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弟弟才认为我眉目传情,鄙视了一番,晚上这哥哥又……
我这悲催的!
可人家都没说什么,我也只好把这一肚子冤枉吞下去——
“郡主,”秋湛唇角微翘,“东南部和北部的石灰石,郡主都识得,那西南部和中部所采之样石,你可识得?其坚硬度究竟几何?”
我转头,轻柳正在我身后,我小声道,“我腿麻了——”
他一愣,随即浅笑的弯腰扶我,我慢慢站起之后才转首,“册子上的描述有些不明白,还是要看到样石才能肯定。”说着我顿一顿,“不知大漠西南和中部地区以及与大漠相接的冼家地界,以前是否出现过地龙喷发?”
我看向轩夜和冼靖宇两人。
轩夜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冼靖宇却面带惊异的看着我,“冼家与大漠相接的地界上确实出现过地龙喷发,不过也是数千年前的事了。如今只余一座龙嘴山。”
这就对了,有火山喷发,还有死火山。
我点了点头,看向秋湛,“这般便可肯定这两种定是火成岩的一种。由地龙喷发形成的,且质地如此坚硬,能磨损采石器具——火成岩中,最为坚硬的不过花岗岩,其次玄武岩、安山岩硬度也非常高。”我笑了笑,“若是这三种岩,我想暗族更不会舍易求难了。最坚硬的花岗岩硬度——可媲美金铁!”
所有人都露出了喜色,秋湛更是眸光一亮,轻柳笑了笑,提出一个方案,“不若我们兵分三路,一路去西南勘察取样,一路去中部勘察取样,剩下一路去东南。”
对啊!我们正好三路人,这样一分兵,便不用同这些犯堵的人在一起了。
我双眼顿时一亮。
笑眼弯弯的看向轻柳,他朝我浅浅一笑,点了点头。
“这个法子好!”非月一本正经的点头,“我们这一路人便去东南好了。冼家辖地与大漠西南相接,想必也是熟悉的,那冼公子你们去西南,二皇子和三皇子便可去中部。”
轩夜一脸喜色的看向浅笑着的五鹤,归离和炎赫对视一眼,抿了抿唇。
平心而论这样的安排是合理的,我们人多,但是去东南也是最危险,任务也相对艰巨。
他们应该——没有意见吧?
我自动忽略了一脸忿然的冼红羽。
谁知反对的却另有其人。
只见秋湛慢慢站了起来,目光扫了我们几人一眼,“不妥!”
我一愣,皱眉看向他,“为何不妥?”
“自然不妥了——”慢悠悠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偏头一看去,却是秋青,“若是按郡主所言,东南之行定然危险,岂能让诸位冒险。司物所此番有三人同行,西南和中部若是只需采样——关司监手下二人足可胜任,我们再各自派些人手给他们。即便有何情况,也是保证安全。东南既然是重中之重,也是险中之险,大家自然应全力以赴才对!”
我磨了磨牙,瞪向他,他却面带得色,朝我挑眉一笑。
这家伙定不会是舍不得同我们分开,而是看出了我们的意图!
故意不让我舒坦是不?
他还继续说,“再则,若真是发现了暗族巢穴之踪迹,也是大功一件——他日大战之后的赏功宴上,可是要论功行赏的!”唇角一勾,桃花眼四下一扫,“诸位该不会是想独占吧?”
额——还有这个说法?
只见轻柳炎赫几人都垂眸不语,我又想起了非月在樊城对五鹤所言——便朝他看去,他抿紧了唇朝我颔了颔首。
如果是这个原因那便真的不好再说什么了。
我们即便无此意,别人却未必不猜测!
我淡淡一笑,“既是这样,各位就慢慢商量吧。”
抛下那些人,我独自朝外行去。
行出百米。
只见天边新月如钩,月色下的大漠静谧安详。
心中突生一种难以述说的感觉,似惆怅,似感伤......
这片大漠千万年来是否都如此刻一般——
无论我们来,或是不来,它都静静的看着那日出日没,看这世间人事变幻。
什么都不说,但是一切都在它心里。
就连我的一切它都清晰明了。
已经离开篝火的范围了,眼前一地的银白如雪。
极目凝视那无垠的边界,忽觉自己的心已与这大漠相通相融……
那个世界的二十六年,这个世界的十二年——
不禁失笑,原来我竟然已经三十八岁了!
