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巷巷口,天色已近黄昏,空寂的街道上,只有偶尔的清风卷起些地上的落叶,让四周还不至于陷入死一般的沉静。
萧成看着许静深,心情复杂,他发现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曾经是那么坚定不移地爱护自己和姐姐,却又冷血无情地逼走自己,移情别恋,逼死姐姐。可又像是幡然醒悟一般,先是毫不犹豫地放弃所有大宇的股份,又在媒体面前痛苦地承担下姐姐意外死去的罪责。现在,又义愤填膺地和自己追踪杀害姐姐的凶手。
萧成知道,许静深一定是对张明妥协了什么,才可以这么快从警局脱身,可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不是已经不爱安宁姐了吗?难道是为了赎罪?
“你在想,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许静深忽然开口,萧成一愣,抬头对上了许静深深邃的目光。下意识地,他点点头,这确实是他心中想到的问题。
“现在,药瓶的线索中断了,暂时警方也不会提供更新的信息给我们……”
许静深顿了一下,转身向巷口的一块大青石走过去,萧成犹豫了一下,随即,也跟了过去,
“也罢,那我就给你讲讲我和安宁之间的故事吧,也算是兑现我的承诺,如何?想听吗?”
许静深没有在意青石上的青苔,随意找了一个平坦的地方,坐了下去。萧成没有过去,只是站在他的面前,低声说道,
“你现在愿意讲了?”
“人都走了,是是非非也就随着散了,等我们找到凶手的时候,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现在和你说了,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萧成总觉得今天许静深的状态有些不对,情绪一直起伏不定,查线索的时候,亢奋集中。静下来的时候,却又带着浓浓的倦意,似乎看破了一切,随时都可以放弃生命的那种心态。
“你没事吧?说实话,我现在对你恨不起来了,你没必要这样对待自己,等姐姐的事了了以后,我就会离开临江,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你放心好了,”
也许是被许静深的情绪感染,萧成的心头也开始萦绕些不明的抑郁。一时间,他觉得许静深一定是有些不得已的苦衷,虽然,林安宁的死,许静深有撇不清的责任,但是,毕竟没有伤害到她的性命。
“萧成,你的弱点,就是太容易心软,轻易地就会同情起你的对手。要知道,除了你的亲人,没有人会是百分百的好人,或者百分百值得同情,因为,不管他们有多惨,做出的错事,都已经伤害到了你,对他们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明白吗?”
许静深深看了一眼萧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他不指望自己的话会被萧成记住多少,但,毕竟是林安宁的弟弟,也是自己曾经的伙伴,在这个时候,指点一下,也是分内之事。
“你不需要担心我……,那,还是说说你和我姐的事情吧,”
萧成还是不习惯被许静深像教育孩子一般的教训,他在大青石的对面找了几个破碎的转头,摞了起来,坐
上去,
“好吧,那就从我最初的经历说起吧,也许,你会觉得匪夷所思,或者愤怒,但这些都是真的,埋在我心底多年,折磨了我多年,现在吐出来,或许,我也可以睡个安稳觉吧……”
“多年前,你和安宁被领进我们家,成为我们许家的一员。现在想起来,我应该是家庭里最兴奋的一个,因为,一下子多了两个岁数相当,可以一起玩耍的伙伴,这让枯燥的生活,变得有意思了许多……”
“只是,那个时候的你,叛逆异常,常常护在安宁身边,以为我会欺负她,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暗地里,安宁会经常给我做些小东西,或者陪我看书,也许,那个时候,安宁就喜欢上了我吧,我说不清楚,”
萧成有点尴尬,脸变得有点红,他当然知道林安宁去靠近许静深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增加许家对他们姐弟俩的好印象,因为萧成一直排斥这个新家庭,明里暗里地一直搞破坏,虽然林妈妈不追究,但家里的大少爷许静深却不会放过他,所以,林安宁会背着他去接近许静深,而不是喜欢上了这个大少爷。当然,这些话,萧成不会告诉许静深。
“……不过,我对你的反感,确实是因为安宁的缘故。渐渐地,我把你们当做了自己的亲人,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们。我们的日子一直过得平静安稳,直到那年,我被一封突如其来的海外来信吸引住了……”
“刚到我家的时候,你们都应该知道,我的父亲常年在国外,没有音信,很多人都传言他已经死了,可我和妈妈都不相信,一直不放弃努力去寻找他,而那封信就是回复我,说我的父亲在一个名叫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国家,而且还让我尽快过去……”
