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就王图霸业绝非一朝一夕,眼下就有两个问题需要江小呆解决,一个是如何脱身,另一个是如何保证姗姗的安全,任何一个安排不当,都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经过朱大昌中间牵线,赵管家偷偷捎信来,告知东家自从粮行粮价大跌,附近城镇百姓奔涌而至,更有不远千里前来争购,导致临安城如今粮食告磐。为吸引小贩至临安城贩粮,他已提价至每石2000文,可前来贩卖的商贩依旧寥寥无几,究其原因,绝大多数都中途被番邦国截走了。百姓不知听何人怂恿,说平价粮行有米不卖,如今正围着粮行讨要说法,无论如何解释,民心激愤,大有放火砸店态势。
江小呆气到不行,抓起桌上的茶具就要砸,也是陈姗姗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夺下,朝外努了努嘴,他这才猛然警醒,这里是陈府。
陈姗姗劝慰道:“官人休恼,此事多半与陈大富脱不了干系,你得出去维持局面,否则奸人得逞而临安大乱,遭殃的还是百姓。”
江小呆叹口气,显得有些无奈:“我又何尝不想?可我一走,谁来护得你周全?”
知晓他的心意,陈姗姗露齿一笑:“这有何难?妾身有一两全其美的法子……”
朱大昌示意噤声,先把门关上,三人围着桌子密谋起来。江小呆听了,高兴得捧着姗姗的俏脸直啃。
傍晚时分,江小呆依计喝药后,果然浑身瘙痒难耐,脸上现出颗颗红豆,手臂上挠得一片鲜血,陈姗姗见状,立刻请了朱大昌前来问诊。
朱大昌有模有样地查看一番后,惊得跌坐在地,大呼这是一种致人死亡的传染病,极易传染他人,需要隔离治疗。
众人听罢,纷纷骇然后退。陈大富站在门口眉头紧锁,心中虽然狐疑,却也不敢贸然进屋,思忖再三,为安全起见,给了些银两,让朱大昌将湘儿带走。同时宣布,二小姐亦有感染风险,为防不测,不得任何人进入,每日由朱大昌负责送药送饭。
江小呆被人用草席紧裹着抬到了马车上,刚上车,朱大昌随即从袖子里取了一颗药丸来给他吃了。一阵清凉入喉,片刻过后,瘙痒减退,至“安济坊”时,已然痊愈。
朱大昌命人腾出一间屋子来,煞有介事的警告了一通,又在门上贴了封条,临走前再三告诫,任何人不得进入,违者必死。
小小的房屋自然困不住江小呆,换了衣服,开了后窗,窜上大树,两三个腾跳,已经不见踪迹。
平价粮行门口,果然被围堵得水泄不通,有人指着“永不涨价”的招牌纷纷叫嚷,随即惹来一呼百应。
“诸位父老乡亲,且听我一言,东家已外出购粮,诸位稍安勿躁,顶多十日,便可开仓放粮……”
“番邦举兵迫近,附近城镇早已无粮,你们东家跑了,我们却要饿死了!”
“还钱来!”
“不还钱,就砸店!”
“对,砸店!”
“砸!”
“砸!”
“……”
人群顿时激动起来,赵管家随即被推倒在地。
眼看局势一发不可收拾,忽而——
“噼里啪啦……”
不知何人点了烟花爆竹丢向平价粮行的门口,一时之间,浓烟滚滚,众人纷纷掩住口鼻逃窜。
待烟雾散去,赵宏志突然眼睛一亮,江东家手持宝剑挡在门口,风吹衣角,猎猎作响。
“东家!东家回来了!”
赵宏志差点喜极而泣,再不回来,平价粮行怕是要保不住了,他如何对得起东家的信任。
“谁低价卖给你们粮食?是我!我若不卖,你们又能奈我何?说一千道一万,你们饿死关我甚事?我散尽千金为了什么?烧杀抢掠的番邦为什么不去责怪?”
“收了钱就要卖粮!”人群中突然窜出一声怒喝。
江小呆冷冷一扫,刚才正是这个尖嘴猴腮的人带头起哄,才惹得人群激愤,老子不整死你,我江小呆倒过来写。
江小呆沉声道:“我已想办法,十日之后,必定开仓放粮。”
那尖嘴猴腮之人吼道:“粮行告知已无粮可卖,十日之后哪来的粮食?分明狡辩,粮行定然有粮!”
江小呆冷笑道:“你可以进去查验。若有一粒粮食,我自剁双手!但若是你找不到粮食,就把你的双手留下!”
话落,闪至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赌!”
“赌!”
