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心里乱成一团,懵懵的脸色带着几丝莫名的烫意,她想要摆脱这种失控的状态, 脑子里一闪抓到一个疑问, 急切地便问出口。
她自以为, 能瞒天过海, 纵使期间有破绽, 也让她设法应付过去了,到底是哪里出了疏漏,让他发现, 她这么凝神思量着,心底的纷乱感稍稍消失些。
云在鹤却并没有依着她, 只是吊着她的胃口, 嘴角轻勾了一下,
“自己想。”
说罢背影消失在逐风院门口。
她撇嘴,自己抱着脑袋开始理思路, 想着想着脑子便不停使唤,满是他方才一句又一句的话,溺着温柔的眼神。
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又是茫茫乱絮。
喜双从院门外进来,看到她和自己较劲的模样,忍不住打趣她,
“小姐, 怎么这般思虑的模样?王爷和您说什么了?”
她脸上登时燎起一股灼意, 心下微恼,
“喜双, 你……你刚刚怎么没拦着他?”她嘟囔着抗议,“你临阵倒戈!”
喜双没听出她是佯装发怒, 以为真的是在气自己,急忙倒豆子似的解释,
“奴婢听了您的吩咐,白日都将院门反锁了,可王爷今日下午忽然来了,一来便问小姐您可有回来,话里话外分明都知道您出去了。”
看来应该是那列甲装黑衣人给他传了四方武馆的消息,他才会急着来逐风院看她。
蒲池听了进去,示意她接着说。
“奴婢只好将门打开,王爷倒也不进里头,就在院子里等您,一等便等到了黄昏。”
喜双仍记得,王爷进来后,指着东边一处高墙淡淡地问:
“她就是从这儿翻出去的吧。”字字笃然,仿佛一切早已在指掌之中。
喜双当时心里头猛地一惊,满是疑惑看向他,王爷为何如此清楚?不仅知道了小姐出去,连从哪处翻出去的都知道。
“那里出去,经过一处空旷无人住的院子,再翻过王府东边高墙,便是外面街道,一路上,几乎不会遇到府里的下人。”
他悠悠说道,末了嘴边溢出一声玩味似的气息,带着肯定的意味,
“如果是我,也会从这里出去。”
喜双只能认命,妾夫人未经允许,擅自□□外出,轻则祠堂罚跪,重则被休遣回母家。
她只当王爷神机妙算,猜到了这一切,同时,一边战战兢兢,一边满心祈盼着王爷的处罚能轻一些。
未曾料到,王爷接下来未置一语,只示意她去外头候着。
她只好遵令,忧心忡忡去了院门外,午雨却让她放宽心,说王爷早已知道,若真要处罚也不会到现在才动手。
“那午雨可有说云在鹤是何时知道的?”听到这里,蒲池问出口。
“归京那日。”喜双答道,她经由午雨点拨,已然明白王爷对自家小姐的心意,
“王爷那日从凉州归来,见您遮遮掩掩一张纸,回去便让人查清了。”
原来如此,云在鹤归京回府后,直奔逐风院,难怪他来时明明兴致盎然,离去时却情绪低落,看来他那时已经起疑了。
而自己一直遮掩,打心眼里不信任他。他心思深,又怎会看不出来。
但她乔装改扮、更换姓名,平时行踪也格外注意,云在鹤又是令人怎么查清这一切的?
她眉头轻蹙,仔仔细细捋过自己做的每一个环节,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可是,心已经乱了阵脚,又怎能想出一个结果。
这样一来,她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早上起来,睡意迷离的杏眼下挂着难以忽略的青色。
一大早,李嬷嬷来了院子里,她是安生堂的人,长年跟在沈茹前后,礼数做的让人无可挑剔。
她一来,便对蒲池低头行了一礼,语气谦卑有礼,
“蒲夫人,太妃娘娘唤您过去。”
“什么事?”
她方才已经换上了一袭浅色轻绸制衣裙,秋日微凉,另加了一件烟蓝缎纹花的外裳,这身衣服去见沈茹也是很得体的。
“太妃娘娘未曾说明,您去了便知。”李嬷嬷说话滴水不漏。
“那我随你去吧。”她只能先依从。
李嬷嬷点头,跟在了她后面,喜双原本正欲跟上她们两人的脚步,倏地想起王爷昨日傍晚走时,叮嘱她逐风院的大小事,都可带消息去沁竹院,由他来处理。
如果他不在,便告诉沁竹院的小厮,他们知道怎么做。
想到这一点,再考虑到沈茹一大早叫小姐过去,也不知是福是祸,她不太放心,于是脚步停下,想要去沁竹院告诉王爷一声。
没有料到的是,前面的李嬷嬷却出声让她跟上,
“喜双,你一起跟着去伺候蒲夫人,她身边不能离了人。”
以自家小姐为由,喜双只能低头顺声应是,如言跟在她后头,三人一同往安生堂去。
一路上,蒲池都在向李嬷嬷旁敲侧击沈茹今早的心情,李嬷嬷只说沈茹的心情和往日一样,没什么异样的。叫她过去也不过是为了和她一起用早膳。
听到这里,她心里反倒有了几分疑虑,和她一起用早膳?
