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听紫晟说,尘世男子但凡生得好的十有八九都是花花公子,但我见得他,却不觉他是花花少爷,于我,他不过是同我一般的孩童。那一天我也不知是怎地,一哭便停不下来,他哭丧着一张脸坐在我旁边,他说:“我原只是偷跑出来玩玩,并不愿惹祸的,饶是今日伤了你的心,他日等我长大,定当负责的。”他这话说得着实无根无据,我虽在山中长大,却也听过男女情爱,这一句负责岂能随口说出的!我当即吓得不敢再哭,摆手道:“你没有伤我的心,你也无需对我负责,我只是迷路罢了,不关你的事的。”我想着他听了我这句话定是高兴坏了,谁知他很是坚决,厉声道:“怎么不关我事,若不是我说要剥你皮毛作袄子,你怎会流这么多眼泪,母亲对我说过,女孩都是水做的,决不能让女孩流泪的,我虽还未成年,却也是堂堂男子汉,定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这一出着实是吓坏了我,但又有些欣喜,想来真真被他那一句“我虽还未成年,却也是堂堂男子汉,定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感动了,我想着紫晟平日里讲的男女情爱之事,定要找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方能幸福,那么,他也算是个这样的男子罢。
想到这里,我便不再争辩了,我想若是他要娶我,我便要他见得我的真身,他方找得到我,但一想到紫臻,又着实不敢告诉他我居于何处,便有些气馁的问:“你今年年岁是何?”
他说:“年岁八百。”
我再问:“你是真
要娶我?”
他乌目一蹙,斩钉截铁的说:“自是真的!”
我说:“那便好,你若真心,日月见得,六百年后,我得自由便去找你。你可等得?”
修修蹙眉思索片刻,说:“等得。”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串玉珠交与我,继续道:“我是掌灯之子,六百年后你拿这串玉珠找我,我便娶你。”
那日,我便是这般与他私定了终身,为着这个我们都甚是高兴,在山中疯玩了好几天,白日在山中游玩,夜间便寻一山洞住下,几日后他需回家了,便唤来土地送我归紫殷山,我亦是到了紫殷山之后才恍然想起我与他相识一场,竟没告知他任何关于我的讯息,我自是知道这一回去便是得道之后方能出山,那时我与他定已长大成人,我们是否还记得对方模样?我想再折回去找他,才惊觉,关于他,除知他是掌灯之子别无所获,而,谁是掌灯呢?说来好笑,那时我竟也没觉得伤心,我想紫晟描述那些情爱,都是经得起万般考验的,若是有缘定能再见!何况我有玉珠,他日出山寻得他,要他娶了我便是。
如今想来,还真真应了那句话,我果真是年少轻狂。
我只是没想到,在轮回道中竟会再遇见他,他还是那般人间十一二岁的样子,乌目紧蹙,嘴角含笑,一袭玄青长袍坐在紫色苜蓿花丛中,他看着我,眉眼含笑,说:“苜蓿,我仍等着你。”我想我定是一副哭笑不得之貌,原来,我还记得他,还是那个因着我哭泣
便许诺要对我负责的少年。
轮回道啊,你原是这般折磨转灵元之灵么?将死之人定要将心中不舍舍去方能转世,修仙之人也将弃心中念想才能得道,果真的是轮转千回,各尽其命,好生狠毒!只是我的他,并不知我名唤苜蓿,又何来“苜蓿,我仍等着你”?不过是我心中的幻想罢。我想,我与他果真是有缘无份了,六百年过去,他虽承诺等我,但是我又上哪去找他,就算找到了,儿时戏言,怎可当真?
想来我还是六根清净,过了少年忆梦我便走出了轮回道,只觉左肩微痛,仔细一看,竟凭空得来一紫色苜蓿花刺青,那刺青还闪着荧光,很是美丽。我见得紫臻与紫晟,方知我是幻仙成功了,如今,我也从紫狐妖升级为紫狐仙了,这一字只差我付出了整个年少时光啊。
紫臻蹙眉看我,问:“不高兴么?”
我摇摇头,说:“没有,只是觉得辛辛苦苦修仙,不过是多了个刺青,无什区别,不划算。”
紫晟听完,大笑起来,说:“甚是甚是,我早说过,修仙作甚?紫臻你做神仙与你做妖怪有区别吗?”
紫臻没有理会紫晟,勾勾唇角,说:“那不是刺青,是仙印。”
若是给我机会选择,我一定如紫晟安心做紫狐妖,受那等劳什子苦做什?可惜我没得选,冥冥自有天定,我,不过是一个带了苜蓿花神送承面具的普通妖,定然是命中小坎,苟且活过,却还是逃不掉命运的捉弄。
(本章完)