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承宣又在骗他。
但奇怪的, 竟然没有多么生气。
向烙甚至在看完后，平静地按熄了手机。
他并没有急着去找瞿承宣理论，而是努力想着对方这样做的理由。
捉弄他？
瞿承宣并不是这么闲的人。
前段时间莫名其妙的冷战, 以及这两日瞿承宣忽冷忽热的态度, 都让他充满了疑惑。
瞿承宣有事瞒着他。
可能瞒他什么呢？
向烙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好了吗？”在外一直等不到人, 瞿承宣走进厨房, 看见灶上炖着的砂锅, 用湿布裹着盖子掀开，排骨汤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
他拿起勺子搅了两下，笑道：“闻着就饿了。”
“马上好。”向烙收回思绪：“我再给你炒两个素菜。”
瞿承宣挑眉：“你不吃？”
“我不饿。”
他早饭吃得晚, 肚子没什么饥饿感。何况现在心里装着事，根本没有什么胃口。
瞿承宣还是洗了他的碗筷：“长身体, 要吃。”
他的态度虽然强硬, 却莫名有种温柔的味道。
两人围着餐桌坐下, 柏通县那边口味重，这类清淡口味的饭菜, 向烙做的确实很一般。
但瞿承宣很满足，甚至觉得未来几十年里，自己可能都吃不腻。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今天公司有很多事情，瞿承宣几乎都转成了线上办公。
他把向烙留在了家里。
所以他也想留在家里。
这段时间他们闹得不愉快，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相处过了, 瞿承宣特意遣开了陈姨, 希望能和向烙多处一点。
这顿饭让瞿承宣忍不住嘴角带笑, 看得出心情很好：“辛苦你了, 厨房和餐厅我来收拾。”
向烙嗯了一声。
“陈姨托我问句话。”
男人收碗的动作慢了几拍。
“她问你, 今天的假期，有没有算在平日休假里。”
瞿承宣：“……”
知道的还挺快。
“你为什么骗我？瞿承宣。”
“……”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瞿承宣道：“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好。”
“那为什么？”
瞿承宣无法说出口, 那样难以启齿的理由。
然而向烙已经把他的沉默，当成是心虚的表现，心口顿时酸酸的。
他觉得自己对瞿承宣还是好的，就算当初他瞧不起自己时，向烙也是抱着友善平和的态度，更没有这样难过的情绪。
他太生气了，充满了怨念，甚至口不择言起来。
“这是你折磨我的新方式吗？”
瞿承宣脸色顿时严肃起来：“向烙。”
“前段时间，你为什么那样对我？”向烙的眼睛有点红了，语气委屈：“你不理我，不和我说话，还躲着我……”
他控诉着：“我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向烙极少露出这样的负面情绪，即使最难过的时候，在他面前也是坚韧而努力地。
瞿承宣的心脏抽痛得厉害，他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对不起。”他伸手去拉他，但向烙不让，甚至在瞿承宣碰到自己的时候剧烈挣扎起来。
他实在是生气极了，甚至甩了一巴掌。
理智还在，他不可能也舍不得甩瞿承宣脸上，巴掌拍在对方胸膛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瞿承宣顺势握住他双腕别在身后，将他整个人搂进怀里，用臂膀箍着。
“你没有什么地方得罪我。”他还是妥协了，轻声解释。
“不理你，是因为我有一些不好的理由，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给陈姨放假，是因为我想和你待一起，说说话。”
“不告诉你放假原因，是怕你生气。毕竟你这么讨厌我，知道我是故意的，肯定又不会理我了，对不对？”
向烙觉得自己有点想哭。
原来自己的委屈和忐忑都是被看见的。
但瞿承宣任由他一个人在那里默默扛着，都没有过来安慰他。
或者他来说一两句，自己也不必胡思乱想那么久。
向烙决定不原谅他了。
“你确实让人好讨厌。”他动弹不得，只能把头侧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说：“放开我。”
瞿承宣的胸膛太热，他觉得自己体温跟着烫了起来，有些不舒服。
瞿承宣没放，甚至抱得更紧了。
小动作里藏着的全是他的私心和贪婪。
“你原谅我了吗？”
“不要。”
“那不放。”
向烙一听这话，小脾气顿时涌上来，扭动身子胡乱挣扎。
但瞿承宣手臂刚硬有力，就像如来佛祖的五指山，把他这只小猴子困得死死的。
忽然间，他不知道蹭到了什么地方，男人整个身子都僵住了，甚至呼吸都沉了许多。
只是向烙现在正生气，根本没注意到。
瞿承宣深吸一口气，提醒：“向烙，别乱动。”
但怀里人没听。
