哪里去?”

是呀,时局混乱,国家动荡,他能到哪里去?

他来到南方,机缘巧合之下,得知沈家有一副溥仪想要的画,只要拿到这幅画,在皇帝面前立了功,就算不给他世袭了王位,至少可以给母亲求一个诰命。他几次痛下决心,几次又犹豫不决,反反复复,拖拖拉拉直到今天,大家都不在府里,他上楼找德馨小姐授课,看到东墙上的画,鬼使神差地就拿了下来。却不想还未出门,就被刘生才截住了。他悔他痛,悔的是受了那么多教育,秉承所谓高贵的血液,却做下如此不敢下作的勾当。痛的是他没有办法改变命运,没办法让母亲这么多年来受的苦得到补偿。

他一下子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岫萤心有不忍,俯身劝道:“罗老师,我知道你肯定只是一时糊涂——”

她话还未完,罗新觉猛地抬

头看她,忽地嗤笑道:“不,我不是一时糊涂。我知道你跟沈家的关系,所以故意接近你,借故进入沈家好伺机拿到这幅画。”

岫萤不相信地摇摇头,道:“罗老师,你是个大学生,见过世面,就是人们常常说的进步青年,我心里敬你佩你。你真的觉得这幅画能够改变你母亲的生活吗?就算她得了诰命又怎样?还不照样生活在王府里吗?还不照样是你阿玛那么多老婆中的一个?以前,你总跟我说要打破现在的一些陈腐旧规,你说这天下应该众生平等,人的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你说的世界那么好听,我心里都非常向往,我憧憬你说的那个未来——天下为公,民主自由。”她抿了抿唇,说得自己都有些激动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内心也有这样的渴望,不由悄悄红了脸。她把烟雨图递到罗新觉面前,“罗老师,画挂在墙上不过就是个装饰的死物,如果这死物能够帮助活着的人,那么我今天就斗胆替我们少爷做个主,这烟雨图你拿去吧。”

罗新觉抬眼,不可思议地看向她,昏暗的灯光依旧遮不灭她眼中的诚恳,顿时让他无地自容起来。

岫萤说的对啊,他一向崇尚积极奋进,却奢望用一张画来扭转人的命运,他这个想法跟王府里的陈腐气息有什么不一样?

他有什么资格跟别人说什么自由民主?有什么资格谈论什么新世界?他修禅不已,垂下头懊恼地只顾摇头却哑口无言。

宋鞋匠和刘生才唏嘘不已。

宋鞋匠因为罗新觉是岫萤带进府里来的,也不好直接拿了他去告诉沈赫,所以悄悄拉了侄女来,看看怎么办。

岫萤心软,看罗新觉这副模样,念及他以前对自己的帮助,对叔叔道:“罗老师也是有苦衷的,好在画没丢,乘大家没发现,你悄悄地把画放回去。就饶过罗老师这一回吧。”

宋鞋匠回头找刘生才,问道:“你看怎么样?”

刘生才哪里有什么见识,一切都听宋鞋匠指挥,就道:“你看着办。反正画也不是我的。我只是负责看住画,没丢就行。”

宋鞋匠点点头,岫萤将画交给他,道:“你先悄悄地把画放回去。这里就交给我来处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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