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车站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转折点,就拿何大河来说,他的青春年华是自带背光的,这个是诸葛给的评价。在大学里,何大河是出众的那几个人之一,办事得体,人长的也特别得体,是大众情人的角色。

后来的事情也是诸葛所不知道的,也就是何大河回家探母发生的意外。这放到哪里都是一个小概率的事件,车祸和癌症在没有遭遇过的人面前这些本该就是在韩剧里才有的东西,可如果你身边真的有人切身经历,你也许没办法去体会那中间的绝望与无奈。

我便是那个无法体会的人,我所有的社会新闻都是道听途说。比如今天从娄子那听说一个女跟人嗨过了头,坠楼了;或者煤球告诉我,他们老家几个混子打架是死的死伤的伤。总之都是这些,事故离我太遥远,事故后遗症也跟我毫无关联。

于是何大河的遭遇到最后的失忆是悲剧,也决定了他最终会有缘分认识到我。何大河的失忆与占小满本质上完全不同,他是什么也不记得了,甚至不记得出事那天所有的事情,他现在的记忆都是恢复治疗之后渐渐有意识的那天起。

至于那个脑海里念念不忘的女人,或许就是漆黑天空中偶尔划过的一颗流星,提醒着他,在某个角落会有一个人值得你去守护。

这些经历和遭遇构建了何大河整个最辉煌和懵懂的年纪。如果说他已经从这段悲伤里面渐渐浮出水面,重新上岸,并已经开始迎接崭新的沙滩和美好的阳光之时,突然飞过来的一个啤酒瓶就差点杀死了他。

而这个突如其来的凶器,就是宏创的交换机事件。

在这个事件爆发之前,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占小满的催眠记忆里的车站悬案有了眉目。

史健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说他之前忽略了一个细节。在占小满的催眠回忆的那个车站里,当时的场景切换的很乱,所有的事物都像疯狂了一样用四倍的速度在快进着。

场景里有飞扬的纸片,有站台上碎掉的时钟玻璃,还有被占小满嘶吼震碎的扶梯和一些杂草等等。但只有一个物件是保持完整的,那就是那辆快速通过的列车!

列车的速度很快,快的根本让人看不清车厢上的牌子,也就不知道来自何方去往何处。但这个被史健忽略的细节就是,这是一辆双层的列车。

史健说自己是前年才刚从国外回来,到的上海,之前也从未来过此地。这还是他在网上无意之间看到了一则城际交通的发展史才突然发现中间的爆点。

这两双层列车是城际列车,是从杭州直发上海的双向到站车。当时这种车到站是上海的梅陇车站,是一个不算大的站点,后来上海南站重新翻修了以后,这个站就取消了。史健这么一说我便有了印象。

很早的光景,那时候我应该还在上中学,估摸着是暑假还不知道是国庆节,我还和娄子去过梅陇站,当时娄子从他老爸那偷了两千块钱,说偷跑去西湖玩。印象里,那站台的旁边还有个长途汽车站,总之龙蛇混杂的地方。黑车司机和卖假中华香烟的小贩是那里的主流,当然还有一些外来的务工者,总之那场面让人看着心里犯怵,特别是对于我们两个中学生来说,多少还是有些恐慌。

那时候娄子比我胆大,他熟门熟路的带着我买了票,他有着与那个年纪不相匹配的老练。我见过双层的列车,红皮的,娄子跟我说这是最高级的火车,只有上海才有。其实不是的,全国许多城市都有,只是我们当时的知识点只能覆盖到上海。

史健说他在网上搜索了梅陇车站的老照片,与占小满催眠记忆里的车站不太一样,所以他的推断应该是杭州的城站火车站。因为这是杭州到上海的城际列车,非此即彼的关系。我说他作为一个学者,逻辑有点不严谨!他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从杭州发车到的上海,就不能是从别的地方发车,毕竟我现在已经不是初中文化,这种双层列车不是只有杭州到上海才有。

“所以我才又去搜了下杭州城战的老照片。”

“一样吗?”