前生今世,无数面孔在眼前闪过……
那个世界的哥哥、好友、同学、董总、旅行社的同事……已经见不到了。
师傅、师公、香郎……也见不到了。
都很想念,都再也见不到了。
低低一叹。
忽的风起,卷起我的长发飞舞,衣衫烈烈。
我凝视远方,低低道,“吹吧,用力的吹,把我的思念都带给他们。告诉他们,我很想他们。很想,很想……”
忽的一物递到我眼前——那熟悉的木质,那熟悉的六根琴弦。
眼泪倏地落下,回首抬头却正是那俊美无匹,恍若天神的面容。
额前金月熠熠生辉,星眸点漆般的凝视我。
一切尽在不言中。
“想他们了吧?”他拉起我的手放在吉他上,“特意叫人带来的。”
“炎赫——”我怔怔望着,泪在颊边。
他淡淡一笑,“我知道这是你师公的遗物,你上次本就想让我给你的,对么?”
低头轻轻的抚摸着那光滑的木质,更轻更轻的去触摸那一根根琴弦。
两老的笑容出现眼前,于是,笑着落泪。
忽的抬头,朝他一笑,也不言语,只拉着他的手朝远处那高高的沙丘跑去。
盏茶之后,我们并立在沙丘之上。
风更大,金发黑发风舞。
远处的篝火已成小点忽略不计。
天地间一片宁静,只余天幕上银钩默默注视。
风吹在面上,似热似凉,心中却有千言万语想与风述说。
触目所及,大漠雪白一片,雪浪千条,将所有未尽之言传送到远处,直致目尽!
那些还爱着却永不能相见的人啊!
可知我的思念!
抱着吉他坐下,抬头朝他灿烂一笑,“听我唱歌吧!”
深深凝视我,他轻轻点了点头。
朝远处微微一眺,我低头手拨琴弦,唱起,“冷空气,却清晰,你在南极冰山雪地里……”
不知道为什么想唱这首歌——也许是想念同样无垠的撒哈拉,还有那沙漠之上千年沉默的金字塔,也许还想念同样寂寞无言的兵马俑,想念蜿蜒万里的长城……
也许,也许什么都不因为,只是为那句“人世间悲欢聚散,一页页写在心上……”
我微笑的唱,微笑着流泪。
风起舞,我心飘扬……
愿风带走我的思念,送给那些让我永藏心底的人儿吧!
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风停歇。
慢慢的抬起头,那俊美的面容蹙眉静静的凝视我,“若是想,就喊出来吧。心里会舒服一点。”
轻轻的闭了闭眼,睁开,轻声问,“他们会听见么?”
他眸光晶莹,道,“会!”
展颜一笑,我站起,把吉他塞给他,转身跑到沙丘最高处,双手扩在嘴边,朝着荒漠,“师傅、师公、叶晨、香郎,我很想你们——”
风忽又乍起,我惊喜的回头,“他们能听见,对么?老天爷会让他们听见,对么?”
他眉头却依旧轻拢,却笑着朝我颔首。
再回头,远处大漠依旧静默,可却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再度奋力迎风而呼,“师傅、师公、叶晨、香郎——你们好吗?我很想很想你们——我唱歌给你们听,你们听见了吗?”
风中隐约低语传来,似有笑声。
是那样慈祥、宠溺,还有妖媚……
刹那间,泪流满面,“炎赫,他们听见了。他们真的听见了。”
那银衣金月的人,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将我紧紧拥住,“是的,他们听见了,他们都知道了。他们,很高兴……”
终于,在这个怀抱中带泪笑开。
静静相拥良久,他轻声道,“走吧,他们都来了。”
微微一怔,牵着他的手慢慢走下沙丘。
白衣、红衫、绿衣、紫衫,五道人影静静伫立。
走到近前,视线从他们面上滑过,微微一笑,“除了香郎——只是思念——”
“早早!”轩夜忽地叫回我从前的名字,上前将我紧紧拥住,语声微颤,“不许你后悔!这一辈子,都不许你后悔!”
我慢慢抬头,轻柳、非月、归离、炎赫、五鹤……
每双眼睛,每道眸光都似有千言万语——我都懂!全都懂!
可是,怎么会后悔?
人的一生总有许多美好,许多感情,会得到,会失去……
可是,纵然会怀念,纵然会因这怀念而落泪,但,又怎会言悔?
如今我得到的,便是今生就此,已是无憾,岂能有悔?
轻轻笑开,“你们还能不知道我啊,不过是伤春悲秋——哪儿有什么能悔的,我若放掉现在,才会悔死!”
轻柳上前一步,在轩夜肩上拍了拍,“回去吧。这丫头现在便是想悔也没得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