见到江小呆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尖嘴猴腮之人涨红了脸,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却被人从后面一推,向前窜了几步,冲出人群。
“搜粮!搜粮!……”
人群哄闹起来。
江小呆冷冷道:“不是我小看你,你没有这个胆。”
“谁……说我不敢?”
被他一激将,那人忽而挺了挺腰杆向前走来,扬言要进去搜粮。江小呆冷冷一笑,命人立下字据,一切咎由自取不得告官等,两人签字画押。
却见那尖嘴猴腮之人昂首挺胸的进去,过了许久不见出来,原来,他搜不到粮食,便假意晕倒,以期能逃过一劫。
江小呆如何能放过他,命人将他拖出门外,当着所有人的面,手起剑落!
“咔嚓”!
“咔嚓”!
只两下,生生将那人的双手剁了下来,一时间,鲜血淋漓,溅了江小呆满脸满身。
围观者百姓居多,何曾见到过这等血腥场面,霎时间鸦雀无声。
“我江小呆在此立誓,十日后,开仓放粮!”
血染的誓言响彻云霄,一时间,谁也不说话。赵宏志适时在旁劝说,正是江东家散尽千金,大家才能有一口饭吃,要不然,你们当中会有一大批人饿死。如今不知道感恩,反而听信谣言前来生事,做人,要讲点良心!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逐渐退去。
风波短暂平息,可十日之后呢?
江小呆沉默不语,默默地关了房门。
民以食为天,粮食是个大问题。
得知江小呆回来了,苏汐汐挽起袖子就要暴揍他一顿。这些日子以来,他居然撇下她独自潇洒快活!
“夫人眼疾才复明,朱大昌说了,切莫激动,动了肝火怕是有失明之险。”
一个三十如许的妇人轻轻搀扶着她,低声嘱咐着。
看到她,苏汐汐便怎么也生不起气来,这个人,对她实在太好、太好了。那正是妇人许红,江陵人氏,乃赵宏志的糟糠之妻。
苏汐汐道:“回来了也不看我,你说要不要讨打?”
许红惊诧地望着她。
“他人呢?”
“启禀夫人,东家在书房与管家商讨粮食问题。”
苏汐汐撇撇嘴,一个惯偷装什么蒜!气冲冲地来到书房,却见房门紧闭,敲门也无人应答。
苏汐汐喝道:“若还活着,放个屁,若是死了,挖个坑埋了!”
许红吐吐舌头,夫人真是火爆脾气。
“休来打扰!”
江小呆厉喝一声,再也不顾屋外如何动静,伏案沉思起来。
苏汐汐气极,这小偷一日不打便要上房揭瓦,一脚踹开门,正要一巴掌招呼过去,忽而愣住了。
只几日不见,江小呆的头上多了些白发,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棱的缝隙照射进来,显得他的头银光闪闪。
“各地粮价居高不下,番邦又中途抢夺,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见到他的白发,苏汐汐的气消了一半,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另一半的气也消了,让许红拿了件衣服轻轻给他披上,打算熬些瘦肉粥来。
许红道:“夫人,家中早已无米下锅了。”
苏汐汐惊道:“怎么可能!”
许红道:“夫人有所不知,之前东家怕人们饿着,以每石150文卖粮,许多人家便借机屯粮,如今,我们自家反倒无粮可卖了。”
苏汐汐吃了一惊,愣愣地望着江小呆的背影,他不会想不到后果的,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会以自断后路的方式。
忽而想到,这里没粮,别人家有啊!
谁家?
朱大昌的安济坊肯定有粮!
苏汐汐带着许红立即动身前往安济坊,无论如何,必须要借到粮食,甚至她已经做好了万一借不到就偷粮的办法。
她不由苦笑。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喜欢上了小偷,自己竟也情不自禁的要去偷了。
朱大昌果然爽快,二话不说命人雇了一辆马车,将十石米送上车。
苏汐汐打了借条,谢过之后,也不耽搁,立即返回。
不是她饿了。
她是怕江小呆饿坏了。
见到粮食是送往平价粮行的,不明就里的人们纷纷围拢了来。苏汐汐可不是吃素的,见人挡道,扬起皮鞭就抽,一时之间,尘土飞扬,听得她大喝一声:“谁要是敢抢,我抽死他!”
“哟,好大的肝火呀!”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轿子里飘出,门帘掀起,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来。
“这些粮,我买了。”那妇人冷冷一笑。
只见她满头珠翠,遍体金玉,髻横一片乌云,眉扫半弯新月,袅袅娜娜行至苏汐汐面前站定,丢出一锭金元宝来。
苏汐汐惊愕得目瞪口呆。
这不是何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