“基本有些像。”

还是不严谨,在我看来全国各地一线到二线城市的车站早年间的建设除了站牌不一样,其他的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史健说这只是一个方向,毕竟从占小满的地理位置定位上来看,怎么也流窜不到华东以外的地区去,我这属于较真儿了。另外,史健还对照了之前占小满所有的催眠日志记录,暂时捋了一条故事线出来,并给我重申了一遍,这只是故事线,是推测,不可确凿。

大抵是这样的:占小满与何大河两人应该是在行将毕业的时候相约好来上海发展,原因是占小满想来这边发展。但出发的那一天,何大河并没有来,然后占小满伤心欲绝,从催眠记忆里的表象来看,两人应该在之后就再也没能见面,也就是极有可能何大河是人间蒸发掉了。

我想到的确实另外一个更加完整的故事,史健对故事的认知会有所遗漏,是因为他并不知道何大河之前发生的事情,而江婷也不太可能告诉他。

史健的推断没有错,但他忽略了何大河受伤这件事。为此我专门与史健坐下来聊过,两个人一合计,整体思路是:何大河是承诺了陪占小满去上海发展,两人约好一同去上海的人才交流会现场应聘。由于那时候何大河回了老家,所以一起从杭州乘坐双层列车去上海的可能性不太大,极有可能是直接约在了人才市场门口见面。

关于这一点,可以从史健的记录里那次在占小满在人才市场熙攘的人群中蓦然失落的场景可以推断。何大河当时是爽约了的,原因是他在回老家的过程中遭遇了人祸。至于占小满后来在车站的那个暴走,以及手上拿着一张A4纸的细节推断,这应该是简历,所以那个车站根本不是什么杭州城战,而就是梅陇车站,催眠记忆里的场景是有可能出现偏差的,这点史健也表示认同。

那么因果联系来看,很大的可能是占小满在约地点并没有等到何大河,而自己也没有去应聘,而是拿着那份简历独自从梅陇坐车回了学校。当时她肯定在车站极其失望,正常人都会觉得这是一场背叛。综合分析何大河当时的处境,他没有办法去接电话,人和车都摔桥底下去了,捡回一条命后就当了一段时间的植物,除了光合作用啥意识也没有。

我们两个人推敲了半天,就差不多到这里了。

“所以占小满的爱情距离症就是因为这个而起的?”

“应该还有一段时间的打击,常人在遭受到这种打击后都会想要搞清楚状况,会去寻找原因,所以在此期间占小满很可能通过多种途径去打听何大河的下落。”

“而何大河这时候已经是半个植物人了,所以……”

史健用力的点了点头说:“没错,这就演变成了一种令人绝望的渣男式背叛,而占小满最终出现衍生人格,跟这个有很大的关系,不过应该还有后续的刺激,现在能确定的只有一点。”

“是什么?”

“他们两人在当时,真的十分相爱。”

史健说这种爱情是那种形影不离,一生所托的爱情。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讲,就是在最美好的年纪里遇上了最正确的那个人。如果你是一个女人,当你被自己视作一切的男人突然背叛了你,确实是绝望的。

听到史健的结论,我也是绝望的。我不是一个大善的人,特别是我刚刚和占小满有了不错的开始,我甚至还没来得及体会她在我身上留下的香水味,我就要接受一个她曾经如此不渝去爱过一个人的事实。哪怕这个事实真的是一场阴差阳错的悲剧,我也没办法去接受它,也许这就是爱情自私之处吧。

史健还告诉我,虽然推断有了,但似乎这也不是直接导致占小满分裂人格占据主流的根本因素,应该再次之后还有一些什么事催化才演变成今天这样。

当我再次面对占小满的时候,我有些魂不守舍。现在活生生在我面前的这个内心强大且不羁的女人,其实是另外一个人,而本来的她却被自己关了起来。

我们在房间里吃了晚饭,占小满非要自己下的厨。电磁炉是超市现买的,为了省事,菜也都是超市配好的。烧出来的东西估计乞丐见了都没胃口,我却吃的风生水起,她表示很感动,说这是自己第一次为男人下厨,她吃了一口就没继续动筷子,说自己宁愿去吃屎。可我这个吃珍馐美味长大的公子哥,却执拗的想要把这些暗黑料理全部吃完,除了勇气,她还看到了爱情。

我抹了下眼角晶莹剔透的眼泪,笑着说:“只要是你做的,我保准都吃完。”

“那明天继续。”

听到这里,我直接呕了出来。

“你们男人,就是虚伪。”占小满收走了我眼前的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