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非月
忽地朝我邪魅一笑,长身而起,“漓紫想同我说与他们的事,还是想同我说这一月来如何替我喂药擦身洗发的?”说着走来,我眨眼呆住,他伸手拉我如怀,凑到耳畔,语声柔媚腻骨,“我比较喜欢听后面一个,漓紫说得愈仔细愈好。”
“非月!”五分恼五分羞,这人怎么一醒来就没个正形!
“漓紫——”他的声音忽的有些变化,捉住我的手按到他的左胸,“漓紫你好狠的心!说走便走——你可知道我这里有多痛!你可知道——我从土皇宫离开时,这里有多空!”
看不见表情,可只他的声音已经让我心揪了又揪,咬紧了唇,说不得话。
只听他声音又起,此次却又是变了,“可是,睁开眼竟然看见漓紫那般温柔的替我擦身——这里便快活得一下子便满了!漓紫,你说怎办?这里它只听你的话——漓紫,你是想它痛还是快活?嗯——漓紫?”
最后说得极轻却又极媚,听得我一阵心痛又阵阵心跳。
叹了一口气,“非月,其实我想同你说的不仅仅是他们的事——你知道我为何要离开水国么?”
他凝重起来,抬头定定看向我,“漓紫终于愿意同我说了么?”
我苦笑,“非月猜到了些什么?”
他垂眸,“你娘的身份有些离奇!”
我惊而相望,他依旧垂眸,“你走了之后,我派千机阁查遍了五国,也查不到你娘家乡的那个字体,也查不出你娘的身世。像你娘那般的容貌气度,绝非平常人家所有。可天下却无人知道你娘是何处人氏!好像从天而降一般!”
说完,他静静看着我,“漓紫,不管你是人也好,妖也罢!我都不会放你走的。上天入地,你剜了这里——”他按住左胸,眸色深沉,“一起走吧。”
心颤了又颤,嘴张了又张,“非月,我——”三个字后,泪不成言。
他眸光一紧,一把捉住我,“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是不是?你既然同他们定了亲,你不会再走了,是不是?”
隔着重重泪光,看见他额头那数道红痕,最长的一道,擦过眼角,只有一毫厘便毁去了这双最美的凤目。
而此刻,这双凤目中既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又有怕得而复失的紧张。
我含泪笑着点头,“不走了!今生今世都不走了!”
他勾唇一笑,“好,漓紫可以说了!”
我一愣,才明白他是让我继续先前的话题。
顿时哭笑不得,我的身世同归离讲过,也同轻柳讲过,甚至炎赫也知道。
偏生到了非月这里,说了半天,哭了笑了,倒连正题都没入。
先是无奈的看着他一脸得意的笑,忽而眼珠一转,“其实我要讲的也不过一句话。我娘不是我娘,我也不是我!”顿一顿,看他面色有些发愣,眨眼而笑,“怕么?”
他微微抬脸,偏头斜睨我,凤眼一挑,嘴角含笑,“你身上有哪一处我不清楚,你觉得我会怕么?”
我一噎,不服气道,“妖精会变化,暗族也会幻化呢!”
又是邪魅一笑,“暗族体冷,至于妖精——倒有几分像!”说着挑眉,“若非妖精,怎迷得像我同……这些人物!个个都是了不得呢!”
羞恼瞪向他,“胡说什么?”
他却打蛇随棍上,贴了过来,“难道不是?我若手脚快些还能混个老三。若是还睡着,恐怕轩夜也要排到我前头去了!”
越说越不像!
我怎忘了,这家伙自来就是嘴滑皮厚!
可是哪能像他说的那么简单,如今我们之间已经明了彼此,就算他不介意我有其他人,可不代表别人也不介意!
我们头上还有一个水皇陛下!
曾经被我当众拒婚的一国之主!
我明白,他也明白。他不提,我也只能装不知。
他这般插科打诨的,心里恐怕也是不好受吧。
若我还是一个人,也许还没什么问题。可如今我的亲事已经天下皆知——
我与非月之间,比当初和轻柳,更难!
