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梨花吻

“你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我问的有些急, 齐林少眼中一定映出了我的面目可憎。

他应道:“从夹龙山盖天壶中,阿松山主拿到的双附魂的磨骨本体,之后小伞浑身没有妖气混在我江泽齐林王府, 这时蓬莱仙岛的道士又亲自下山, 种种迹象, 不得不让人怀疑, 小伞与磨骨之间有着关系, 毕竟这世间能实现妖气与精魄分离的,只有魔族。一只修为不过百年的蘑菇精敢这么做,还做的这么天衣无缝, 她身后必有更强大的人。”

齐林少的论断并非全无道理,小伞本身便是胆小怕事、做事又不过脑子的妖精。而更强大的人, 想都不用想, 就是阿松, 就是抛弃了我的阿松。

越想这里我越想哭,齐林少伸手将我扶起, 他倒是来去自如的踏在我的妖云上,而我则凄凄惨惨的借着他搀扶力趴在他的身上,他动了动手指,算是蛮温柔的问了我一句:“你现在有力气哭了,我是不是可以抽回放在你身上的黄纸符的法术了?”

他这一提, 我才想起, 早些时候, 因为我妖术被压制, 是借了他的黄纸符的法术才化成人形的。

我点头表示同意。

他却蓦然的挂起一脸坏笑, 捻着手指在我头顶轻轻一点,顿时我只觉天崩地裂的疼痛从我胸口的血窟窿出蔓延开来, 我整个身体禁受不住,栽倒在齐林少的怀里。屋漏偏逢连夜雨,脚下的妖云也出了毛病,竟然莫名的消失了,我拽着齐林少的衣袍和他的身子一起向下坠去,恍惚间我竟然能忍着剧痛对他说:“把我恢复原形,掉下去才摔不疼……”

齐林少只是抱着我,一时无声,估计是被我这副自顾自己的自私模样骇到了。此刻我自身难保,也顾不上他的情绪,更随着胸口伤处的一阵剧痛,头晕眼花的直接晕了过去,好像晕的方向正好是齐林少的怀里,我的头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他的胸上。

一望无际的黑暗中,似乎有谁在说:“齐林公子,请记得我们的约定。”这好像是阿松的声音,转念细品,似又非是,模模糊糊,辨别不清。

我在梦的深处,似乎又看见了宁许。他单手握念珠,一颗一颗的拨弄,另一只手悠闲的托着一本磨旧的线订书,看得仔细。

本能的向他靠近,可是任我怎么走,总是离他有一臂之遥,摸不到他的半片衣角。

我的胸口剧烈的疼痛,疼得撕心裂肺,我举着手臂,用尽全力伸向他,唤着:“宁许……宁许……”

宁许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他转过头,放下手中的佛本,伸出一只手,温柔的握住我悬空的手,应了声:“我在。”嗓音很低,略带着些许沙哑,柔柔的,怎么听怎么……不像他。

我猛然睁开眼睛,果然靠的我极近,一手握着我的手,一手放在我胸前的人轻拍的人,根本就不是宁许,而是色胆包天、敢趁着我昏迷时占我便宜的齐林少。

他见我突然的醒来,手下一惊,显然是没有料到。我垂眼盯着他放在我胸口的那只手,恨不得把他那只色爪,连皮带肉一起吃了。

齐林少大概觉察到我的凶狠的眼光,笑着收回了手,抱着双臂瞄我,眼中带着玩世不恭的戏谑,怎么看怎么让人想上去狠狠的咬一口。

我趁着这功夫,立即变回原形,缩在墙角,坚决不理他。齐林少站在床外,弯腰招呼我:“别耍脾气了,睡醒了就给我过来。”

我用尾巴团了团自己,依旧不理他。

他直起腰板,冷笑了两声,脸色沉了下去,微怒道:“你这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松鼠,你是不是跟我混熟了?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嗯?”

他最后的尾音说的很轻,却具有着前所未有的威慑性,我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扭过头,也不去看他。半晌无声,我直接从床缝中钻到床下,最后对他喊了句:“人家是松鼠,要冬眠了,你别理我!”