“你不动，我就放开你。”
而后向烙就乖顺下来。
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瞿承宣还是放开了他。
向烙抬头看他，眼睛里面还带着一丝怒意。
他的头发和校服因为刚才的挣扎都乱了，瞿承宣伸手，想帮他整理一下。
在向烙要躲的时候及时开口：“我向学校要了一份你的课程表，你的数学考卷也扫描过来了。”
向烙的神情渐渐由愤怒转为惊讶。
瞿承宣接着道：“我成绩还算不错，虽然高中离我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好在知识还没忘。”
他微微一笑：“要我帮忙补习吗？”
向烙：“……”
直到进了自己的卧室，他才反应过来。
怎么就这么轻易上当了？！
书桌上，放着瞿承宣的ipad，上面是他的数学卷子。
红通通一片，果然错了很多。
看着上面鲜红的82分，向烙涌上一股羞耻心，悄悄用手把卷子放大，而后把卷面往上挪了挪，遮住了分数。
瞿承宣接完水回来，看见ipad界面，嘴角一勾，没说什么。
他把温热那杯放在向烙手边，问：“全给你理一遍，还是抓重点纠错？”
向烙想了想：“理一遍吧。”
他想听听看，自己的思路和瞿承宣有什么不同。
“好。”瞿承宣点头。
两人下午总算是有了事干。
瞿承宣学霸出身，最开始用自己的方式讲了一遍，发现向烙不得要领，便又换了个方式。
他娓娓道来，讲得细致又不累赘，还教会了向烙好几种简化过程的方法。
向烙的眼中不自觉透露出些许崇拜和夸赞。
真的很厉害。
瞿承宣低头看见，喉间一紧，讲到一半的题卡住了。
向烙不知道，这样的眼神，对他是致命的吸引力。
等了一会儿，向烙没有听到声音，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瞿承宣垂下眼，唇角微绷，将目光挪到卷子上面：“没事，继续。”
一张试卷讲了一个多小时，向烙收获颇多，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休息了十分钟，瞿承宣拿出课程表看了眼，问：“你带了哪些书回来？”
“语数外都带了。”
“那就补习这三门。”
瞿承宣简直是万能的。
他只翻了向烙的书和笔记，就知道课程进行到哪了，后面的内容和老师在课堂教授的无缝对接。
向烙被这种技能深深折服了。
他们坐得极近，说话和记笔记时，手背偶尔还会碰到一起。
同样是男人，瞿承宣的手掌却比他大太多，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蕴含着雄山般的力量。
怪不得在客厅时，瞿承宣可以一手控制住他两只。
向烙盯着，甚至发了会小呆。
两人在房间里呆了一下午。
最后还是瞿承宣看了眼时间，怕他累了，强行结束了课程。
“去看会儿外面，让眼睛休息下。”
“哦。”向烙没有拒绝，乖顺地应了下来。
窗子打开，风从外面吹进来，带着温柔的气息。
连心情都好了不少。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瞿承宣看了眼，但没有看清楚，向烙就接了起来：“袁聪。”
瞿承宣：“……”
他想去听两句，但到底做不出这样偷偷摸摸的事情。
“你在我家门外？”向烙的语气惊讶：“我马上出来。”
瞿承宣按下好奇的心，问：“怎么了？”
“袁聪来给我送作业和笔记了。”向烙的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兴奋：“我拜托了他帮我记一份，没想到他还给我送来了。”
特意从学校送来？
这么好心？
瞿承宣脑子里立马警铃大作。
“……辛苦他了。”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我下去陪你拿吧。”
“不要。”向烙想也不想地一口拒绝了他：“他认识你呢，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在你家住。”
瞿承宣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下：“为什么？”
向烙老实道：“我们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更有话题，但是加上你就不一样了。”
瞿承宣立马读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被向烙排除了。
就像当初他排除向烙一样。
自作自受。
向烙想起自己刚转入一中的时候，瞿承宣把自己完全托付给了齐健。
他忽然有个想法，恍然道：“当初你不愿意送我去学校，是不是也考虑到了这点？”
不，当初瞿承宣只是嫌麻烦而已。
但此刻哪敢说。
他想了个说辞，正要解释——
向烙：“我不生你气了。”
“……”到嘴的话转了个弯：“嗯。”
最后得到了一句不那么让人开心的夸奖——
“你可真是个好人啊，瞿承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