“你究竟还听不听的?不听我就走了!”说着我收拾东西。
今天看来是没法说了,改日再说吧。
他眼下醒了,我也该搬个房间了。
岂知,我这刚一动作,他便开始喊头晕心痛的。
明知道他有八分都是装的,可也只得答应他再留一晚。
反正他如今也虚弱,最多忍受他的嘴胡说八道些。
炉火正旺,开着的半扇窗泻进星光无数。
我睡塌,他睡床。房间里悄无声息。
偏头看去,一双凤眼映着炉火正深邃宁静的看着我,没有调侃戏弄,没有邪魅勾魂,只是宁静深邃而——温暖。
“漓紫你讲吧。”他嗓音已经恢复了清朗。
这人正经起来也是像模像样,可偏偏十之**的时候都是不知庄重为何物的模样。
我叹气。
从头讲起,直到结束,他没有插一句嘴。
偷眼看去,他闭着眼睛却好似睡着了。
眨了眨,只见他面容沉静,睫毛都没颤一下。
还真睡着了?还是那功法……
心下疑惑,轻身起来走到他床边,伸手朝他脉上探去。
只见那手反手一抓,将我反拿,拖到他身上,风眼正闪亮。
鼻翼相对,气恼的看向他,“干什么吓人?很好玩么?”
“我不过在想若是没有柳明那件事,你会不会走?”他定定看着我。
会不会走?我苦笑。
这是一个我自己都没有答案的问题。
“上来陪我。”他没有等我的答案,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一句。
见我一脸不愿意,他又可怜兮兮道,“你知道我做不了什么的,只是想抱抱你。”
知道他那表情是做戏,可看着那眸中的情绪,我却拒绝不了。
低低一叹,上了床。
他立刻把我拥在了怀中,下颌抵到我头顶,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非月,我说的那些——你没有想法么?”我低声问。
“为何要有想法?”他低笑,“你那夜问我,你若不是你我还会喜欢——就是为这个么?”
我轻轻点头,他又笑了,“你可知道其实我和五鹤轩夜早就见过你的,天绝北山——可香艳的紧呢?”说到后面,语调戏谑。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我游晨泳那次,只听他又道,“若说容貌,也确让人心动。不过找了番没找到人,也就忘了。只是轩夜没想到你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早早,我也没想到后来会……若是早知,当日就算把那山给掀了,也会把你给找出来。”
我不服气,“我师公的机关,你以为你们想找到就能找到啊?”
用手指点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轩夜喜欢的是早早,我最早动心的是小莲——跟这张脸半点关系都无!明白么?”
“那我不是——”又被点住,“你是妖我都不怕了,是人我还怕什么?”
我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朝怀里一带,“漓紫,好好陪我睡一觉吧。”语声稍稍有些疲惫。
想起他也算是大病初愈,我闭上了嘴。
早间醒来,床上只得我一人。
起身穿衣一看,非月却在凉台上打坐练功。
便没有吵他,下楼去做早膳。
做好后,先送一份去森的房间,然后又去叫五鹤一同用早膳。
我一直喜欢在凉台上用膳。
山美水美空气好,胃口也会好上几分。
“你如今如何打算?”五鹤看向非月。
非月笑了笑,“三日后启程,回烈城。”
我皱眉,“你才刚刚醒,哪里那么着急。你的功法与那里气候相克,还是多休息几天吧。”
“如今已无大碍,自然是要回去的。”他调侃一笑,“莫非漓紫想在这里与我双宿双飞,舍不得走?”
白他一眼,起身收碗离开。
走到门外听见五鹤问,“三日——你也太急了些?”
非月懒懒的道,“我承了他们那般大的情,也不好独占太久。何况这丫头心里恐怕也是想的。再则,早点回去看看能否捞点功劳——我可没轻柳那般好运……”
我咬了咬唇,轻步下楼。
这三日,非月倒很少同我调笑。
每日大多时候都在凉台上打坐练功。
我也加紧时间把森的药调配出来,让她带回去敷。
非月没有说错,我的确很想他们。
出来已经快一个月了,虽然三日便有一封平安信,但是信同人怎么比得了呢?
明日便要启程回烈城了。
我练完功到非月房间,发现他正静静的站在凉台上。
蓝发紫衣,披着满天星光,背对我而站。
提步走近他身边,“非月,在想什么?”
偏头看我一眼,雌雄莫辩的面孔上现出一抹调侃,“在想你会不会躲到明日出发才过来?”
我一噎,顿时默然。
有躲么?
也许有一点吧。
他生死一线的时候,总想着只要他能醒来,便什么都不用管了。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那些被我忽略的……其实一直都存在。
于是怕了。
怕投入太多,最后两厢为难,两厢痛苦。
是的,轻柳那边至少还有“绿藤种”,可非月——他的身份更……
“漓紫,”他转过头没有看我,声音幽幽,“你那般对我,是否因为觉得欠了我的?”
皱了皱眉,这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