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子站在那里,仿佛和黑暗融为了一体,不,美亚卡觉得他就是黑暗本身,如果不是这一点点叶缝间漏下的月光,她根本就发现了不了他。
美亚卡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任何气息,他的本身就是极致的黑暗,也只有在月光的勾勒下,他才会出现。
可偏偏是这样的极致,对美亚卡有种致命的吸引力,让美亚卡不自觉地移动着脚步,靠近再靠近……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不远,美亚卡走了几步后,他们就变成了近在咫尺,就在这时,那个男子微微地侧了一下头,细细碎碎的月光,更多地洒在了他的脸上,虽然依旧是半明半暗,美亚卡却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
他有一头乌黑的长发,浓密且硬,有钢丝般的质感,尽管被束在脑后,却依旧是一副随时准备冲破丝带束缚的姿态。
他的面部线条刚健,五官都很深刻:墨染般浓重的剑眉,深陷的眼窝,料峭坚挺的鼻梁,菲薄倔强的唇,再加上溶于黑暗中的魁梧硬朗的高大身材。
这样的一个男子,已不能用英俊、好看等词汇来形容了,那样实在是太过简慢,根本就无法表达出他给美亚卡的感觉。
面对着他,美亚卡仿佛看到了一本厚重的书,里面写满了沧桑的历史,又像在听一个长长的故事,饱含了太多不为人知的浓烈情感。
美亚卡能看到,他曾是一粒小小的尘埃,隐藏于深暗幽寂的地下,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舔舐最深刻的伤口,数不清的咸涩泪水深深地倒流,将他整个人都浸泡其中,百年、千年、万年……
其中的各种孤单、寂寞、凄凉滋味儿,无言可诉。
美亚卡还能看到,他其实是把还未来得及出鞘的利剑,深深的怨怒形成了他心底咆哮的鲜血,却苦苦地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他只能在黑暗之中疯狂地渡过一日日一夜夜,永无止境……
他还该是座在大地边缘孤峭挺立的山吧,那
样的愤恨、思念和怒火啊,世世代代的不屈地延伸、生长,只盼着有那么一日,把压在头顶的天都戳个大洞出来。
不过是对视了一眼而已,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就如同巨浪一般,将美亚卡砸沉了。这还不算,美亚卡还感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强烈痛苦,让她的头颅似乎要炸开了一样,同时她的心中也涌起了阵阵的悸动,那是来自血脉之中的不可遏止的熟悉感。
美亚卡控制不住地伸出了小手,想去抓他的大手,却只抓住了他的一块儿衣角,入手一片冰冷。
“你……”美亚卡讷讷开口,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因为有太多的问题要问,反倒不知从何说起了。
就在这时,一声急切的呼喊从他们身后传来,“美亚卡——”是等得着急了的多利。
“美亚卡……”那男子的嘴唇翕动,回声样的重复着这个名字,他的声线很奇特,既醇厚深沉如沃野千里,又如同叹息样的虚无缥缈,似乎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而是自胸口中溢出的。
一道无比明亮的光线蓦然升起,很显然,多利为了尽快找到美亚卡,释放了光球术,已经成为一星魔法师的多利,发出这个只为照明而用的低级魔法时,威力可谓强大,那只又大又亮的光球腾空而起,在夜空中犹如一轮小太阳般,照亮了包括美亚卡和这个男子在内的,不小的范围。
美亚卡从来没像现在这一刻样,如此讨厌光明系和光明系的魔法,她气急败坏地转过身,“我在这里,你不要喊了!”同时伸出空着的那只手,一吸,那只碍眼的光球瞬间消失无踪。
然而就是这么短得不能再短的一瞬,美亚卡在黑暗中再转过头来时,那个男子已消失无踪,美亚卡牵着他袍角的手依然紧攥着,却已空空如也,美亚卡急急地冲到那男子原来站着的位置,碰到的只有空气而已。
他就像一个幻觉,倏忽来去,无迹可寻。
“美亚卡,你到底怎么了?”远远的,费
罗托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美亚卡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从隐身处走了出来,多利一把将美亚卡抱在怀里,“劫匪都跑了,你怎么反倒没声音了,没遇到什么吧?”他担心的自然是黑魔。
美亚卡烦躁地推开那个暖暖的怀抱,“没有,什么都没有!”迎着费罗托他们向马车走了过去。
多利愣了愣,随后跟上。
“真没想到,多利你竟然是个了不起的光明系魔法师啊!还有,美亚卡,今天多亏了你啊,刚才你帮我们的那一手简直太漂亮了,这回我们可赚大了……”见美亚卡安然无恙地回来后,兴奋的费罗托又恢复了他的喋喋不休,但仍然没忘记责备美亚卡,“但你太不乖了,那么危险的时候怎么能一个人乱跑?!”
美亚卡带着满心的疲倦地往马车上爬,“我知道了,我先睡了。”
多利和费罗托简单地寒暄后,佣兵团就继续上路了,而多利看着躺在床上假寐的美亚卡,满脸是深深的忧虑。
美亚卡睁开了眼睛,“我们这次能找到我的家吧?”她从来没如此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身份。
多利握住了美亚卡的手,“能的,一定能!”从公爵府离开时,多利对父亲和姐姐说,他要陪美亚卡去找回家的路,当时,那不过是个借口而已,美亚卡一点都没这样的想法。
可现在,多利知道,这已不再是借口了,而只要美亚卡想要的,他就会陪她去寻找。
离他们几十里外的夜空中,一团黑色的浓雾,正以看似缓慢实则飞快的速度,飘向利玛都城,化成这片黑雾的,正是刚刚和美亚卡偶遇的那个男子。
此时,这个名为蒙达的男子正暗暗思索着,“美亚卡,你为何让我有种血脉同源的感觉呢?还有那古怪的吸收能力,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你到底是谁?!”现在的他,根本就想不到,在几个小时后到达利玛都城时,“美亚卡”这个名字会一而再地出现在他的耳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