沈茹自视甚高,极其注重尊卑之分,在她眼里,妾夫人低贱如婢女,不过就是个主人的消遣玩意,而沈茹又怎会自降身份和她用早膳。
她直觉沈茹找她定不是什么好事,果然,刚踏入安生堂半步,一道威严锐利的眼刀子就在她身上一甩而过,她甚至明显感到了对方的厌恶。
沈茹坐在梨花木主座上,身边一个低眉顺眼的婢女正在轻轻给她敲捏着肩头。她高高在上,睥睨了她一眼之后,厉声怒斥:
“跪下!”
此时,外间涌入五六个小厮,力道灌注在她的双肩,她咬牙挣脱,并未动手,不想在沈茹面前暴露了自己会武。
“太妃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她清冷的声音也带了一丝狠意。
沈茹抬手示意,有一个小厮忽的蛮劲在她膝盖后面踹了一脚,她一下子没注意到身后的暗招,膝盖受力直直跪地,骨头磕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外间的喜双听到里面不对劲,立马反应过来,转身快步出去,欲去沁竹院报信。
下一瞬,几个一身蛮力的下等丫鬟婆子纷纷围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拽着她往回拖。
听到外间喜双的被钳制住后的呼叫,她心里明了,跪在地上并未起身,面上冷笑寒意丛生,
“您消息可真快,”她环顾了身边几个高猛粗壮的小厮,嗤笑不屑,“那想必您也知道我身手不错,这么些人便想困住我?”
她右脚抬起,带起膝盖处的麻痛,踩在地上,左脚正欲也抬起,却听得沈茹的缓缓出声威胁,
“你大可起身试试,你永州的父亲、弟弟,他们自然会替你跪。”
她心里被击中,抬头狠狠迎上沈茹阴冷的目光,对峙良久,她终究只能低下头颅,沉重隐忍地重新跪下。
这里是酆朝王府,且不说府里所有好手都上前围制她,她还能不能带着喜双安然无恙逃出这四周高墙;光是父亲和蒲若久这根软肋,就足以让她放弃抵抗。
和当朝太妃正面斗争,在这个朝代,她毫无胜算,智取是唯一出路。
“太妃娘娘打算如何处置我?”她低着头,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
“你擅自□□外出,罔顾王府家规,鹤儿此时为情所困,当断不断,便只能由我来做这个恶人了。”
身后捶肩的婢女力道正合适,她眯着眼睛顿了一瞬,睁眼后流露出一丝明晃的厌恶,挥手令一屋子的人都出去。
直到屋里就剩她和蒲池,才用轻缓缓的语气说着最令人不寒而栗的话,
“你外出私会情郎,按家规处置,罚你五十大板,若还有命,便去祠堂思过吧,我会劝鹤儿休了你。”
倒是没料到,沈茹也只是知道了她□□外出一事,并不知晓她外出是开武馆,还认为她是去私会情郎,难怪要屏退左右,这对王府可是奇耻大辱。
“私会情郎?”她轻声哼了一下,“这个罪名我可不认。”
“难不成你还能是为了好玩而□□出去?”沈茹只当她是在垂死挣扎,胡乱辩解。
“妾夫人外出私会情郎,传出去王府在酆朝还有何颜面立足,太妃娘娘,我倒是想知道,是谁心怀不轨,和您说我私会情郎,这是故意借我构陷王爷的名声,构陷王府的名声!”
她抓到了一线生机,一言道破这其中的可能,她绝不会如书中炮灰女配那样,含冤受五十大板。
沈茹比谁都顾全王府的名声,她仔细察觉到沈茹沉思的神色,知道她听进去了,顿时觉得希望尚存,接着说道:
“我外出,不过是开了间武馆,这件事王爷也是早就知晓的,并且支持的。”
她又准确说出了武馆的位置,和一些细小微事,
“若您怀疑,大可派人去我院里看一份武馆的店铺文书,可以证明是我名下的。”
沈茹将信将疑,叫进了李嬷嬷,让她带了人去逐风院将文书带过来。
一刻多钟后,李嬷嬷盛上一份文书,署名是“水也”,正如她所说的外出用的化名。
事情已然得到证实,蒲池淡淡地开口,
“事已至此,您也该将那个故意构陷之人揪出来了。”
“闭嘴!”沈茹眼里明明闪过一丝厉色,却又生生压下了,怒而对她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