然后,还真就没人理我了。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先于眼前的景物出现的,是我鼻子嗅到的香味。一股淡淡的香气,幽幽而来,我从床底下钻出去,跳到半开的窗台上,放眼望去,竟是院中的那棵梨树开花了,随着春风吹过,有零星的白色花瓣漫天飞舞,莫名的竟让我有一丝热泪盈眶的冲动。

经过一个冬季的冬眠,春季来了。

我迅速的抖抖尾巴,跳下窗台,化成人形。齐林少的房间依旧还是原来的模样,屋中央摆放的桌子上并没有灰尘,想来这间房间,整个冬季还是有人来住的。想想也是,我这么无害的冬眠的小松鼠,胆量与法力都很高强的齐林少没有必要躲着我。

推门而出,院中那颗高大的梨树,梨花香满园飘,此情此景,甚是美丽,自然除了树下面站着的那位白衣公子。

他听见声响,转头回眸,朝我一笑,再加上他身后那棵还算唯美的梨花树,那种感觉绝对可以用美的惊悚来形容。他抬手唤我:“呦!睡醒了,阿佛?”

他叫的阿佛,却不是阿佛姑娘,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虚无缥缈的西方梵境了。

他见我发愣,眯着眼睛,带着坏笑:“怎么睡了一个冬季,还在跟我耍小脾气呢?”

我不准备搭理他,转身要走,突然手腕被捉,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将我拉过去,等我回过神来,竟然已经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脸贴的我很近,不怀好意的对我吹气:“怎么?见了面就想跑?还是说,你一个冬眠后就不会说话了?”

我正想反驳,眼前的脸突然变大,唇被一股柔软覆盖,他紧紧将我箍在怀中,肆意挑逗。我一时愣住,漫天遍野袭来的是梨花香。梨花香似乎有着迷惑的作用,在花瓣的包围下,我竟然完全忘记了反抗,眼前是齐林少的那张脸,身侧是时不时飘舞的花瓣,总有种身在梦境的错觉。

这一刻,我意识到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不想承认的事情,我对齐林少似乎并不讨厌,甚至还有种更奇妙的……欢喜?

许久之后,他放开我,一脸坏笑,口中的话却说的很认真:“感觉果然不错,不枉费我在追你。”

我一脸惊悚的从他怀里退出,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超凡脱俗的说:“我说我在追你,你一定听见了。阿佛,就陪我这一世,来世我绝对不来烦你,可好?”

我震惊不已,呆在原地,竟然无处可逃,于是下一个动作,便是化成人形,“嗖”的一下子,顺着院中依旧零零星星掉着梨花树,直接蹿到树梢上,躲进满树白花中。

我想,我一定是这世间第一只能把梨树当成松树一样亲的松鼠。

齐林少并没有为难我,只是笑了笑,颇有些无奈,悠悠转身进了屋子,关门的那一瞬间,他说:“我明日要赶去同原空大师会合。”然后,房门紧闭,接着木窗关严。看这门窗紧闭的架势,今夜我是甭想进他的屋子了。自然,在他惊世骇俗的一番话后,我也不敢踏进他的屋子睡觉了。

饿着肚子蜷缩在树上,我的头被冷风吹的晕乎乎的,初春毕竟是个寒冷的时节。

朦胧中,我只觉得我的身子颠簸不止,晃晃悠悠,好像随时随地就能掉下去,费尽力气,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整个世界却是颠倒着的。我眼前时不时闪过几棵大树粗大的树干,大树枝桠正在抽绿芽,的确是个生机盎然的时节,只是我这只悬空倒挂在马鞍上的小松鼠,委实在遭罪。

不管不顾,我抻直身子瞪着始作俑者,咒骂他:“齐林少,你竟然敢这么挂着本姑奶奶,一会儿你就栽进茅厕坑里去!”

他促狭一笑:“好的,我会连人带马还有你,一起掉下去的。”此时在这条官道上,坐在高高倒挂着我的那匹马背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与我势不两立的齐林少,而我很悲催的被他拎着尾巴,倒挂在马鞍上,大头朝下,还时不时的被他踢一脚。

在悲愤之中,我试了试法力,果然不出所料,被骑在马上的坏胚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又给封住了。于是,我只能扯着自己的大嗓门朝着天地间大喊:“齐林少,你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他无辜不止:“我昨天不是说过了嘛,我要去和原空大师会合呢!”

原空,一提起这个名字,我心中就是一阵痛楚,如果,我不是那么执着的想法设法的去追宁许,阿松是不是……他是不是不会这么轻易的离开我?

只是,结果已经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随着齐林少策马奔腾的赶路,我有眼下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个该杀千刀的混蛋,究竟要带我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