萧成心里一惊,是的,他们被领进许家的时候,确实听说许静深的父亲已经死在海外,家里一直只有一个林妈妈在维持着生活,谁能想到当年许静深的突然离家出国,原来是因为这么一个原因,
“我和妈妈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只身前往那个陌生的过度。我给那封信的地址回复了邮件,很快,机票和一些现金都寄了过来,我收到东西后,立刻动身,却不知道,这一去,就是我噩梦的开始……”
许静深停顿下来,咽了一下口水,眼神变得有些挣扎,
萧成隐隐觉得接下来的内容一定就是许静深所说的那个匪夷所思的秘密,因为,他看出了许静深的内心,正在争斗,
“我到了那个国家,刚出机场,就有几个年轻的中国人过来接我,一路上,他们不许我说话,也不许我东张西望,我感到不安,不知道是不是掉进了什么陷阱里,我开始偷偷地观察那几个年轻人,发现他们都是二十出头,看面貌有些像是南方人,个头高矮不一,但他们的左手虎口处,都纹着一个图案,一头鲨鱼的图案,到后来,我才知道,他们都属于一个组织,一个名叫 虎鲨 的组织,一个势力遍布大半个地球的底下组织……”
萧成注意到许静深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交叉在一起的手也开始不
停地微微颤抖着,
“虎鲨?那是什么?难道伯父……”
“对,他们说我父亲就在这个组织工作,而是,这个国家的据点就是我父亲亲手建立起来的,”
许静深点点头,有些无奈,又有些愤怒地说道,
“我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终于进到一个当地的庄园里,在那里,我还是没有见到父亲,只是一群人在命令我在几个种类的书籍中选择一个,我感到莫名其妙,但是在被几支枪指着头的情况下,一点反抗的意识都没有,我看了一圈,选择了法律类,就从那时开始,他们竟然给我突击式的培训所有有关法律方面的课程,同时,还包括经济学……”
“培训?法律和经济?”
萧成听得目瞪口呆,他听出来,许静深是被人胁迫,但没想到,是被人挟持着学习法律?这样的境遇,还真的是让人难以想象,
“是的,他们培训了我一年,然后就直接让我接手组织的一切法律事务,最主要的是,帮他们应付所有非法勾当引发的法律纠纷,我开始了黑道生活……”
许静深一脸的痛苦,他停下来,用颤抖的双手抓住自己的头,拼命地挠了几下,再抬起来的时候,双眼已经变得赤红。萧成意识到,接下来,许静深要说的,恐怕才是真正令他刻骨铭心的事情,也是和林安宁有关的秘密,
“我从组织得到了丰厚的回报,除了人身自由受到限制外,其余的一切都算得上是富人般的生活,香车美女,应有尽有,甚至,我还可以给远在国内的你们通信,只是不能透露一点自己的情况,因为,信,他们是要检查的……”
“但我越来越恐慌,因为我接触了太多组织的秘辛,我知道,他们迟早会杀掉我,让那些秘密随着我的死亡而永远消失在世上。所以,我开始处心积虑地策划逃亡,阴差阳错下,我接触到了帕卡,那个组织里的杀手,同时,也遇到了她,那个叫如秋的女人……”
“如秋?女人?难道她和我姐有关系?”
萧成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敏锐地就把她联想到了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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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静深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他闭上了眼睛,仰起头,对着阳光,似乎在用它的温度让自己温暖,可萧成,明明就看到了两行泪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那个女人,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姓什么,甚至连如秋这个名字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名。我把她从帕卡的手底下救了出来,然后就让她藏在家里,因为组织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我的逃亡计划必须提前进行,我约了帕卡,但不知道为什么,计划被组织发现了,我被迫带着如秋逃到新西兰,加入了一个半军事化的野营基地,躲在了大山里……”
新西兰,野营,半军事化,这几个词的出现,忽然让萧成联想到了一张照片,一张在章霞房间里出现的那张壁炉上的照片,在那里,他看到了林安宁,难道是……,他不敢再往下想,只是瞪着眼睛看着许静深,
“没想到,我在那里,竟然遇到了安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